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铁腕圣僧 第五回·蛇盘山玉马炼僧心

却说行者服侍唐僧西进，行了数日，正是那腊月寒天，朔风凛凛，滑冻异常，去的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

三藏走着路，遥闻‘呼啦啦’水声聒耳，回头道：“悟空，是哪里的水声？”

行者道:“我记得此处叫做蛇盘山鹰愁涧，想必是那涧立的水响。”

不一时，马道涧边，三藏勒缰观看，但见：叠叠青峰林立，葱葱古树参天。清溪山涧响瑶环，急流天上落，珠玉溅幽泉。千仞浪飞玉碎，一泓水吼清风，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鸥鹭没钓逢。

师徒两个正赏着风景，只见那涧当中响一声，钻出一条龙来，推波掀浪，撺出崖山，直奔马儿去也。二人不查间，那龙啊呜一口，带马连鞍一口吞下肚去，转头要咬唐僧，三藏眉目一立，煞气腾腾，龙儿心呼一声‘要死！’反身就走，却听啪的一声脆响，龙儿吃痛，‘嘤’叫了一声，雪白的面庞红了一片，怒瞪了一眼唐僧，伏水潜踪不见踪迹。三藏只觉得刚才入手一片柔软滑腻，定了定神，想方才那只虽然是怪，却眉清目秀，好看的紧。收拾了行李，对行者道：“徒弟，那怪不见踪影，还把马惊走了，你可能找一找？”

行者道：“放心，放心，等我去看来。”他打个唿哨，跳在空中，火眼金睛，用手搭凉棚，四下里观看，更不见马的踪迹。按落云头报道：“师父，我们的马应该是被那龙吃了，四下里都看不见呐。”

三藏道：“徒弟呀，那厮能有多大口器，能将那匹大马连鞍都吃了第？想来是惊到了溜缰，跑山窝里去了。你再仔细看看。”

行者道；“师父不知我的本事。我这双眼，白日里常看一千里路的吉凶。像那千里内，蜻蜓儿展翅，我也看的仔细，何况那匹大马，我能看不见么？”

三藏道：“既然让他吃了，我这一路还如何再装阴门？你不知那御马价值连城，万金难买，这万水千山，失了座驾，去到那蛮荒小国，失了大唐威仪，待得经归国，我有何面目回见天子？”说着话，泪如雨落。

行者见他竟哭起来，惊了一惊，心道这和尚本领滔天，却对装逼如此挂怀，端的是个僧人么？发声喊道：“师父莫要这等脓包罢！你坐着！坐着！等老孙去寻那厮，教他还我马匹便了。”

三藏扯住他，动也动不得：“徒弟啊，你哪里去寻他？你知我躯体沉重，脚力不好，想要个好坐骑久矣，我观那龙通体洁白，行动敏捷，还是个有力气的，不如你教他过来，问问它可愿拜我为师，当我座驾。”

行者一听，这才了然，原来师父是看上了那条雌龙，想要骑它上路，道了一句“好，师父捎待，只管宽心。”好猴王，束一束绵布直裰，撩起虎皮裙子，攥着金箍铁棒，抖擞精神，径临涧壑，半云半雾的，在那水面上，高叫道：“泼泥鳅，滚出来！滚出来！”

那龙吃了三藏的马，此时正伏在那涧底中间，揉着屁股，只听得有人叫骂，当下按不住心中发火，急纵身跃浪翻波，跳将上来道：“是哪个敢在这里海口伤人？”

行者见了他，大咤一声：“休走！我师父看上你了，想要骑你，你当知好歹，随我去见师父。”

那龙大怒，喝道：“登徒子，好不要脸！说什么混账话！”张牙舞爪去抓。行者见状，轮着棍，批头就打，两个在涧边前一场赌斗，果时骁勇，来来往往，战罢多时，盘旋良久，那条龙力软筋麻，还有旧伤，不能抵敌，打一个转身，又撺于水内，深潜涧底，再不出头，被猴王骂詈不绝，她也只当自己耳聋。

行者没奈何，只得回见三藏道：“师父，这小娘皮被老孙骂了出来，与我赌斗多时，怯战而走，只躲在水中间，再不出来了。”

三藏道：“娘皮？那是条母龙么？端的是她吃了我的马？”

行者道：“你看你说的话！不是她吃了，她还肯出来招声，与老孙不对付？”

三藏道：“你前日打虎时，曾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今日一条雌龙便不能降她？可要为师出手？”

猴子面皮青紫，哪里吃得人激，见三藏抢白了他这一句，他就发起神威道：“不要说！不要说！等我与她再见个上下！”

这猴王拽开步，跳到涧边，使出那翻江搅海的神通，把一条鹰愁陡涧彻底澄清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那玉龙在于深涧中，坐卧不宁，心中思想道：“这才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才脱了天条死难，不上一年，在此随缘度日，又撞着这个泼魔，要来辱我！”你看她越思越恼，受不得屈气，咬着呀，跳将出去，骂道：“你们是哪来来的淫魔，这等欺我！”

行者道：“你莫管我哪里不哪里，你只待让我师父骑骑，我就饶你性命！”

那龙道：“骑骑，骑骑，姑娘家是能让你随便骑的么？我不许，便待怎的！”

行者道：“不许便看棍！只打杀你，偿了我马的性命便罢了！”他两个又在那山崖下苦斗。斗不数和，小龙委实难挡，将身一晃，边做一条水蛇儿，钻入草料中去了。

猴王拿着棍，赶上前来，拔草寻蛇，哪里寻得?急得他三尸神咋，七窍烟生，念了一声唵字咒语，即唤出当坊土地、本处山神，一齐跪下道：“山神土地来见。”

行者道：“身过头来，各大五棍见面，与老孙散散火！”

