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闯江湖 侠肝义胆齐武卒

书剑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村庄，心中多么希望夫子能逃过一劫，随着那个丑陋的女人的离去，最后一点希望之火熄灭殆尽。

他看着满地的白骨灰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曾经的场景历历在目，虽然有人可憎，有人冷漠，但也有心善可爱之人。

因为有他们生活才有味道，哪怕曾经饱受欺凌，但也比如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来的好。何况有真心对自己的夫子，有带给自己温暖的丑娘……

有痛苦但是也有温度，有宁静也有声音。总不至于如今这般，无人交谈，更睡不安稳。

以前有人气，有安全，有人守护，而今寒风瑟瑟，了无人烟，四面野兽伺机而动……

良久，起身，找来不太破损的罐子、砍来竹筒子将他们逐一收拢起来，又找一山清水秀之地将他们葬在一起。

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也仅仅只有那么一刻是平等的。

他尽量给大家平等的待遇，他心中一直有一杆秤。

若是那个看见雇农都会捂鼻皱眉的林老太君，知道自己死后不但没了漂亮的棺材盖板，没了华丽珠宝的陪侍，还要跟一群“腌臢”的奴隶葬在一起，估计能气得诈尸吧！

可惜她只剩下一捧灰了，还跟那些不知道是谁的人骨肉相融了。

书剑本不愿意太麻烦的，只是分不清谁是谁了。

最靠近私塾的多半是先生吧？那边都是找的少有缺口的土罐，想着以后若有机会若自己能发达了再换成棺材也方便。

至于其他地方的，也就懒得分辩了，直接灌入竹筒子，爱谁谁谁，都不是啥好人。

书剑总在想，你们也怨不得我，给你们入土已是天大恩情。还不知道我死了可有人为我收尸呢？多半是要喂野狗土狼了。

书剑花了许久的时间堆砌了一个坟，简单说也就挖了一个土坑，又堆砌了许多土，只是没有趁手的工具费了许多力气。

然后每个土堆前点了三根艾蒿，作了三个揖，摆了一点牛皮做的三生，黄纸没有便烧了一堆树叶。

做完这一切后，他深吸一口气，高声长吼，直到听见回声，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那棵香果树。

夕阳打映在天空上，染红了片片白云。

他站在树下，树影被拉得很长，人影也被拉得很长。

上次还是两个人两个影，现在只剩下一人一影了。

看了一眼远处烧秃的村庄，站定在三叉戟树枝下，书剑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先是向左迈出十步，然后向右同样走出十步，最后再倒退七步。

他站定脚步，目光落在脚下的土地上，看向二十步外的石桩，心下已然确定位置，心中暗暗祈祷着那个重要的包裹依然还在。

书剑往前三步，刚刚准备蹲下开挖，突然异变生起！

只见树林中猛然蹿出两名男子，一前一后堵住书剑。

前面一人略显高壮，怒目圆睁，身着满是补丁的衙役服装，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捕快刀，脚上穿着缝补的破步鞋。

侧后面一人略瘦，身形猥琐，穿着一个破烂条布灰白长衫，脚下踩着竹草编制的草鞋。虽然一身破旧但是干净，也是一个讲究人。

再看他半弯着腰，手中抱着掉漆的半红黑破刀鞘，多半是另一人的跟班吧。

前一人刀指书剑一努嘴，瘦子跟班立即拿刀鞘一击重拍书剑后背，眼神凶狠，大义凛然怒喝道：

“大胆毛贼！竟敢放火焚烧林家庄，残忍杀害山庄内百数十条人命！如今还妄想逃入深山，躲避罪责，如今落入汪大神铺的刀下，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一个献媚讨好的眼神抛向拿刀不良人。只听前者慢慢悠悠说道：“小贼，今日算你侥幸落入本大人手中，交出手中财物，脱干净趴地上，乖乖认罪。

本保不齐向张大人为尔开罪，说不定能留下尔小命。尔但凡敢有异议，立斩不饶，懂否？”

说完还不忘向东方拱拱手，然后轻捋胡须。

书剑吃痛不已，咧嘴不言，心中盘算着如何逃脱。

似是把眼前小孩当做了砧板上的腊肉，一副手到擒来的态度，对其置之不理。却献媚道：“大人不愧出身书香门第，这拽文可是不比张大人差了分毫。”

“小哈呀，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啥么？哈哈哈，就喜欢哈皮你这机灵劲。”

“小的福气，跟大人吃香喝辣，小的福气。”

书剑看着眼前身着官府制服、手持长刀的人，心中暗自思忖：这两人想必就是人们常说的缉事番役中的不良人吧！

他们以官家身份为掩护，实则凶狠残暴如盗寇一般，杀人夺财，贪婪无度，喜怒无常。

好民不与官斗，无钱不与官交，夫子留的东西万不能交于两人，大不了一死罢了，也少受这世间苦楚！

又想起先生的交代，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能先听从安排，再做计较了。

书剑深知要想活命，自己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徐徐图之。同时瞥了侧面树林，只等时机一到撒腿狂奔，入了这深山野林，就不信甩不掉这两个畜生。

谁料书剑念头刚起，身后拿着刀鞘的人却又毫无征兆地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膝盖后窝处。

书剑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前倾，一个踉跄便跪倒在地。那人顺势欺身上前，反手牢牢扣住书剑，与此同时，另一名拿刀之人迅速挥刀斩断一根树藤，并将其紧紧捆绑在书剑反剪的双手之上。

“小贼，早看出来你不安分守己的人，真当爷是吃素的了？”

