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那么猛原来是我自己那没事 第32章 系统雏形与解析之眼（一）

周六的大学自习室里弥漫着咖啡、旧书和年轻人体温混合的气味。下午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长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角落里，蒙淼和周明面对面坐着，中间摊开三台设备：周明的轻薄笔记本电脑、一台屏幕更大的外接显示器，以及蒙淼那部屏幕已有细微划痕的旧手机。

显示器上开着一个界面简洁的编程软件，左侧是代码编辑区，右侧实时显示着模拟运行效果。周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偶尔停顿，盯着屏幕思考几秒，又继续。他的表情是蒙淼熟悉的专注状态——眉头微蹙，嘴唇抿紧，整个人仿佛与外界隔绝。

蒙淼则在翻看一沓打印出来的表格。那是过去三周试点线路的所有数据记录：车次、司机、货品、交接耗时、问题备注……他用不同颜色的笔在表格上做标记，红色圈出异常值，蓝色标注成功案例，绿色写下自己的批注。偶尔，他会抬头看向显示器，试图理解那些跳动的代码在模拟什么。

“所以你的核心需求是，”周明终于停下敲击，转向蒙淼，“司机端：在手机上看到一个极其简单的界面，最好就两步——第一，点一下开始回程；第二，到了仓库后，扫一下货箱上的码，自动完成登记。对吧？”

“越简单越好。”蒙淼点头，“最好连登录都不要，每次用一次性验证码之类的方式。”

“那后台呢？”周明调出另一个窗口，上面是简陋的流程图，“仓库这边需要：第一，提前把第二天可能顺路的货单录入系统；第二，系统根据司机的常跑路线自动匹配，推送给司机；第三，司机确认后，系统通知仓管员备货；第四，交接完成后自动积分。”

蒙淼看着流程图，沉默了几秒。这听起来太……顺理成章了。而在现实中，每一步都可能卡住。

“问题在于信息准确性。”他开口，“第一，我们怎么知道司机明天的确切路线？有些线路是固定的，但很多司机会临时调整；第二，怎么知道哪些货物是顺路的？现在的匹配全靠人工经验判断，误差很大；第三，如果司机临时换了路线，或者货物被其他车先拉走了，系统怎么处理？”

周明挠了挠头：“这些是业务逻辑问题……技术上都能解决，但需要规则。比如，路线匹配可以设定一个顺路阈值——距离司机常规路线不超过五公里就算顺路；货物匹配可以按截止时间排序，急的先推；异常情况可以设计一个手动调整的入口……”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他看到蒙淼的表情。

“这些规则，在纸面上都成立。”蒙淼缓缓说，“但在仓库里，司机老张可能会说‘我今天不想走北二环，那边堵’；调度那边可能临时插了一个加急订单，把原本准备给回程车的货调走了；仓管员小李可能忘了看系统通知，货根本没备……”

周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重新看向屏幕，代码行在光标下安静地躺着，逻辑清晰，边界分明。而蒙淼描述的那个世界，充满了模糊、例外和人为失误。

“所以……”周明犹豫了一下，“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完美的系统，而是一个……容错的系统？”

这个词让蒙淼眼睛微微一亮。他点头：“对。甚至可能不是一个独立的系统，而是一个……附着在现有流程上的小工具。它能减轻一部分工作量，但不能完全替代人工判断；它能提供建议，但不能强制执行；它得足够灵活，能让各个角色在必要时绕过它。”

周明陷入沉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触摸板上滑动，代码窗口和模拟界面来回切换。蒙淼没有打扰他，继续低头看自己的数据表格。自习室里很安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翻书声和空调的低鸣。

过了大概十分钟，周明忽然坐直身体。

“蒙哥，我想到一个思路。”他的语气里带着实验者的兴奋，“我们不做一个全覆盖的系统，而是做一个辅助决策的小程序。它只解决最核心的三个痛点：第一，让司机极简登记；第二，让匹配建议可视化；第三，让交接确认自动化。”

