剑月 第一百章 彩云归来

第一百章彩云归来

一曲方尽，彩云缓缓落于地上，一滴玉泪滑落，云散如烟，悄然无声。营地大道之上，立刻显现出了数个熟悉的人影。

那些人大抵分作两边，一边俱为黑色，一边白中带粉，多彩斑斓。

那黑色的一边，以一黑衣人为首，他双眉似剑，锐目利眼，两颊如削，陪衬着高.耸的鼻梁，显得阴沉无比。在他的身后，有三个黑衣人，尽皆蒙着面，看不出容貌来。想来，那为首之人便是急于南归的鹰少离，而他身后的三位，不用说，便是乌影八宿中的乌伤、乌死和乌开了。

而与之相对的那一边，共有四人，一白、一粉、一青、一紫。那穿白衣的，是位翩翩公子。他生得丰神俊朗，明眉星目。一头黑发，两绺在前，其余悉数在后。他的手中拿着把白羽扇，时不时地扇一扇，样子甚是自在。而在他的身旁，和其并肩而立的，是位身着粉衣的女子。那女子肌肤如雪，柔媚动人。她眉毛如若远山，似由丹青勾勒。她眼睛迷离带笑，俏丽嫣然。在这两人的身后，还有两位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一穿青衣，一着紫衫，俱都是娥眉秀目，丹唇皓齿的绝世美女。虽然说，她们比不上之前那位，但也算得上是当世佳人。

这四人身份，想来一眼便能看出，便依次是寻御辽、韩妙妍、袁青衣和袁紫衫。只不过，掰掰手指，细细数算，好像总是少了那么一位，可是那位的名字，似乎是记不起来了。

彩云一散，众人落地。高台顶端的下面一层，立时站起了两个人。这其中一位，便是那身材高大的寻祁阳。而这另一位，却是身姿婀娜高挑的女子。说起那女子相貌，和韩妙妍相比，可谓是不逞多让。然而，她与韩妙妍不同的是，韩妙妍的美，是明媚瑰丽；而她的美，则是纤柔雅致。若是仔细观她样貌，眉宇间似是含了阵清风，清风拂过，传来片片花香。若非她和寻祁阳坐在一处，有了对照，还真难发现，她和这位莫笑林的大公子，有着数处相像的地方。就比如说，她那挺拔的鼻子，莫非……她就是那莫笑林的二小姐，寻若晴？

寻祁阳站起了身，并没有动地方，而是直勾勾地望向寻御辽。好吧，其实距离稍微远了些，也分不大清楚，他究竟在看那堆当中的哪人。

然而，那女子站起了身，脚尖一点，便从上数第二层一跃而起，复又施施然，落在了寻御辽的身边。她眉毛轻轻一蹙道：“辽儿，你可算安全回来了！姐姐听少离说了，那垂髫道人甚是厉害，你可有受伤？”说话间，她还上下打量了寻御辽一番，看起来很是担心。听她如此说，她多半便是寻若晴，不会错了。

在寻御辽不远处的鹰少离闻言，不禁翻了翻眼睛，心想，“表姐，我消息里面说的是，我被打伤了好不好？”

寻御辽淡淡一笑道：“二姐，我没事，我到的时候，垂髫道人已然南下去了。只不过，少离受了些伤。”

寻若晴挽上寻御辽的胳膊，转头看向鹰少离，亦是有些担心地问道：“少离，你没事吧？”

“表姐，你这问的还真简洁！”鹰少离心中虽然不满，但面上却是做得滴水不漏：“已然没事了，谢表姐……”

“嗯，没事便好！”寻若晴还没等鹰少离谢完，便回过头去，把寻御辽的正面转了过来，一边点头，一边赞道，“我弟弟，长得就是好看，可不能伤到了！”说话间，寻若晴还伸手去拨了拨，寻御辽头上被风吹乱的发丝，将它们有秩地分成几股，顺着肩置到了后面。

