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山记 第三章 月下男儿诉衷肠

牧晨听到杀手脸上的蝴蝶刺青，心里一惊，没有声张。对着士兵队长说：“那你们先继续搜索，仔细点，我回城里去瞧瞧。”

牧晨回到的途中，每走二三里就能见到成队的士兵巡逻，时不时还能见到士兵在抓人。牧晨回到家中，见家里那三个人都在，便问道：“不是给你们放假了吗，回来的这么早。”王姐说：“我们俩今天早上回来的，怕你也早回来没饭吃，老张前两天就回来了”

老张说：“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万一有人来找你，家里没人的话容易耽误事啊。”牧晨问老张说：“那这两天，有人来找我吗？”老张回答说：“林校尉前天来过一次，看你没在家就走了，还有一个年轻人来找过你，我说你没在家，他就给你留下了一封信。”

老张把信纸拿给牧晨，牧晨将信打开，只见信上写道：“感谢牧校尉赠美酒之情，为表感激，每晚三更，我于故地等待，直至牧校尉现身。”牧晨急问道：“这人长什么样？”老张见他着急，忙回答说：“这人相貌英俊，脸上有一块刺青，好像是蝴蝶。”

牧晨回到自己的房间，用火把信烧掉，心里思考着要不要去大树林赴约。这三王子是王爷最喜欢的儿子，王位大概率是要传给他的，王爷大兴土木想要修建的清心殿，就是给三王子所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清心殿就是三王子以后的宫殿。牧晨不明白他和三王子之间有什么仇恨，使得他下此重手。

三王子的为人牧晨清楚的很，如果说他父亲六王爷可以用昏庸来形容，那么这个三王子绝对可以说是混蛋。牧晨对这个三王子的印象极其糟糕，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要除掉这个无恶不作的人。但首先是自己的身份特殊，六王爷对他也曾有过帮助，其次是这三王子身边常有高手保护，以往有过很多人想要杀他，可从来没人成功过。

牧晨换了一身衣服，衣服胸口处的图案是一只雄鹰，两只鹰爪抓着一条黑色的蛇，这便是校尉所穿的“云鹰服”，云鹰服不是甲胄，由特殊材料制成，贴身重量轻，穿着舒服又可防雨。再穿上一双军靴，出门前往王府。

来到了王府的正门口，牧晨将武器交给守卫。有人告诉牧晨王爷在偏厅，牧晨见到六王爷的时候，他正在一边摔东西一边骂道：“你们全都是废物，明天早上再找不到凶手，全都撤职发配。”牧晨轻声开口道：“王爷息怒，现在责备大家也无济于事，不如让他们都出去亲自调查，也好增加几分把握。”

王爷听到牧晨这么说，不耐烦的对跪着的众人挥了挥手，可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敢动的。王爷愤怒的拿起了一个大花瓶向地上砸去，可能是花瓶的太沉，再加上他的体型肥大，花瓶脱手的瞬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牧晨赶集上去搀扶，对跪着的人喊道：“你们还不快走！”

众人连滚带爬的离开，六王爷这才消气，他问牧晨说：“你怎么来了，不是给你放假了吗？”牧晨答道：“我这几天去八栅山了，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伙歹人的线索，今天遇到士兵巡逻，才知道三王子出了事，急忙赶了回来。”

六王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咬牙切齿道：“等我找到这个人，定要夷他九族，为我儿报仇雪恨。”牧晨想了想问道：“王爷可知道当时的情形是怎么样的？”六王爷看来他一眼，说道：“听老三的贴身侍卫说，昨天一早他要去寺庙烧香，路过临平街的时候看见有人卖仙丹。你也知道老三平时就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就上去问话，结果与那卖药的人发生了争执，被那人刺成重伤。”

牧晨惊讶的说道：“三王子的侍卫武艺高强，怎么没有当场将凶手抓住呢？”六王爷叹气道：“听侍卫说，那人出手极为迅速，身法鬼魅，不等他们出手就已经逃离，侍卫追赶不及，只得先抢救老三。”牧晨点头道：“看来是真正的江湖高手，王爷不要太担心，三王子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出去追查，希望他还没有跑远。”

六王爷问道：“用不用调几个人给你？”牧晨想了想说：“不用了，人多反而不好行动，您也了解我，习惯一个人行动。”六王爷应允说：“好吧，需要人手的话直接去守备营调遣。”

牧晨先是回到家睡了一觉，半夜起身换了一套黑衣，带上了以前的小酒葫芦，动身前往大树林。夜里倒是没碰到巡逻的士兵，只是在通往大树林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了两批封路的，牧晨远远的绕开了他们，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来过这里。

找到了那天和英俊青年打架的地方，牧晨停住脚步，此时这里安静的可怕，只有皎洁的月光照下来，才使人少了些许压迫感。牧晨此时神经处于高度的紧张，他不了解英俊青年到底想干什么，而且此人本事绝不在自己之下，倘若此时被他偷袭，肯定不会有上次的幸运。

