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 四

黄岐山上

“哎，你怎么走这么慢！”秀珍挎着篮子回头看她，阮清被落在十米开外，这里的风常年的刮着，发丝被吹的凌乱，走在满是黄沙砾石的颠簸上，步子有点踉跄，更衬得她满脸疲惫。

秀珍过来拉着她的手，看着她颈间的青紫眼中闪过疼惜。“唉，走吧。”二人携手爬到山的那面，阮清也第一次见到了那一汪泉。

等到太阳快到头顶，秀珍就拉着她往回赶了。阮清刚藏好草药，转身就看见了林杨，直勾勾的盯着她，阮清紧张的捏手，装作风轻云淡的，卖出一点笑，说道“吃饭了吗？小杨？”

“为什么要笑呢”林杨心里想到。

“嗯。吃了。”少年的声音带着独属于西北的味道，虽然稚嫩，但也能感受到大漠沙如雪的苍凉质感。

说实话，阮清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很奇妙，自己也摸不到头脑，他是恨林生彪的，也听过什么父债子偿，蛇鼠一窝，但是她接受的教育却又反驳着，她在看一个态度，看林生彪气不顺时把铁碗甩手扔到他头上，他的冷淡，也看林生彪高兴时醉酒嘴里喊着儿子，他的冷淡。她知道他们父子俩是不同的，但是林杨的木然，冷静，让她觉得有点可怕，那是一种不属于小孩子的神态，是一种固执，一种比暴力更捉摸不透的态度。

阮清望了望大门口，“不早了……我先去做饭了，你再吃点吧。”话毕，扭身去忙活了，得赶在林生彪回来之前做好饭，不然又免不了一顿打骂。

林杨没说话，转头就跑了，跑到石凳上琢磨他的木雕。

天渐渐热了，风里隐约能听见虫叫，院里的树早早脱了春装，换了新叶，空气里也少了沙尘，变得湿润，少年坐在石凳上低着头一下一下的雕磨，女人弯腰在灶头一下一下的转着长勺，砰一声，踹门打破了这诡异的和谐。

男人回来了。

饭饱思淫欲，落后的山坳里没有什么饭后的休闲方式，常年的沙尘也使得村里没有闲谈的的聚集地，家家户户都窝在屋里，干活，睡觉，屋外少有的声音除了驴啼牛叫，就只剩几个小孩的玩闹声。林生彪无疑是窝在屋里的，吃饱后，吭哧吭哧干完明天需要的木活，装到推车上，闩上大门，就回屋了。彪壮黝黑的身子挤进房门里，像个活塞一样堵住了器皿的唯一出口，密不透风，里面的一切都没有挣扎的慢慢的慢慢的窒息……

已是半夜，林杨却在小偏屋里失眠，他对声音本来没有那么敏感，可现在一听到隔壁的动静却总是莫名的烦躁，他只得坐起身不停的挥动磕到，一下一下病态的雕着，他掉了一只羊，一只早早离开母亲的小羊。

“吱……”隔壁的房门轻轻的开了，老旧的木门发出破败的轻喘，声音不大，林杨却还是听见了，他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看见女人月光下泛白的倩影，一眨眼溜到大门口，不知怎的偷偷打开锁，她跑了。

她跑了？她走了？她逃了？这个念头如蛛网反复的在林杨脑袋里缠绕出现。她怎么能跑呢？？？！！怎么敢跑呢？？！！林杨的手在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