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坐在餐桌旁边,一言不发。他的面前放着他最喜欢的不锈钢保温杯,里面泡着袋装的那种龙井茶。
“儿子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好不好看?”
“嗯。”李子文回答母亲。
“好的话就买了,不好的话可要说出来。一件可是要四百块钱的。”母亲絮絮叨叨地又拿出纸袋子里面的另外一件衣服。
“再试一下这件,穿一下。”
李子文又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把衣服穿到自己身上。
“是不是大了点?”母亲左看右看似乎都不太满意。
“嗯。”李子文回答母亲。
“这孩子,”母亲撇撇嘴,“明天见了领导可要好好说话。”
“嗯。”李子文回答母亲,很小声。
“知道了吗?”
“知道了。”李子文像摆钟一样点一下头。
也许母亲是爱自己的,她穿的衣服一年到头也没个更换,两个儿子却每年都有新衣服,里面不单是一个长身子的理由能解释得通的。他突然又想起在还没住进这个家的时候,一家子还住在租房里面,晚上母亲带他买摊子上十块钱三件的衣服。小孩子当然不知道钱是什么概念,只是隐约对旁边摊子上的七折很有见地,以为是要在原价上除个七,就颇为自得觉得自己也能当地摊老板了,还觉得七折的话比这里更便宜为什么不去旁边买呢?大人的智慧也不过如此。那时候是快乐还是不快乐呢?李子文早就忘记了,好像他的一生就是从进到这个悬在空中的新家在县城的初中就读开始,他只不过是个法律上规定为十四岁拥有初中学历水平的三岁小孩,之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梦,在现实的不断推进中在某个瞬间消散,他不会记起什么时候忘记,最后也不会记得忘掉了什么。李子文觉得很可悲,那些梦只有自己记得,自己也忘了就是真的忘了,彻底没了。
“洗澡要搓干净呀,左搓右搓。”母亲如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一样站在洗手间门口,对拿着毛巾和短裤将要去洗澡的李子文说。
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哪里还要这么提醒!但他没有回答。
洗头发的时候,热水顺着头发流进他的眼睛里面。他又能睁开眼了,好像刚刚在流泪,被洗发水呛的。
李子文最后看了眼放在饭桌上的手机,晃荡着回屋睡觉。
从打完那通电话以后他就再没看过手机,似乎里面住着洪水猛兽,只要他稍被伊甸园的蛇精迷惑去接触锁屏,潘多拉的魔盒就会打开从此让人类相互猜忌。
芒是不是会发信息过来?他把那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投入纸篓。芒其实远非所谓少年青春励志作品里的所谓救赎所谓人间理想,他只是觉得好看罢了。这世界满大街都是美女靓仔,只不过其中一个过来和他搭话了而已。他除了知道别人一个名字以外又知道些什么呢?就算芒给他发了信息又怎么样呢?高兴一小会然后又期待新的信息吗?他迟早会让女孩失去新鲜感的,就像人不会总是去动物园看一成不变的猴子杂耍。
李子文有点累了,他只不过是一个三岁小孩,所有的事应该让爸爸妈妈全盘操持。到了该结婚的时候,母亲把以前收缴的压岁饯都拿出来给他找个勤俭持家的女孩不就行了。
然后他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会每天记得剃下巴上冒出的小胡须,会学着喝酒,会学着怎么让公司领导开心,怎么和同事打好关系,怎么去法院起诉老板讨工资。
他会看着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到成家立业。母亲会教导他要看好自己的孩子乖乖听话,要乖乖学习比父亲要考得更好争取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七大姑八大姨都高高兴兴。
直到一切都又尘埃落定,他会站在卧室的门口,想自己以前的事。
是不是忘掉了什么,什么又该被长长久久地记得,他仍然只能藏在心里和月光共酌,说出来的话会让别人担心的吧。
正如上面所说,李子文有点累了。
他觉得自己的前半生不过是一场戏。
他演,大家看。
除此之外。
什么也没。
每一部伟大的作品中都少不了对于月光的描写,此时描写月光,不仅能得到朦胧意趣,而且还能埋下些许伏笔,为好事者探求。
但是,正如古今中外作品里无常的人性一般,水色已经飘在窗上,跃跃然想要进到室内了。夏天的雨总是悄然而至,特别是在本能登高赏月的夜里。
下雨了,他听到雨的声音。不是夜阑卧听风吹雨,不是暗风吹雨入寒窗,只是雨的声音。雨没有唤起什么记忆来,只是雨而已,这颗有着七大洲四大洋的蓝色星球上无时无刻不在下雨。
借着这雨,他觉得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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