书剑吃痛不已，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嘴巴早已被他们用掺杂着泥土和树叶的混合物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他瞪大双眼，目光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那两名不良人对书剑的反应毫不在意，扒光了书剑。

手拿长刀的胖头鱼，用刀狠狠的拍击书剑的脸。眼神冷冷的说道：“小子，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身无半分财，也非豪门后，还处在这案发现场。

张大人给我们限定了期限，必须在十天内破获此案。如今抓到的盗贼已经有十几个了，就差一个内应就能结案交差。

所以，算你倒霉咯！反正不管你从前是什么身份，从现在起，你就是纵火焚烧林家庄的元凶首恶了。”

另一人略带疑惑地问道：“难道就不怕他背后有什么权贵撑腰吗？”先前说话那人不屑地看了一眼浑身破烂不堪的书剑，嘲讽道：“就凭他这副穷酸样？能有多大背景？再说了，杀了头，丢入乱葬岗，谁还能找到？”

姓汪的拿刀铺快笑着说道：“哎哟！委屈了？小子，不是不给你机会，想起来林家宝物藏哪里不？你要是都交出去，咱也就当没见过你，如何？”

书剑死命摇头，夫子的东西绝对不会交出，林家的东西自己也未见分钱。

命该如此？书剑很不甘心，他不愿意认命，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倔强的一言不发。

猥琐仆吏走在前面，手里拉着藤绳，藤绳后面拴着光着身子的书剑，书剑后面是骑着干瘦毛驴的不良人汪大胡子，大胡子屁股下的小毛驴一瘸一拐的，用命在拖着那头猪，似是一个颠簸就要死了。

书剑时不时回头同情的望着那个小毛驴，干瘦毛驴时不时抬头同情地看着前面那个光着屁股的小孩。

一行可怜的牲畜伴着余晖走在荒凉的田间小陌上，长长的影子向着县城进发。

远看一幅安静的水墨画，近看一群可怜的生灵，孤苦无助！

……

“你真的确认那就是书大人，并且他就在那林家庄内？”身穿灰色麻衣、手提竹耙的老者一脸狐疑地询问道。

“不应有错！诸位可记得，一个月前，我入城买办，曾在濮阳城郊外远远地瞥见了书生大人。虽说只是匆匆一眼，但咱跟着书大人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又怎会认错呢？”回话之人乃一名樵夫装扮、手握砍刀的中年男子。

“不过话虽如此，但当时毕竟天太暗，而且距离比较远，我最后还跟丢了……但是按那人前行的方向判断，此地应是无疑了。”男人明显语气不足。

“这一个月以来，附近的村落皆已寻遍，如今就只剩这林家庄尚未探查，是不是大人，我们一探便知。”背着弓箭的年轻后生眼神坚定，语气铿锵有力。

“有理，无论如何都要查探清楚。况且既已行至此处，又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手挥宝剑的黑衣人当机立断，大手一挥，率领着众人加速前进，“诸位兄弟，加快脚步！务必在天色完全变黑之前抵达林家庄！”

只剩下队伍最后面那人，满脸愁容地叹息一声：“就怕书大人一直故意躲藏起来，不肯露面啊！”

话音刚落，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风四娘便跺跺脚，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越过众人，宛如一阵疾风般迅速前越而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随着风声飘散开来。

“我先到前方打探一下情况。”

老者见状，嘿然一笑：“这个胖婆娘的性子还是那么急躁。”

“如果书大人仍然不愿意见我们，各位有什么打算呢？”背着弓箭的青年，信手拔出一支箭矢，射死了一只因受惊而从树林中扑腾飞出的野鸡。

灰衣老者见状，立刻飞奔过去捡起那只尚有余温的野鸡，动作利落地薅去鸡毛，将箭矢交还给青年，并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神箭手小六，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今天大伙又可以改善改善伙食了。”

然而，青年并未理睬老头，收起箭矢，径直前去，任由他将野鸡悬挂在耙杆之上。

很快风四娘折返而回：“前面发现不良人。”

众人神情瞬间凝固。

“瞧你们吓的，只是一个末等小吏加一个跟班罢了，还一个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被他们押着，嘿那个小鸟都被冻红了，嘿嘿嘿……”

“风四娘不带你这样开玩笑的，容易吓死老头子我。”

大家神情凝重，执剑男人看向风四娘。风四娘答到：“周围十里内没有任何人。”

见众人沉默，风四娘叹气道：就是可怜那么小的孩子都冻得筛糠了，还要做替死鬼。

老头把竹耙丢到身前说道：“给个痛快话倒是，咱们当初跟着书大人是为了什么，把命提裤腰带上跟朝廷大军对抗又何曾怕过？不就打了几个败仗嘛，看你们一个个怂成啥样了？

不管你们怎么想的，老头子也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死不死活不活的无所谓，就是不能良心上过不去。话摞这里了，咱也不想书大人看不起。”

说罢，拖着竹耙就欲前去。

手握砍刀的中年男子上一步拦住他：“别忘了我们来这是为了什么？若是那是张万年设的苦肉计引我们上钩呢？”

“老头子不晓得什么大道理，只是老子知道，不管是不是钩，那孩子是无辜的。书大人还在的时候教我们杀贪官除污吏，惩恶扬善，行侠仗义，救助弱小……”

“行了，老齐，没说不救，只是不能鲁莽，阿四说的不无道理。风姑娘找好退路。”

“小六。”剑三一个眼神，神箭小六便找了一个制高点，把控一切。

“阿四，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别忘了我们是齐武卒，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而生的人，虽死志不移。大齐灭了，书生大人传承给我们的意志不能动，与这黑暗世界战斗的意志不能灭。”

他拍怕啊死肩膀：“好了，大家如此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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