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骨 三 家雀

听完事情的缘起，经过，屋内一片宁静。

楚洛川率先打破这死寂，“唔，所以说你是想帮那元姑娘，坏掉和赵家公子的亲事。”

“对吧？”

站着的几个人里，长着耳朵的都听出来是这个意思了。

想来那狐妖也是好心，听得元家小姐不愿嫁，竟还帮忙来了个身份调换。闷声干大事，又整出了个抛绣球择夫婿。

不过既然这狐妖今天能站在这里，不管闹出多大的事，有多出格，想是那元清筠提前也该料到了的。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得了元清筠首肯的。

由此看来，那元家小姐还真不是个任人欺压的软柿子。古往今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有多少家孩子能自己随心所欲，因情定终生？那元家小姐为了不愿充当红墙绿瓦下，攀附而生的家雀，能做出此等反抗，想来也是个不凡之人。

可是，与狐妖合作是不是冒险了些？毕竟是个妖，人心还隔层肚皮，元清筠怎么放心得了就这样把自己的身份给了一只妖？

想到这里，楚洛川便问道:“你与元小姐先前可曾认识？”

这狐妖刚才只说她得知元清筠不想嫁给赵家的，却没说是如何知晓的。

“我十年前就认识她，她这几日才记起我。。”

“这怎么说？”楚洛川来了兴趣。

“十年前，我被山里的猎户射伤了后腿，逃到庙里，恰巧她到庙里来请愿，把我救了。”

“我一现原形她就记起来了。”说到这里，霍离脸上还现出几分欣喜。

原来还是个报恩的狐狸，楚洛川弯起嘴角。

“好了，事情差不多都清楚了。那咱们就各自回家吧？”

元老爷如大梦初醒般，回想起自己之前察觉到的一切不对劲，仿佛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自己的女儿突然性情大变，开始忤逆自己，敢于和自己叫板，原来，原来如此。

想罢，他看向倚墙站立，虚弱的狐妖。生出几分怨恨，刚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虽说狐妖已经被重伤，可毕竟是只妖，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了自己。

他又看了看一旁的沈离舟，面色如玉，气质沉稳。

一番闹剧收场，他又生出些别的心思。

在当下这世风里，有钱有权有势的家里都出几个子弟去山上修行。

穿得仙风道骨，背上背把剑，手上掐个诀。有没有真东西谁知道？但至少那样子亮出来是个人物，元家先前也有几个外戚送到穷乡僻壤的山上去修行，修的什么野门子也不晓得，几年音信渐少，充不得面，不像眼前这位。年纪虽然看着小，但本事刚才却都看见了实打实的硬。

眼睛滴溜转了几圈，元老爷才开口，对沈离舟的话里满是尊敬:“道长啊，不知道您要怎么处置这个狐妖啊？”

楚洛川听见这话，在心里撇了撇嘴，这老家伙不先去把自己女儿接回家，反倒还关心起狐妖怎么处置了。

果不其然，沈离舟也没理他，只是在屋内一众人身上扫视一圈。

那妇人心思细腻，察觉到沈离舟的目光冰冷，便萌生了惧意。忙细声劝说元老爷:“老爷，我想着这头一件事还是接筠儿回家，她一个姑娘家在外，人生地不熟，怕是会被人欺负。”

元老爷见楚洛川两人都不理自己，只得讪笑两声，顺着小妾的话说：“你说的不错，是该这样”，转头脸色一变朝墙角几个已经看愣了的打手喊“你们几个都先去接小姐回府！”

一帮人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元清筠这件事一闹，同赵家的婚事不仅仅是八字没一撇，她做得够绝，直接把笔给摔了。想来元老爷以后是再也不敢再小瞧了这个女儿。

了了元家的事情，就还剩这只狐妖了。

“你叫什么名字？”

狐妖见楚洛川问自己，立刻答道:“我叫霍离。”

“我问问你啊，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朝我扔绣球？”

霍离闻言，面色也带着一丝疑惑，“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你身上有股味道，让我很安心。”

“味道？”

说着，楚洛川嗅了嗅自己身上，还把袖子递到沈离舟脸旁边，“有味道吗？”。

沈离舟摇摇头，突然眉头一皱，“枣花。”

这两个字提醒了楚洛川，他下山之后，把枣花一直搁置在储物戒中。但他与枣花朝夕相处这么久，身上沾染它的气味也不见怪。

枣花也是只狐狸，兴许是这狐妖闻见了同类的味道，天性想亲近，才朝他扔绣球。

楚洛川之前怕委屈了枣花，在储物戒中放置了很多小玩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灵仙沾染了灵气，开了灵智，枣花有着与寻常人家的孩童一般的心性，喜欢那些拨浪鼓，蹴鞠，泥人什么的小玩意。

