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后续 第三十四章 十年之约

第三十四章十年之约

小白也觉察出一些端倪，似乎是……莫非是他？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

三人继续前行，那虚影尾随而至，始终未曾离去，不时还在前面引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别有所图，基本可以断定了。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藏尾，现身一见，何妨？”小白运气长长地传了出去，空谷回音，震得群山一阵颤栗，山林树木簌簌作响。风声过后，依旧空无一物，以几人的道行，竟然奈何不了他，逼其现身顿时成了镜中月水中花了。

鬼厉难得吭了一声，“我们走吧，随他！”

果不其然，那鬼影顿时消失了，来去无踪，去留无意，颇有儒者风范。心中的猜测又坚实了几分，轻哼了几声，大步流星而去。

猴子有些木讷，一时抓不着头绪，抓耳挠腮。正欲开口询问，逢上小白犀利如电的眼神，讪讪一笑，乖乖地掩口无言了，所谓一物降一物，不外乎如是。

不一会儿，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无数个水泡凝聚，水墙一晃，整个人影清晰了。不是鬼王又是何人？……

不期的相遇，总是带来太多的意外，该遇上的迟早会遇上，与光阴的荒野里没有迟一刻，也没有早一瞬。

铭感五味，一时百感交集，种种往日的情形浮上心头，浮光掠影，不堪回首。昔日的情，来日的怨，今朝的错觉，一团乱麻，欲说还休梦已阑。两人就那么木偶似的站立，目光如炬，火花绽放，谁也不曾动摇，哑口无言，针锋相对。

横在他们中间的仅仅只是那几道青石板吗？往昔今日又是几句话能了结的，恩怨情仇转头空，试问几人能有如此胸襟，从来为难的还是局中人。

就那么僵持了半响，鬼王一言打破了僵局，破冰之旅。“你来了！等你很久了！”一开口便不同了，以前那种大气磅礴、中气十足的自信内敛了，差一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地，别人不了解，鬼厉率先发现了其中细微之处。

“小灰你跟小白先去那边走走，等下我便过来！”

两人闻言也没有多嘴，径直去了另外一个方向，远远地跟着。

霎时，原地只剩下两人，风冷嗖嗖地刮，却吹不尽两人之间的寸尺之地，油盐不进。偶尔落叶落下，被击得粉碎，化作一团火苗绽放了。

鬼厉没有吭声，就那么站着，不知所谓，亦不知所往。

虽万人吾往矣，即使繁华不再，那种性情依旧在。不知不觉间，两人起步往前而行，一前一后，一快一慢，保持着大致的距离。

最终落脚在一座凉亭边，依山旁水，环境清幽。耳边松涛阵阵，脚下瀑布飞腾，奇形怪状的石头从天外飞来，遗世独立，蹲在半山腰向着远方眺望。清流顺着山势冲刷着水道，山泉清澈，叮叮当当，想必味道肯定很甜。

“既来之则安之，且坐下吧，品一品这清水香茗，别有一番风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杯盘里的茶具乒乒乓乓都飞了出来，一字排好。紫砂壶倒悬，以龙点水的态势下落，冲开杯底的茶叶。不多时，杯中的清水冒起丝丝白烟，水面轻微地晃了晃，这一切信手而为，行云流水。

其中的火候鬼厉一看便知，以意念驱物，控制水、火的形态，有意无意两人的较量持续着。

鬼王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嗅了嗅，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好茶，每日一壶，夫复何求，人生便如这茶水五味俱全，不同的人喝出不同的味。呵呵，本就一壶清水而已，因为有了人的品评，这水也不在清澈了。”

茶杯平移到跟前，一眼化雷霆，精妙的玄力倾泻，两股力道推移，开始左右颠簸。鬼厉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又加持了几分力道，平衡地分布，摇晃的桌椅随之稳定。鬼王见此心一横，茶杯骤然飞了起来，迎面扑来。

顺手接住，细细闻了闻，抿了一小口。“一片茶叶，看起来是那样细小、纤弱，那样的无足轻重，但却又是那样的妙不可言。茶入水便如人入世，生死之间从此有了说不完的故事。茶，也是最具有内涵的。就象人生，有的温吞，有的火热，有的不温不火。耐泡不耐泡就看其品质，所以,选择什么样的原则决定什么样的人生，您的茶水是否回味有余，甘甜不足？”

