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二十四章 巧解（下）

苦涩的药香若有似无的在鼻尖飘荡，苏胤轩依旧跪在龙床前，没有圣谕不敢起身。

又过了许久，床上的人掩不住的干咳了几声，声音依旧沙哑干涩：“倒茶来。”

苏胤轩赶忙起身，走到临窗的桌旁，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将茶杯高举过头顶递到皇帝面前，恭敬的说：“父皇请用茶。”

“嗯。”

皇上接过茶杯，慢条斯理的喝着，斜着眼看过去，发现苏胤轩又稳稳当当的跪在了原来的地方，恭敬的低着头，一丝不苟。

莫名的，皇上本来一肚子的火被浇灭了一半，这个儿子虽从不得自己的意，却也并不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或许这事也该听听他的说法。

随手将茶杯搁下，皇上也不叫他起身，问道：“知道孤叫你来做什么吗？”

“儿臣不知，请父皇明示。”苏胤轩俯身拜下，朗声回答。

“听说你与陆将军走的很近，可有此事？”皇上脸色平静，已然没有了最开始的怒气，仿佛是和最爱的儿子话家常般悠然自在。

“父皇明鉴，儿臣与陆将军只是同僚，将军常年征战在外，与儿臣更是没见过几面，更何谈又走的很近之说。”

“哦？”皇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么说，有人说看到你和陆将军城外私会这事，是假的了？”

“儿臣与陆将军是在城外碰到过，但并无私会一说。”苏胤轩直挺挺的跪着，面不改色的解释道。“虽然剿匪成功，但是匪寇并未全部落网，没有了落脚点的虾兵蟹将只能在城外骚扰百姓，儿臣只是去追查下落，回来时就遇到了陆将军，只是一起进城罢了。父皇可传唤兵部尚书问讯儿臣出城剿匪记录，一查便知。”

皇上再次端起茶杯，却没有再喝，眉眼落在杯中茶叶上，漫不经心的说道：“可是孤听说，你私下与陆将军交好，密谋孤身后这张龙椅，”

啪的一声，手中的茶盖摔进茶碗，声音不大却实打实的震在了苏胤轩的心上，扶着膝盖的手指微微一颤，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我朝历代立嫡立长，太子是您昭告太庙，请示高祖所立，是记录在册的皇太子，儿臣毕生只愿辅佐太子，永固我朝江山，绝无非分之想！请父皇明察！”

“如若不是，那怎会传的沸沸扬扬，闹得满城风雨？你倒是说说，这空穴如何来的风！”皇上仿佛怒极，随手将茶杯砸到他的身上，温热的茶水浸湿衣服，茶杯顺着腿骨碌碌的滚到地上，茶香四溢。

苏胤轩料到皇上会发难，因此心中并无惊讶，脱身之计已有，却依旧装出害怕的样子俯身在地要求父皇息怒，正准备开口保全自己，只听殿门吱呀开启，福禄公公一溜小跑的进来，跪下请安后说：“皇上，陆将军求见。”

刚到嘴边的话被咽了下去，看来余五已经将话传给了陆斯年，同是一条船上的人，或许交给他来解释更合适。当下挺直了腰板，没在开口。

皇上听说陆斯年求见，眉头高挑，看了眼面色平静的苏胤轩，心里更加确定这个逆子背着自己干了大逆不道的事，勉强压下心中的邪火，皇上开口：“你的解释孤晚点再听，先来看看这陆爱卿火烧眉毛的来求见孤，究竟是为了什么。”

“宣。”

陆斯年一进大殿便看到跪在一旁的苏胤轩，先是慢条斯理的给皇上请了安，然后又对着苏胤轩拱手：“九殿下别来无恙。”

苏胤轩心下一凛，这样的问话，就好像承认了自己与他交情匪浅，如今这个情况，撇清关系都来不及，这个陆斯年，究竟在搞什么鬼？虽不想理他，却也不得不微微侧身对他点头见礼，却看到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如此看来，陆爱卿与轩儿很是熟悉啊。”皇上调整了下坐姿，话家常般开口。

“臣与九殿下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谈不上熟悉。”陆斯年看向一边跪着的苏胤轩，略带疑惑的问道：“九殿下为何跪着这里？”