他快速新建了一个文件，用简单的图形工具画了一个草图。

“司机端：真的就两个按钮。开始回程按钮一点，系统自动调取他最近三个月的常跑路线数据，生成一个推荐捎带列表，按顺路程度排序。司机看一眼，如果觉得有合适的，就点确认接单；如果没有，就点今日无顺路货，结束。到了仓库，扫货箱码，自动完成交接、积分。”

“仓库端：系统每天中午自动跑一次匹配算法，生成每个司机的推荐列表。仓管员在后台能看到这些列表，可以手动调整——比如他知道某个司机今天肯定不走某条路，就把那条路的货移出推荐。调整完成后，系统在司机点开始回程时推送最终版。”

“最关键的是，”周明指着草图上的一个模块，“我们设计一个‘学习机制’。每次司机实际走的路线、实际捎带的货物，系统都记录下来，用来修正未来的推荐算法。比如司机老陈经常实际走的路线比系统推荐的多绕两公里去加油，那下次系统就会把他常去的加油站周边五公里的货也纳入推荐范围。”

蒙淼看着那张草图，脑子里快速运转。这个思路……有戏。它没有试图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而是抓住了最关键的几个环节：简化司机操作、提供智能建议、允许人工干预、并且能自我进化。

“这个‘学习机制’，实现起来复杂吗？”他问。

“核心算法不难，就是一些基础的数据挖掘和路径优化。”周明说，“但我需要真实的数据来训练——司机历史路线、货物地址、交接记录……这些你们有吗？”

蒙淼翻看手里的表格：“路线数据，调度那边应该有电子记录，但格式可能很乱；货物地址，系统里肯定有；交接记录……我这些表格就是最原始的。”

“数据清洗会是个大工程。”周明实话实说，“而且算法初期肯定会有很多错误推荐，司机可能会觉得‘这系统瞎指挥’，反而增加抱怨。”

“所以需要分阶段上线。”蒙淼接着他的思路往下推，“第一阶段，只做司机端的极简登记和扫码交接功能，匹配建议完全由人工在后台操作——相当于把我们现在的人工匹配过程，搬到这个小程序上，先让大家习惯使用工具。第二阶段，等积累了足够的数据，再逐步启用自动推荐，而且初期要明确标注‘此为系统建议，请结合实际情况判断’。”

周明眼睛亮了：“对！这就是‘渐进式迭代’！我们实验室做项目都这样，先做个最小可行产品，然后一边用一边改。”

最小可行产品。蒙淼默默记下这个词。它精准地概括了他现在需要的东西——不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而是一个能跑起来的原型，能在现实环境中接受检验、持续改进的雏形。

“周明，”蒙淼放下笔，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如果我把现有数据整理出来交给你，你大概需要多久能做出这个‘最小可行产品’的演示版？”

周明想了想：“核心功能的话……如果数据格式不太离谱，我大概两周能做出一个能在手机上跑起来的演示版。但丑话说前头，这绝对达不到商业软件的标准，bug肯定很多，界面也很简陋，只能用来演示核心思路。”

“足够了。”蒙淼说，“我需要的是一个‘可视化’的提案。现在我跟领导汇报，只能口述‘我们可以做个小程序’，效果有限。但如果我能现场演示一个哪怕很粗糙但能实际运行的原型，说服力会完全不一样。”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纯属私人帮忙，不能让你白干。我……”

“蒙哥你这就见外了！”周明打断他，脸上是毫不作伪的兴奋，“这项目多有意思啊！把算法用到实际物流场景，还能真有人用——这比我做课程设计、参加那些虚头巴脑的比赛强多了！而且，”他挠挠头，笑了，“给你帮忙，我乐意。”

蒙淼看着周明发光的眼睛，忽然意识到，对周明来说，这不仅仅是在帮朋友忙，更是一个难得的、能将所学应用于真实世界的实践机会。那种创造价值的兴奋感，是校园里很难体验到的。

“那好。”蒙淼也不再客套，“我这两天就把数据整理好发你。另外，你如果有时间，可以来仓库实地看看——光看数据，可能理解不了有些问题的根源。”