不吐不快，如鲠在喉，能这样静心喝茶无疑是奢侈的，眼观群山环绕，耳听飞瀑流淌，心境大好，顺势道了出来。

鬼王的震惊简直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此语不但正中要害，还反将一局。初是嗔目结舌，随即开怀大笑，连声称赞。不无感慨地道：“茶，不求酒的浓烈，却也不甘于水的平淡，它与世无争，自始自终保持着清香溢人和甘甜的本色，如果做人也同茶那样，或许算是完美吧！”

越看越是喜欢，也起了好生之心，复又道：“人有万象，茶有千面。茶可以分三六九等,人也是如此,这也是品质决定的,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真正的好茶经得起沸腾热水的考验,真正有品质的人同样也要能承受尘世的侵蚀,眼明心清,始终保持着天赋本色。”

眉头一簇，脸有不虞之色，慷慨陈词，就连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如果喝茶无感无思无悟，那么就是在喝水。敬万物如生命，人才不愧为万物之灵。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智慧越大越彻知万物。不明昔时茶，不知今日人，道难续。茶贵人贱，离道甚远。”此言一出，鬼王的脸色极其难看，茶杯在手中打转，发出吱吱的响声。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不卑不亢，又是一剂猛药。“茶不浓不淡最好，浓到不苦淡到不簿也行。同样的茶，十个人会泡出十种味。虽然只是些微差别，但那正是不同风格。茶的最高境界是自然，自然的最大特点是变化。茶之奇妙，在于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凡有利于心，皆可谓之道。喝自然的茶，明自己的心。”

借茶传心以花示意，自然已具万美，只需善用而已。茶洗去尘污，使心思纯朴。喝茶只是喝茶，真功夫在茶外，在心内。鬼王终归是鬼王，不动声色，想到这一层，便也释怀了，不得不说鬼厉此时的妙悟正合佛之道。

扪心自问，是不大愿意相信人心向善的。转过头去凝思远眺，青山依旧，不曾言语，也无人能猜中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茶不煮如铁不炼，怎能与醍醐甘露抗衡呢？古法之妙，用过方知。深感天地之造化，茶之美妙，渐渐入道。本王受教了，再品如何？”

与鬼王三言两语，鬼厉的心境又有所精进，插科打诨，经过这一遭两人算是达成平手。所谓抛砖引玉，听君一席话，胜读百家经。“茶可试水，试人，试心。只是艺有形而道无形，茶艺可以安身，茶道可以安心。茶事是事，事到无心皆可乐；茗品须品，人非有品不能闲。品茶，品好茶，人生不亦快哉！茶道在人，人道在心，心道在己。”

轰的一声，正中下怀，喜形于色。当下恰巧也印证了空桑山石碑之言：天道在我！

这一番交谈，两人都有所领悟，起初的剑拔弩张也消弭于无形之中，情形大好！

“此番前来正是要复活碧瑶小姐，鬼王能否助我？”趁着氛围正好，鬼厉急迫地道出心中所想，殷切关怀，料想也无拒绝之理。

鬼王起身，徘徊再三，欲言又止，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斩钉截铁，这才开口道：“你既然能来此地，原本不应瞒你，只是有一事你须得应承我，否则一切免谈。我宁愿小女终生不再复醒，也不愿她初醒再生风波。”

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摔得粉碎，就连庭外的飞瀑也变得喧嚣了。一切源于选择，只是我有吗……“只是我有吗？”有吗，有吗……回声传出好远，不见回复。

“我要你答应我不可复活万剑一，鬼医害得我沦落至此，他要救人，我偏要害人！”

果不其然，最不应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鬼王目光阴沉，神态若狂，带着几分偏执。

“哼，难道当日你不知伏龙鼎是巫族之物，修炼四灵血阵之极你可想过后果。鬼医别有所图你不是不知，鬼王宗第一代宗主乃是苗人，这伏龙鼎也是从苗疆而来。这些你比我更清楚！呵呵，有一点你怕是至今还不知晓。巫妖暗中策划了这一切，到头来还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鬼王本就自负，再加上被四灵血阵影响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是自负，而是非常自负，自大成狂了。此时其中的玄机被鬼厉捅破，在无遮拦。勃然大怒，气机一动，顿时将整个石桌震得粉碎。两人各不相让，分道扬镳，已经较上劲了。