所以把枣花从储物戒里放出来的时候，它的两只前爪还抱着一个蓝底红纹的花球。

玩得不亦乐乎。

霍离一见枣花，便扑通一声跪下。

深深叩了个头，面上十分恭敬，嘴里还说道:“白玉灵尊在上，受晚辈一拜！”

枣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玩着它的球，楚洛川有些懵，抱着枣花，如同在抱着什么传国玉玺一般。沈离舟蹙眉，看着霍离似在思索着什么。

二人都不言语，静静看着霍离，期待下文。

霍离再起身时，便开始解释。

枣花，是她们整个狐族里和首领一般的存在。类似于人间的帝王之于百姓。枣花的族群便是统领着整个狐族的存在。

那怪不得刚刚霍离一见枣花，便有如此举动。

“可是，它现在只爱玩拨浪鼓。”

狐族不能是靠拨浪鼓来统领的吧？

“尊者一族，都需要三百年才能开灵智。尊者目前，定是还在幼年期。”霍离向楚洛川解释道。

“三百年，好长啊。”楚洛川顺着枣花的毛，轻声说。

霍离不语，对于人类来说，三百年已经是三辈子了。可是对于她们妖来说，只是沧海一粟，她们的生命漫如长河，三百年不过人类的三年。

可是霍离只是个修炼几十年的小妖，因为得了家中长老的帮助才能化得人形。

所以听到楚洛川的话，她也点了点头，三百年，相较于自己活过的年月是很长。

楚洛川认真看着霍离:“你愿意追随枣花，直到她成年吗？”

霍离一愣，又是期待，又是犹豫，嘴上磕磕巴巴“我吗？可，可是我才修炼三十多年，我修为也不高。”

当只小妖，云游天地，纵然潇洒。但若是能跟在尊者这般强者身旁，与其结伴，想必自家长老和兄弟姐妹也都会以自己为荣。

虽然还没成年，但三百年快得很，等到尊者成年了，她便是尊者手下的第一名狐狸！

“你很厉害的，刚才用威压制住你的人是我师弟。能在他手里撑这么久还没现原形的妖你是头一个呢。”楚洛川鼓舞她，语气真诚。

霍离听到他这么说，早就忘了自己刚才趴在地上的狼狈样子，反而生出了几分得意和窃喜。挠着头说：“哎呀，其实还好吧。是我家族长辈疼我，我才能有现在这样的修为。”

楚洛川：“你模样生得这样好，难道你们狐族的都长这么漂亮么？”

霍离：“没有啦，我家姐姐比我好看多了。”

楚洛川：“你这毛真顺，平时会自己整理么？”

霍离：“嗯，想家的时候都会舔毛。”

...

二人聊得火热，沈离舟在一旁无言听着，心中默默算着，估摸着差不多了的时候。便听见楚洛川又问了一遍那句话。

“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伙伴，和我一起保护枣花直到她成年？”

和刚才的犹豫难决不同，此时的霍离看着眉目温和，俊秀的楚洛川，心中不再动摇。

她点头答道：“我愿意。”她其实明白一点刚刚楚洛川和她聊那么多话的用意，无非是想缓和他们的关系，让她放松一点。可是在跟随尊者这件事情上，也确实是她自己心之所想。再者，楚洛川的性情，品貌都让人舒服，交个朋友也不是件坏事。

楚洛川高兴地把枣花递给霍离，看向沈离舟，说：“师弟，你可以放心了，我才刚下山就交到朋友了，日后肯定也是没问题的。”

“你可以放心走了。”

沈离舟的五官深邃，眸色如深潭般，鲜少流露出情绪。可在楚洛川和他告别的时候还是有了几分变化，眉目间流转着的，不同于师兄弟的情谊，还夹杂着几分其他的，难以言说的。

不管那是什么，沈离舟此时只能藏起来，他自觉能藏的好。

所以面对师兄，他还是轻轻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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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们，来玩嘛。”

“想死奴家了，您今儿怎么才来啊。”

“今天胧月姑娘献曲，这可是难得一闻啊，各位，二百两银子便可一睹芳容啊！”

留仙楼前，楚洛川和霍离面面相觑。

“这就是你说的投奔亲戚？”楚洛川难得表情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