二神叩头哀告道：“望大圣方便，容小神诉告。”

行者道：“你想说甚么？”

二神道：“大圣一向久困，小神不知几时出来，所以不曾接得，万望恕罪。”

行者道：“既如此，我且不打你。我问你，鹰愁涧里，是哪方来的怪龙？他怎么抢了我师父的白马吃了？”

二神道：“大圣自来不曾有师傅，原来是个不服天不服地的混元上真，如何得有什么师父的马？”

行者道：“你等也是不知。我只为那诳上的勾当，整受了这五百年的苦难。今蒙观音菩萨劝善，着唐朝驾下真僧救我出来，教我跟他做徒弟，往西天去拜佛求经。因路过此处，失了我师父的白马。还看上那龙，想收了当坐骑。”

二神道：“原来如此。这涧中自来无邪，只是深陡宽阔，水光彻底澄清，鸦鹊不敢飞过，因水清照见自己的形影，便认做同群之鸟，往往身掷于水内，故名鹰愁陡涧。只是向年间，观音菩萨因为寻访取经人去，救了一条玉龙，送它在此，教它等候那取经人，不许为非作歹，它只是饥了时，上岸来扑些鸟鹊吃，或是捉些獐鹿食用。不知他怎么无知，今日冲撞了大圣。”

行者道：“先一次，她还与老孙对手，盘旋了几合；后一次，是老孙叫骂，她再不出，因此使了一个翻江搅海的法儿，搅混了她涧水，她就撺将上来，还要争持。不知老孙的棍猛，她招架不住，就变做一条水蛇，钻在草里。我赶来寻她，却无踪迹。”

土地道：“大圣不知，这条涧有几个孔窍相通，故此这波澜深远。想是此间也有一孔，它钻将下去，大圣不如堵了孔窍，独留一份，法力灌注烧滚这水，逼它出来。”

行者笑道：“好计。”说着便拔了毫毛，堵了洞窍，往里灌火烧水，烫的那龙儿便体粉红，窜将出来，舞在半空扭来扭去，行者举棒便砍，口中呼喊：“小蛇儿，吃俺老孙一棒！”

那龙儿旧伤未去，又添新伤，只得现了原型，强把伙抬爪相迎，被一棍抽飞出好几里地，砸在地上目眩神离，头晕间正见一个和尚坐于石墩上，低头扫视着她。远远听得行者呼唤：“师父坐定，且看我拿它。”

龙儿心道：原来这就是那想要骑我的淫僧，丹凤眼，朱唇，像弯月一般；秀发如云，青丝垂胸，真个是个貌美的佛子，面如凤仪，眉似刀削，唇红齿白，面如美玉。可惜虽看着肉身壮力，终为凡胎，体无金丹，内无法力，又口无遮拦，心思不纯，当不是那要去西天的高僧。

眼见金箍棒快到眼前，龙儿意兴阑珊，心道：“时也，命也。”，遂泄了护神罡气，仰腹瘫在那，闭目等死。

却看那三藏右手巧竖兰花，弹指点在那金箍棒尖，龙儿只觉头顶‘叮’的一声脆响，飓风呼啸向南吹去，睁眼看，哪还有行者的身影，腹间传来温热舒适的抚摸，又闻得三藏软磁的言语：“小龙儿，无恙否？”

那龙这才晓得，这哪里是肉体凡胎的花和尚，明明是弹指神通的真圣僧。但见三藏真容，感腹间温暖，又发现自己此刻体态轻浮，只觉得心肝儿颤动，脑壳儿晕阙，赶紧翻身下拜，藏起自己羞红透了的面皮，娇声道：“向蒙圣僧活命之恩。”

三藏正撸的舒爽，被龙儿滚走，心知青山依旧，细水长流，问道：“你为何吃了我的马？”

那龙道：“我腹中饥饿，猎了林中马吃，确不知是你的。”

三藏又问：“这不怪你，你姓甚名谁，何故在此？”

那龙道：“我姓敖名琼莲，本是东海龙王三公主，为拒天龙之婚，偷了鲛鮹帕，犯了天条，幸得南海观音菩萨亲奏玉帝，讨我在此，等那要去西天的取经人。”

三藏喜道：“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那猴头是取经人的大徒弟，我就是那取经人。”

小龙儿委屈道：“他倚着有些力量，将我斗得力怯而回，又骂得我闭门不敢出来，他更不曾提着一个取经的字样。”

三藏道：“那猴头，专倚自强，你不用怕，我已打飞了他，现不知在何处，你既是菩萨给贫僧亲点的徒儿，却有何本领？”

小白龙红脸称道：“我变得马匹，与你做个脚力，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怎历的那万水千山？怎到得那灵山佛地？须是我这龙马，方才去得。”说着白龙舒利爪，须垂白玉线，颈下明珠喷彩雾，浑身雪白，化作个没有杂色白毛的宝驹。

三藏大喜，摸了摸Q弹的马鼻示好，正要胯上去，却听得龙马儿竖着耳朵惊呼一声：“师父先不要，可知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三藏道：“你我同为佛门中人，当知出家人四大皆空，了悟了自性，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离四相，扫三心。”

龙马儿脸红扭捏道：“还是不太好吧。”

三藏道：“须知那黑虎玄坛赵公明骑得黑豹，不也是母的么，你且安心侍奉，带取得西经，我助你还了业障，超越凡龙，给你个金身正果。”

龙马儿听了，便抬了抬尾巴，拱腰站立不动，任由三藏上马，三藏利落翻身上马，稳坐与上，只感心绪突然有些燥热，这马背柔软温热，似棉花一般，再想是那龙女所化，气喘嘤咛，不由有些心乱，抬手宣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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