鹰少离一听，眼角微抽，心道：“表姐，我也是你弟弟，好不好？”好吧，这世间事，有时还真不能看得太笼统。表弟便是表弟，弟弟便是弟弟，倘若真的混为了一谈，生气委屈，自是少不了的。

寻御辽虽然习惯了和女人亲亲我我，可是这高台之上，诸位长辈当面，他还没有如此恬不知耻。他干笑了两下道：“姐，父亲和大娘，还有诸位长辈，都在台上看着呢！这头发，我还是自己来吧。”说话间，他向台上瞟了瞟，连忙用手胡乱地把头发捋了捋，因为他看得清清楚楚，不止第一层上，就连第二层上，也有无数目光投了过来。要知道，这第一层是各派主事和卫灵三将，那么这第二层，除了二代们，便就是各派之下的诸堂、诸门和诸洞的主人了。不过，堂还没来，洞他也不在乎，但这门……本来他也是不在乎的，但如今他既然答应了韩妙妍，总要收敛一些才好。

寻若晴回头看了台上一眼，复又转还回来道：“我是你姐姐，帮你打理头发怎么了？放心，他们说不出什么的！”

“姐……”寻御辽有些尴尬。

寻若晴拍了拍他的背道：“放心，林主之事上，姐姐是向着你的。就你大哥那正经样子，跟块榆木一般，若真当了林主，莫笑林的规矩，怕都要改了。”

寻御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不语。一旁韩妙妍见到，捂嘴轻笑。袁青衣和袁紫衫甚至将眼睛，向鹰少离的方向瞥了瞥。而鹰少离自己，也很是无奈，他心中暗想，“表姐，你仅是我表姐，我就不说什么了。可表哥，那可是你亲哥哥！”

此间无话了数息，寻御辽还是觉着不妥，于是方才开口道：“姐，父亲还在呢！聊这做什么……”

其实，这几人在台下的时候，台上的人也都看着。尤其是寻仲言，似乎他对他这个小儿子颇为满意。嗯，正事做得，又天性风.流，很是像他，而且际遇也还不错。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了鹰巧儿一眼，结果没想到，她正回望着他，刚好把这一幕，抓了个正着。

“看什么？要不要我把你从莫笑林里赶出去，你好找个理由，搬到繁花冢去？”鹰巧儿眉毛一挑，说道。

寻仲言轻轻咳了一声，想了一会儿，皱起眉头道：“冷盈霜那里，怕是说不通……”说话间，他还摇了摇头，看样子是颇为惋惜。

鹰巧儿一听就不干了，她瞪起凤眼道：“你，好啊你！你还真敢这么想！呶，把你位置留给阳儿，你滚吧！”

寻仲言闻言，立刻将她揽到身边道：“哎呀，巧儿，我就开个玩笑。看看，你还当真了！”

鹰巧儿一边在他怀中捶打着，一边不停地嘀咕道：“就你，最坏了！姑娘看上一个，又一个的，讨厌！”

寻仲言心中暗想：“是一个又一个姑娘看上我好不好？这辈子也就卿儿那一次，我喝多了……”

石正一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轻轻咳了一声道：“寻林主，方才兄弟我好心帮你解了尴尬，这会儿你又自己挑事，有病吧你！”

“绿冬瓜，你懂什么，这叫情调！”鹰巧儿正捶打在兴头上，一听到石正一的话，立刻皱起眉毛回了一句。只不过，她话里面的“情调”，似乎前后颠倒过来，更为恰当一些。而至于那“绿冬瓜”的说法，冬瓜有长有短，世间也非尽是“矮冬瓜”，石正一个子不高，但也不矮，可他肤色微青，又颇为健壮，用“绿冬瓜”来形容，似乎很是恰当。

这不，石正一也没对她这称呼有什么异议。只是对“情调”一词，暗自横了横嘴，表示不解。

寻仲言冲石正一笑了笑，也没说话，而是复又看向寻御辽，冲鹰巧儿说道：“巧儿，你看咱们家辽儿，好像还挺受女孩子喜欢的！”