牧晨把身体紧贴在一棵大树上，眼睛不停的左右查看，可周围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正在他想着今晚英俊青年会不会来的时候，树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牧校尉，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牧晨悠悠的转过身形，看到了英俊青年微笑的脸和那只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为逼真的蝴蝶。牧晨开口说道：“你的轻功很好，我不如你。”

英俊青年耸肩说：“轻功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给打倒了。”牧晨以为他在讽刺自己，坦然道：“是你自己酒量不行，不是我把你灌醉的。”英俊青年茫然说：“什么灌醉，你的意思是我喝醉了？”牧晨心想这人是缺心眼儿吗，然后问道：“你，不知道你自己喝醉了？”英俊青年瞪着眼睛说：“你是说我不是被你打倒的，而是喝酒醉倒的是吗？”

牧晨点点头没有说话，英俊青年恍然大悟的说道：“我说我身上怎么一点伤都没有呢，你人很好，没有趁我喝醉了下杀手，快跟我说说那天是怎么回事，我记不起来了。”牧晨把那天两人打斗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还说到他醉酒以后嘴里喊着“小妾我想你”的事。英俊青年摆了摆手，纠正道：“不是小妾，是小蝶。”牧晨指着他脸上的刺青问道：“这就是小蝶吗？”英俊青年点头，牧晨又问：“那你今天约我见面有什么事，还要再打一架吗？”

英俊青年摇头道：“不打了，已经打过了，今天主要是想找你喝酒。”说完从腰上解下了牧晨留给他的那个大葫芦，牧晨笑着说道：“喝酒是可以的，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英俊青年笑道：“好说了，在下欧阳墨。”两人席地而坐，牧晨说道：“你是皇城里的人派来的，你的任务除了杀我之外，还要杀三王子是吧？”欧阳墨摇头说：“我的目的只有你，那个什么狗屁王子不在计划之内。”牧晨说：“那你为什么刺杀他，现在全城都被封锁了，后果很严重。”

牧晨继续问道：“那三王子被刺是你干的没错吧，说说是怎么回事？”欧阳墨这才把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那天和你在这打架醉倒了以后，醒过来天已经黑了，被你打倒的那两个人也不知道去向。我身上没有钱，所以打算卖点宝贝，挣到钱以后再回去。”牧晨插口道：“你从这么远的地方来的，怎么会没有钱？”欧阳墨说：“钱都在那两个废物的手上，他们是主要是为我领路，说白了就是派给我的小弟，也是为了监视我。”

牧晨说：“我大概懂了，你接着说你和三王子的事吧。”欧阳墨点头道：“你们这个地方没有识货的人，我卖了两天都没找到买家，直到昨天早上，有一个人路过看上了我的宝贝，他应该就是你嘴里的三王子了。”

牧晨诧异的问道：“那你卖给他不就好了，为什么又把人家打成重伤。”欧阳墨接着说道：“那是他自找的，他拿着我的宝贝，我让他付钱，可是他不但不给钱，还说我是卖假药的骗子，要把我抓进大牢关起来。他的说下说着就要上前绑我，我拿出匕首就给了他几下，把东西抢了回来，就是这样。”牧晨苦笑说：“我还以为干掉他也是你这次的任务呢，你卖的是什么宝贝，卖多少钱？”

欧阳墨笑着说：“小还丹，卖他一千两，便宜吧？”牧晨问他：“一千两白银吗，这么贵。”欧阳墨鄙视的说：“不是白银，是黄金，我的小还丹，货真价实，千两黄金真的不贵。”牧晨说：“我只听说过大还丹，那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东西，听说吃过大还丹的人都可以增强武功，是真的吗？”

欧阳墨说道：“大还丹和小还丹是有区别的，大还丹的作用是增强人的筋骨皮肉，小还丹却可以增强人的内功修为。”牧晨问道：“这个小还丹真的这么厉害，对身体不会有伤害吗？”欧阳墨回答说：“大还丹对身体是有些伤害的，服用过大还丹的人，基本都活不过六十岁，但是小还丹对人是无害的”

牧晨笑着看了欧阳墨一眼问道：“小蝶是谁？”欧阳墨把大酒葫芦递给牧晨说：“你喝这个大的，把你这个小的给我，我就告诉你我的事儿。”两人交换了酒葫芦，牧晨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欧阳墨却轻轻的饮了一小口，然后看着牧晨笑说：“我少喝点，我怕再喝醉了。”牧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说出你的来历。”

欧阳墨叹了口气说道：“听说过点苍派吗？”牧晨惊讶的说：“点苍派不是早就覆灭了吗，你是点苍派的？”欧阳墨点头道：“点苍派并没有完全消失，我就是点苍派第十六代掌门人。”

然后欧阳墨对牧晨说出了他的事，原来点苍派数十年前经历了一场动乱，门派也就此没落。欧阳墨从小就没有了父母，是他的师傅，点苍派的上一任掌门人将他养大。他就一直随着师傅学本事，可在他十五岁的那年，师傅就因病去世，从此以后他便和他的师叔一起生活。师叔一生不爱习武，只是偏爱医术，欧阳墨的武艺再没人指导，只能自己靠着门派的武功秘籍研习。可自那次动乱以后，点苍派的武学典籍早已不完整，所以欧阳墨的武功也再难有精进。