亦如多年以前，两人差点就以命相搏了。张小凡骨子里的那份倔强，由来已久，虽然他不愿承认。

姜还是老的辣，强忍怒气，想到碧瑶，心思又活了，好言好语地道：“我做这一切也是为了你好，青云门的陆雪琪我早有耳闻，今日索性讲个明明白白。你与她，我不想管，也管不了。只是你既打定主意来此，坚持了十年不曾遗忘，眼看着即将如愿以偿，你要放弃吗？如若瑶儿醒来，得知你心中还有他人，你让她如何是好，怎么承受得了。索性等她复活在次暂住十年，神魂完全复原之后，你要如何随你，再无阻拦你的理由。十年，于我们修道之人而言，不过一瞬。”

见鬼厉不吭声，索性使了激将法，惨淡一笑，言辞不无讥讽。“怎么？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你还是打道回府吧！呵呵，听说那位陆姑娘对你用情至深，你可知拦你们中间的仅仅是万剑一身死之故吗？纵使她怨你，也断不至于如此。一位从来相见的生父，而一边是倾心的郎君，孰轻孰重，以那姑娘的心智还会分不清吗？大义所至，那只是混账之言，世人的假道学而已。她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心，冠绝天道，大凡英才，都有几分偏执。而这骨子里的傲气，生来如此，绝非一日就能改变。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未来的路还很长，你明白吗？”

沉吟良久，终一言未发，点了点头。他心中的苦涩又有谁知道呢？

当日，朱雀以泪洗面要他放弃复活，今日，鬼王好言相劝，又要他放弃另一个。人若不把自己逼上绝路，就活不下去吗？

风生水起，一波三折，总算差强人意。

“不是寿终正寝，因其他种种原故身亡的，都算枉死。大凡枉死之人死后都会集中到枉死城关押，直至原有命数注定的寿命终结为止。在此期间，枉死城中关押的亡魂能够像阳世之人一样生活，并且能够登城观望，查看谋害他的人是否收到应有报应，但其人身自由会受到严厉的控管。这些亡魂在枉死城的关押期满之后才能转交，然后再根据其生前善恶，或奖或罚，转世投胎。然而，也不是所有非被遭屈之魂都会进入枉死城。如果是忠孝节义的人，因为他的品德最少也面貌庄严、四肢完美地送到福地投生去了。哪有让这些人进入枉死城中受苦的道理呢？”

“这么说，那些并无显著功德之人，还得蛰居往死城？果然是吃人的世道，阴司也无外乎如此，这世上便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吗。平头百姓，凡夫俗子，芸芸众生何其多也，公道？人道？”

越听怒气越盛，忍不住冷言冷语，大叹世道不公。

那一声声斥责，仿佛也在扪心自问，这世上还有公道吗？这一刻，就连他也不曾觉察灵魂深处那份阴暗，巴不得亲无炎横扫神州，将整个世道毁灭。

敌人、知己，也许往往是那么奇妙，最懂你的，却还是你的仇人。

世道如此，不亡奈何？

清风一吹，鬼厉猛然清醒了几分，打了个哆嗦。

仔细端详鬼王时，只见他笑得很是晦深莫测，那种运筹帷幄、气度非凡的感觉又回来了。

“有一事我一直瞒着你，时至今日索性和盘托出，也许当时那么做了，才是对的。世道如棋局局新，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呢。境界决定眼界，江海不与坎井争之清，雷霆不与蛙蚪斗其声。巫妖、鬼医背后另有高人吧，那么他们唯一的目的必是复活玲珑巫女。能行这瞒天过海之计的，道行已在你我之上。我要告诉你的是亲无炎一定没有死，以他的心性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必然远遁，岂会为兽妖所害。可惜那萧逸才还不够狠，没见着亲无炎的尸首，仅仅是三妙夫人便让他乱了阵脚，断言魔教重要首脑都伏法了。此子有些大智慧，手段也有，唯独心性不够狠！若是有朝一日遇上亲无炎，一败涂地。道消魔长，不出十年这山河江将易主，无可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