鹰巧儿闻言，手上一停，脱了他怀中道：“受女孩子喜欢，就能带兵打仗了吗？那都是小聪明，才不如咱们的阳儿呢！”

寻仲言一听，不再说了，他在心中暗道：“闹了半天，我也成了小聪明……”

许是许久未见，寻若晴和寻御辽在台下腻了很久，方才走到台上来。

“繁花冢杳韵堂枫绮贞，见过诸位前辈！”话音一落，距离韩妙妍不远的地方，另一道白色身影出落台上。那是一位女子，她生得很是干净，整张脸上不饰丝毫粉黛，但却素丽雅然，很是脱俗。看她那模样，正是枫绮贞。

此言一出，人影显现，站在寻御辽身边的寻若晴，手上一颤，连忙探出头来看向那里道：“贞姐姐，你也在啊！”

枫绮贞侧过脸来，冲她眨了一只眼睛，吐了吐舌.头，风格颇为不符她那素丽的相貌。

枫绮贞的突然出现，可是让坐在第二层的好些人，心中一惊。不过，坐于顶层那些人似是早便知道了她的存在，故而，也没有惊讶。

坐在顶层最上首的是鹰天南，故而，此间回话的也是他：“贞儿的宁隐功，似又精进了啊，竟连晴儿都没看到你！”

“是啊，贞姐姐，上次见，我还能看见你呢！”寻若晴脖子伸得老长，看向枫绮贞，可她的手却还死命拉着寻御辽。

“此番出冢前，家师曾命我练到宁隐功忘情境的上层，故而，前段时间多有修炼，才有了今日的这般。”枫绮贞冲鹰天南一拱手，解释道。

说起这宁隐功，乃是繁花冢杳韵堂的一项独门功法，共有三境，合称“三情境”，每一境又分为上、中、下三层。

这第一境便是“忘情境”，所谓忘情之境，乃是不知情为何物，不识相思之苦，忘情忘我，隐于世间，以作清修。道家有云：“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乃是分别对着这三层忘情隐修之层次。

而这第二境，则曰为“望情境”，清心寡欲多年，不识世事人情，又如何看得穿，那滚滚红尘。佛曰“放下”，拿不起，又如何放得下？故而以望情愫，是为拿起。昔年，黑氏梵志手握两花，以为供品奉佛，佛却劝其三放下，放下手中二花和心中之情。而这望情境，则是情由心生，种根成花，反其道而行之。故而，这第一层，便简曰为“生根”；而那中、上两层，是为“生花”。生根，生得便是情根；生花，生得便是梵志所持之花，一曰“梧桐”，一作“合欢”。梧桐花，喻义情窦初开，是为初开心扉，恬淡坚贞，便成中层。合欢花，喻比恩恩爱爱，永不分离，是为夫妻相濡以沫，水乳交融，乃作上层。

至于这第三境，是为“妄情境”。坚贞不渝，从一而终，值得传唱。然，世间事，非是传说，并不能尽如人意。望情之望，乃是虚妄，识破虚妄之人，方以妄情，行于世间。纵情声色，多情以致滥情，是为无情。所以，这妄情境的第一层妄，便是看破虚妄，明悟何为真，何为望。而这第二层妄，乃是妄撒情种，情根遍地，纵情于人世，多情于天地。那么，这最高的一层，便是多情泛泛成滥情，滥情本缘自无情。是故，最终重新归于无情，无情于江湖，无情于人世，无情于天地，便也是魔道之极致。

一番短暂的清谈，相互交换了几句，枫绮贞功夫精进的原因和她如今所到的层次，便一目了然了。

讲清了这一切，枫绮贞拱了拱手，便回到了她自己的位置上。原来，这位姑娘虽然只是杳韵堂堂主的徒弟，却也在这第二层上有个位置。只不过，她的位置并不临近中道，而是在后面的一排。