他师傅临死前把掌门之位传给了欧阳墨，告诉他点苍派如果有复兴的可能，那就努力发扬光。，如果不能，那就平静的生活，善待他的师叔。从这以后，点苍派只剩下了他们爷俩，师叔虽然医术高明，但是却性格怪异，从不给人治病赚钱，只是每日钻研医术。

师叔总是需要些名贵的药材，花钱如流水，没钱的时候就向欧阳墨索要。欧阳墨没办法，只能隐藏自己点苍派掌门人的身份，在江湖上接一些酬金昂贵的任务，但是他有一个规矩，不杀妇女和小孩。就这样，他和师叔勉强的生活了数年，直到这次有人出钱让他来杀牧晨。

牧晨想了一下，还是说道：“那个小蝶你还没说是谁呢，你老婆吗？”欧阳墨摇头道：“她是我师叔的女儿，我的师姐。”牧晨若有所思的问：“她死了是吗，所以你把她刻在了脸上。”欧阳墨瞪了牧晨一眼说道：“活的好好的呢，前几年已经嫁人了，所以我在脸上刺了只蝴蝶，为此老头子还把我大骂了一顿。”牧晨说：“你倒是痴情的很呐。”

欧阳墨骄傲的点头说：“那是自然，大丈夫就应该这样用情专一。师姐嫁的那人，今年都快五十了，他顶多再活十多年，那时我也就四十岁，你看看我这面像，活到八十不成问题。到时候我再把师姐娶过来，我们还有三十年的好日子可以过。”

牧晨并不是一个粗俗的人，可是听完欧阳墨这番话，他楞了半晌，只能对他伸出大拇指说道：“你牛批！”欧阳墨以为牧晨在称赞他，得意的笑了笑，然后问道：“说说你吧，怎么和皇城的四王爷结仇的？”

牧晨叹了口气，然后说出了他的往事。三年前的皇城，经过了一个月的比试，皇帝钦点了武状元。这个武状元的身份很不普通，是皇城庆王爷的长子，这个庆王爷也就是四王爷。庆王和六王爷，一直都有仇，先帝还活着的时候，俩人就已为皇位打的不可开交。后来先帝指定让六王爷成为继承人，庆王知道自己没有了希望，却也不希望六王爷继位，他便联合其他的势力，将先帝的长孙，也就是六王爷的侄子推上了皇位，六王爷对此怀恨在心。新皇帝知道皇位本应是他六叔的，为防止他造反，便将凉城这块地方封给了六王爷。虽然允许他保留一部分的军队，可是对本地的税收并没有免除，甚至还比其他地方要的税重。

武状元在演武场受封的时候，六王爷也在场，他看到庆王的儿子是状元，就提议让状元现场展示武艺，让大家欣赏欣赏。皇帝本就对六王爷有愧疚，再加上他对这个叔叔也有些害怕，当下就答应了六王爷的提议。当时的牧晨在皇城的职位是都尉，比校尉小了一阶，当天他在演武场维护秩序和现场的安全。皇帝看到了不起眼的牧晨，就让他给武状元当陪练，皇帝告诉武状元要点到为止，不可伤人。可那武状元却很是目中无人，他告诉牧晨尽管出手，他会手下留情的。

牧晨当然知道武状元的本事一定不会简单，可那时他年轻气盛，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两人初一交手，牧晨就感觉到这武状元的武功并不强，当时他以为这武状元真的是看不起他而留手了，于是便使出了全力进攻。可这武状元非但没有给牧晨带来压力，反而被牧晨逼的手忙脚乱，牧晨心中大怒，他认为自己被戏耍了。

牧晨跳出战圈，手握判官笔，对武状元施礼说道：“状元郎，你再接我这一招！”牧晨右手持笔，左手握在笔根处用力一转触动机关，判官笔的笔头带着一根链子激射而出，直射向武状元。牧晨以为这下武状元应该使出真本事了，不成想那武状元还傻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笔头瞬间就刺穿了五丈原的前胸，牧晨也傻了眼，他没想到这武状元如此不堪一击。他此时也来不及多想，急忙反向旋转机关，笔尖从武状元的胸口处拉了出来回到笔身，武状元当场倒地毙命。牧晨不知所措，判官笔掉在了地上。

欧阳墨问道：“是六王爷救了你的命，然后把你带到了凉城？”牧晨回答说：“正是，六王爷说庆王的儿子定是作弊才得的状元，他这么说皇帝也没有办法，就让我随六王爷到了这。我来这以后，庆王一共派人来杀过我三次，你是第四次。”

此时天色也已经放亮，牧晨拿起大酒葫芦喝下最后一口酒说道：“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你，赶快走吧。”欧阳墨却笑问道：“你的酒都喝没了？怎么样，有什么感觉？”牧晨回答道：“没什么感觉，我可不像你，这点酒对我来说还喝不醉的。”

欧阳墨得意的说道：“我不是问你有没有喝醉，我在这酒里加了点东西，你没尝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