“行啊！”周明一口答应，“下周我课少，随时可以过去。”

两人又讨论了半小时细节：数据字段怎么定义、界面交互怎么设计、异常情况怎么处理……蒙淼发现，当讨论具体到某个功能点时，他和周明的思维能很好地互补——周明从技术实现角度提出可能性，蒙淼从业务实际角度判断可行性。有时会争论，但争论的结果往往是找到一个更优的折中方案。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自习室里的学生陆续离开去吃晚饭。周明合上笔记本电脑，伸了个懒腰。

“蒙哥，一起去食堂？我们三食堂新开了个鸡公煲窗口，味道绝了。”

蒙淼本想拒绝——食堂是学生的世界，他一个社会人员混进去总觉得别扭。但看着周明自然的表情，他忽然觉得，这种“别扭”也许正是自己需要打破的东西。

“好。”他收拾起表格，“尝尝你们食堂的鸡公煲。”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傍晚的风吹过梧桐树叶，沙沙作响。身边来来往往都是背着书包、抱着书本的年轻人，他们讨论着实验数据、社团活动、周末计划，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蒙淼已经有些陌生的、轻盈而充满可能性的气息。

周明一路上指指点点：“那边是新建的实验室楼……那个雕塑是我们学校的吉祥物，据说设计灵感来自电路板……看，那个就是三食堂，一到饭点人巨多……”

蒙淼听着，看着，忽然想起自己十九岁时在干什么。好像在某个小工厂的流水线上，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下班后累得倒头就睡，梦里都是机器的轰鸣声。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走在大学的校园里，和一个大学生讨论着如何用代码优化物流系统。

“周明，”他忽然开口，“你毕业后想做什么？”

周明正滔滔不绝地介绍食堂的哪个窗口最实惠，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想做真正有用的技术。不是那种炫酷但离普通人很远的东西，而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就像咱们现在做的这个小程序，也许能帮司机省几分钟，帮仓库省点人力，虽然很小，但有意义。”

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我爸妈总说让我去大厂，搞人工智能、搞芯片，那些当然重要。但我觉得……技术如果不能落地，就是空中楼阁。蒙哥，你知道吗，给你讲物流优化的这段时间，我把我学的运筹学、数据结构、算法设计全都串起来了，比我上一年课收获都大。”

蒙淼没有说话。路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落在周明年轻的脸上，那双眼睛里有一种纯粹而坚定的光。

那一刻，蒙淼忽然明白了林静那句话的意思——“你们年轻人多交流，挺好”。这不只是知识的交流，更是两个不同世界、两种不同人生轨迹的相互映照与启发。周明从他这里看到现实的复杂与重量，他从周明那里看到技术的可能性与青春的锐气。

鸡公煲的味道确实不错，麻辣鲜香，热气腾腾。两人坐在食堂嘈杂的大厅里，周围是学生的喧哗声。周明一边吃一边继续聊技术细节，蒙淼则分享仓库里的一些趣事——比如某个司机如何用独创的方法在车厢里塞下比别人多三成的货，比如仓管员们之间流传的、识别不同司机性格的“黑话”。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离开食堂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校园里亮起一片片温暖的灯光。

“蒙哥，数据你整理好就发我，我争取周末就把框架搭出来。”周明在宿舍楼下挥手告别。

“好，路上小心。”

蒙淼独自走出校门，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校园。高楼里的窗户亮着星星点点的光，图书馆通体透明，像一座发光的立方体。

他拿出手机，给林静发了条信息：“林老师，关于系统化方案的报告，我有些新思路，想下周找个时间跟您请教一下。”

几乎是在发送的同时，他收到了林静的回复：“好。周二下午我没课，办公室见？”

“好的，谢谢林老师。”

收起手机，蒙淼走向公交车站。晚风带着凉意，但他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温暖和踏实感。

系统化方案有了具体的技术路径——哪怕只是雏形；周明这个朋友，比他预想的更加珍贵；而明天，他要继续回到仓库，面对那些真实而琐碎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