“朝堂盛传你我二人合谋造反之事，还请陆将军向父皇禀明并无此事。”苏胤轩目视前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九殿下大可不必着急，皇上怎会信这种无稽之谈。”陆斯年转头看向皇上，微微一笑问道：“您说是吧？”

皇上一肚子问话被噎在嗓子眼，很是尴尬，不着痕迹的避开陆斯年看过来的眸子，干咳了一声：“若真无此事，孤必将调查清楚，揪出诬陷之人，还你们清白，但是……”

“皇上不必亲自调查，臣有方法自证清白，”顿了顿，又接着说：“哦，还有九殿下的。”

苏胤轩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你？说来听听。”皇帝饶有兴致的招来福禄，吩咐给陆斯年看座，顺便解放了一直跪着的苏胤轩，然后捧着茶杯，等着他的自辩。

陆斯年也不客气，撩起衣袍落座，朗声道：“臣听说言大使出使西凉时在居兰关被人伏击，里面有我身边的副官，想必陛下就是因为此事才怀疑臣有二心。”

“人人皆知这副官是我最亲近之人，看到他就等于是看到了我，他带人伏击了言大使，必定是受了我的命，我怎么都脱不了干系，此计甚妙。”

“只是这陷害之人只知道模仿了脸，却不曾想到我这副官，从回京之后，就再没有出城过。”

“大力，你来禀明陛下，出使西凉的队伍被伏击那日，你在做什么。”

一直低着头站在陆斯年身后的陈大力这才站了出来，跪在地上，声音洪亮，带着常年混迹军队特有的粗犷：“大力禀明陛下，那一日大力卯时一刻起床，在院子中练功半个时辰，辰时与将军，公爷和老夫人一起用了早饭，大力不爱呆在府中，便与将军一同去了军营，训练直到用午饭时分，因着不想吃大锅饭，便瞒着将军去了天下居……”

“你吃饭便吃饭，为何要瞒着你家将军？”皇上听的兴趣盎然，没忍住打断他的话问道。

“将军说过，天下居饭菜太贵，他不愿意大力将军饷浪费在吃喝上。”

陈大力一本正经的回答逗笑了皇上，偏头对陆斯年说：“陆爱卿未免也太严苛了些。”

“陛下有所不知，大力家中兄妹众多，父亲又常年卧病在床，一家吃喝全靠他的军饷，臣不得不替他看着一些。”陆斯年老神在在：“再说，臣觉得，军中的饭吃着才最有滋味，比得过任何美食。”

皇上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大力接着说。

“……本来好好的一顿饭，却遇到了一个泼皮无赖，硬拉着人家唱曲儿的小姑娘调戏，大力气不过，把他给揍了一顿，后来才知道打的是宫中许良人的侄子。虽然这事是见义勇为，但将军知道后依旧罚我在军中陪着张统领练了一下午的拳……”

“那你赢了吗？”

陈大力心里很是烦躁，皇帝陛下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打断自己的话，本来记得就不是很清楚，再这样下去就全忘啦！

幽怨的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皇上，陈大力嘟嘟囔囔：“除了将军，张统领还没输给过谁，大力打不过，白白挨了好几十拳……”

皇上哈哈大笑，“这张统领可是孤钦点给你家将军的，你输的不冤。”

“……挨了一下午揍，大力不敢在外面吃了，就回了府中用饭，因为不小心踩了老夫人的爱犬大宝一脚，被老夫人罚在练武场扎马步两个时辰，被来府中找将军对弈的乐都督看到，很是不客气的嘲笑了一番，直到休息大力的腿都没能站直。”

听到这里，苏胤轩都要忍不住笑了，陈副官这一天的离奇遭遇，很是完美的给陆斯年甚至是自己开了脱，可是太过于多的巧合，便也不那么的真实了。皇上一定会去查证，可不论是许良人，张统领还是乐都督，都不是陆斯年可以收买的，查证，也查不出什么。

妙哉！

“那日臣到城外为祖父寻一味药材，回来时遇到九殿下就一同进了城，不曾想被有心人传成了‘私会’，臣不辱使命，此人已被缉拿送去了刑部，不日便可得知真相。”

皇上微微颔首：“做得很好，看来时孤错怪你们了。”

“皇上恕罪，臣\儿臣不敢。”

皇上摆手让他们起来，语气中微带嘲讽的说道：“看来有人是想看我们父子相残了。”冷哼一声，接着说：“敢在祖宗牌位上动手脚，我看这人也是活腻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