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袭犹相仿如梦 危机四起：③『无痕泪』

忧儿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有多久，醒来时竟是深夜。她睁大了眼睛，动了动手脚，想要下床喝一杯水，发觉四肢都没什么力气。她努力试着翻身，竟也是动不了。

她的神智很清楚，但身体就像是不属于自己一般。想要开口试试声音，竟然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慌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翻身，一下子便跌在冰冷的地上。动静惊了外面看守的侍卫，他冲了进来，看到忧儿行了过来却睡在地上，立刻将她抱上床，然后准备出去禀报庄子乐。忧儿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人，哪里肯放过？她的五指尚有些力气，便抓住那侍卫的衣角，模模糊糊地发出几个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想到那侍卫竟然理解，立马倒了一杯水给她。

她的手没力气去接住那杯子，便伸了头去饮。那侍卫倒也善解人意，用手托住她的后背，举手喂她。

喝完那一杯清凉的水，忧儿觉得舒心多了。想要传递明眸中的道谢，只是那侍卫在喂完她水之后便让她睡下，兀自出了门。

忧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躺在床上想要动也动不了。她记得那孟邪云说她还有六天的生命，但她不知自己睡了多长的时间，所以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日的生命。

约是过了一刻钟，庄子乐便来了。

忧儿一见他，心中一阵惊骇，然后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无法语言的愤怒，眸里装着的怒火凡是人都看得出来。

庄子乐不理会她愤怒的目光，只对孟邪云道：“这女人睡了便是两天时间，如何？你看她现在的样子还有得救否？”

孟邪云绿莹莹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让忧儿就是不直视他的目光也感到一阵寒冷。过了一会儿，孟邪云道：“明日隐士就来了，我们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他身上。”

庄子乐咬了咬下唇，看了看病恹恹的忧儿，拂袖而去。而孟邪云也不多看一眼，跟在庄子乐的后面也走了。

然而忧儿却有一个疑问：隐士？什么隐士？

她动也不能动，便直直地睡在床上思考。直到窗外掠过一丝黑影惊了她。

紧绷的神经让她不知作什么反应好了，她既不能出声也反抗不了，只能呆在那儿。直到那黑影出现，忧儿借着微微的月光看到了那人的脸，竟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堔无痕！

她不清楚，也不了解堔无痕是个怎么样的人，自然也不知道他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一头在黑夜显眼的白发，任风吹起那发尾。红如魔魅的眼睛像是染了血的美丽，只是他没有穿上那水蓝的衣裳，而是穿深沉如夜的黑色。

忧儿心中不禁有些警惕，因为堔无痕的表情很奇怪。但没想到堔无痕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她吓了一跳。

他躬下了身躯，有些冰冷的唇轻轻地印在她的脸上。然后他轻轻地坐在她身边，用那冰冷的指尖抚过她的发、她的唇，还有她的脸，道：“你好像她，骨子里的性格，还有这双眼睛散发出的神采，真的好像她。”

忧儿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像他喜欢的那个女子。

“不知道你会死，她也是病死的。”堔无痕说话失去了条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死了好啊……”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死了就不用忍受这世间的七情六欲，就可以抛开一切的苦难。但……我舍不得你死，你是那样地像她，你的出现让我无处发泄的感情有了一个轻微的寄托，可如今，你也要死了。”堔无痕冷冰冰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想要带给她温暖。

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锁骨，然后是喉咙：“应该可以说话了。”

忧儿试着低低地喊了一声，果然有些声音了，不过却是很小声。

“你跟庄子乐是朋友吗？”她一开口便是这一句。

堔无痕漠漠地勾起嘴角：“亦敌亦友。我为他办事，他为我复仇。”

“复仇？”

他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将衣裳脱到腰部便止了。

忧儿见了他背上的伤痕，惊讶地呼出了声。

堔无痕只是笑了笑。

他身上的伤痕没有多丑陋，只是几乎整个背都已经留下了火烙的痕迹，一大片的肉已模糊结成了疤。堔无痕淡淡地撩上衣裳，然后又坐在她身边。问她：“造成这伤痕的人，你也认识。”

“裴凌珝？”那次在皇宫时，她就已经见过裴凌珝和堔无痕开战了。

“嗯。”他的声音很淡很淡，就像天边的云一样，“六年前我还是一个以武功吃饭的杀手，有人出重金托我暗杀裴凌珝。虽然知道他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玉狐公子，但在那么多钱的面前年少如我也心动了。”

他一下子便跳过了许多，直接说了结果，“然而我暗杀失败了。裴凌珝活捉了我，便在我身上烫了这个。倘若！只是这种方法惩罚我的失败，我无话可说。但是，裴凌珝在我身上烙下这可怕的痕迹之后便走了，是他的不屑早就了我的仇恨。”

“他走之后有一个猥亵的男人，竟对我……！如果裴凌珝开口说放我离开，如果他没有走的话，也许我的生命根本不会有此污点！”

堔无痕说到此处，眼里的血魅深了一层，仿佛是不堪回首那过程，他的眼里出现了千年难得一见的血泪。“我恨裴凌珝，不杀了他……我……”

“在那之后我拖着肮脏，似鬼不似人的身体到深山去，对着湖水就发现我变了模样，变成了一副像鬼的样子。”堔无痕眼中的血泪染红了他的脸，看起来无比地狰狞，可是此时忧儿竟不觉他可怕，只是从心里升起一股同情，她虽然没有这种经历，但她可以体会，堔无痕心中那种痛到底有多深。

“而且……她就是被我这副如鬼般的模样吓得一病不起，我想要跟她解释，可她一见我便如疯了一般说是见了鬼，根本就认不出我就是……”

被命运如此捉弄的堔无痕，此时留着惊人的血泪，说着他的仇恨。

忧儿静静地躺在床上听他说完，然后道：“这就是你要复仇的原因？”

堔无痕没回答她，只用衣袖抹去他早已习惯的血泪。

“我在皇陵中住了也几年了，炎一直都留意宫中的消息，因此也知道你认识裴凌珝。”

忧儿懂得他说哪次，道：“那才是第一次见面。”

“也因如此我才去认识你，从而知道，你如此地像她。”堔无痕抱起她无力的身体，小心地环住她的腰，她的身体自然地倒向他怀里。忧儿闻到了他的味道，是很奇怪的味道，就像血。

堔无痕道：“你的味道一点也不像她，但是为什么感觉就是那么像？”

他的血泪落在她的衣裳上，染红了一片。“如鬼的人，身体相貌都是。我习惯了流泪的时候眼前一片红色，这是让我别忘了复仇。”

“世间有很多美的事物，仇恨会让你什么也看不了。而且……庄子乐他，根本就是……”

“我不在乎！只要能杀了裴凌珝，我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堔无痕竟连声音也带了无法割舍的仇恨。

忧儿无言以对，只让他静静地拥着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忧儿看见窗外已有了半点微弱的阳光，堔无痕才离去。

她依旧睁着眼睛，也许是睡了太多，她一点也不想睡。只是，她好想在死之前能再看一眼宫寻月，他的伤势不知如何了……

她起唇淡淡地笑了，也不知自己在笑些什么。

心里想着如果自己能和庄子乐同归于尽，也死而无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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