接下来的事，自是诸人纷纷见礼，各自入座。寻御辽自是坐在寻若晴的旁边，而他的另一边，也不知是有意安排，还是无意为之，反正坐着的就是韩妙妍。而鹰少离，则是同寻祁阳坐到了一处，只不过，他的位置竟在寻祁阳位置的上首。至于袁氏姐妹和乌影八宿，他们自是没有座位。袁青衣和袁紫衫，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寻御辽座位的两旁，而乌伤他们三个，则缀在了鹰少离的身后。这些人，皆是各门派中的二代，身份上虽然尊贵，但却敌不上各门派中的元老。所以，他们和枫绮贞一样，也是落在了后面一排，只是却在另一边。

寻祁阳见鹰少离走了过来，先是瞄了一眼已经坐了下来的韩妙妍，复又开口说道：“表弟，你的伤如何了？”

鹰少离闻言，轻轻一笑道：“谢表哥记挂，已无大碍！”

寻祁阳双手置于他的肩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方说道：“嗯，看你信中所写，倒是把我吓到了，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寻祁阳一边说着话，还一边点着头，看起来，很是关心鹰少离的伤势。

二人叙了话，正待坐下，鹰天南看向鹰少离道：“少离，此番魔尊交待的事上，可有什么进展？”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鹰少离。

鹰少离暗暗想了一下，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有些犹豫。毕竟，如今这大位上，还没有坐人，说了会不会……有些早？想到此处，鹰少离的目光便对上鹰天南的眼神，一道声音在他的心中响起道：“你放心说便是，如今这么多人在这儿，也误不了你的功劳。少离，寻御辽天资聪颖，你和他一道回来，若是让他猜到，并抢先说了出来，可就不好了。”

那个声音很像是鹰天南，看来，他这是在用灵鸦心语给鹰少离传信。

鹰少离闻言，上眼皮一颤，走到中道上，拱手一礼，说道：“禀父亲和诸位前辈，我此番，虽是因查悉到了马昭扬的下落，想抓他回来，才北上的，但在中途，师傅已然通知我了四方神鼎的事，所以几番调查下，我已得到了它的消息！”

话音一落，场间之人俱都窃窃私语起来。寻御辽闻言，先是看了眼对面的枫绮贞，复又和身边的韩妙妍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寻仲言眼角一翘，看向鹰天南道：“大哥的儿子就是厉害，我莫笑林探子查不出的，竟让他查到了！”

“那当然啦！那可是我的侄子！”鹰巧儿拉了拉寻仲言的胳膊，轻声说道。

鹰天南闻言，眼睛一耷拉，冲寻仲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什么。

对面的石正一眼看话题要转到别处去，于是立刻问道：“消息可说了那四方神鼎的所在？”

鹰少离缓缓地点了点头。

众人见到，眼中一亮。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鹰天南，想来，多日前他所传之信件定有两份，一份写的是垂髫道人，而这另一份是单独送给他父亲的。鹰少离生性阴沉狠厉，颇有城府，那么想来，他父亲也不会是泛泛之辈，所以，定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少离你说，四方神鼎在哪？”鹰巧儿插话道。看来，她也觉着，她的侄子能带回来这么一条消息，她的脸上，定也能多贴不少金。

鹰少离拱了拱手道：“禀姑姑，我是在江陵查到四方神鼎下落的，据闻已经被送往唐都长安去了。”

寻仲言闻言，眼中一亮，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他们这一边最末位的地方，那处没有任何人，但他心中却在想，“如此一来，她们是不是能查到……”

“可知多少人护送，速度多快？”石正一闻言，站了起来说道。

鹰少离苦笑一声道：“仅一人，但他骑得是江陵萧家的飞雪流云驹，想来，已到长安了！”

“嘶……”石正一眉头一皱，沉思了起来。

寻仲言看见，开口说道：“石将军不必如此，莫忘了繁花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