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一章 ?初遇

建安二十年，深冬。

言夕瑶走出卧房，小心的掩好门后，对站在一旁的小九儿轻声说道：“你去东街药铺抓药吧，顺便请李大夫明日过来问诊。”

母亲的病自入冬以来愈发严重，有时候辗转整夜都无法入睡，如果无法好好治疗，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小九儿拉着言夕瑶往外走了几步，侧耳听了听卧房内的动静，这才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小心的倒出里面的碎银子，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咱们已经没有足够的银子请大夫了，这些也就能够几天了。”

言夕瑶皱眉，这点银子别说请大夫了，就连吃喝都成问题。母亲的病不能再拖了，无论如何都要请大夫过来。当机立断，言夕瑶将身上唯一一件还算值钱的狐裘解下来放在小九儿手里：“把它当了支撑一段时间，过几日我亲自去相府。”

“小姐！”小九儿惊呼，“天气这么冷，你全靠这叫狐裘保暖，怎么能……”

“顾不得了，母亲的病重要，”拦下小九儿要说的话，推她出门：“赶紧去吧，天快要下雪了，早去早回。”

小九儿看看手里的狐裘，再看看外面飘起零星小雪的天色，不再废话，扭头奔出院子。

看着小九儿消失，言夕瑶这才转身进了隔壁间的厨房，炉子上还煎着母亲的药，需要人照看。

一进厨房，言夕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满屋子都是苦涩的药香，却不经意间闻到了一丝丝的血腥味。放轻脚步，言夕瑶顺手操起门口的扫把，寻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缓缓走到了堆放柴禾的灶台下，准备掀起确认是否有人。

“别动。”

喑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一把冰凉的利刃搁在自己脖子上，微微偏头就看到有未凝固的红色液体顺着剑身缓缓流下，身后是浓重的血腥气，气息微弱，似乎受了极重的伤。

言夕瑶转身，刚一动，脖子上的剑又往前递了几分，“我虽身受重伤，但杀掉你和你母亲的力气还是有的。”

言夕瑶不敢再动，扔下手中的扫把，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反抗。火光电石间，脑中转过念头无数，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家院中，重伤在身却还能威胁她，绝非善类。硬拼行不通，那就来软的吧。

“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就算你的同伴回来救你也来不及了。”言夕瑶放缓声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我虽不会功夫，但简单包扎的能力还有，我可以帮到你。”

没有回答，厨房中静可闻心声，只听得外面风夹着雪花拍打着窗棂，呼呼作响。就在言夕瑶以为必死无疑，哀叹自己红颜薄命之时，背后的剑缓缓挪开，略带虚弱的男声传来：“有劳。”

包扎的过程并不顺利，虽然病人无比配合，不吭一声，但是作为包扎新手的言夕瑶可就没那么熟练。

肩头和腿上的伤虽然吓人却暂不致命，但腹部的剑伤却让人不知该如何下手。一寸左右的伤口皮肉外翻，虽然周围血液开始凝固，却依旧有血不住外渗，敷上的止血良药很快被浸湿冲散，好在他给的伤药够多，一瓶见底之时血也渐渐止住。

“你怎知我并不是一人？”正在专心包扎的言夕瑶冷不防被头顶清冷喑哑的声音吓个正着，手一抖，差点一剪刀戳死这个贸然开口的男人。

“伤口太深了，你暂时不能挪动，难为你要在厨房再呆着了。”言夕瑶小心的在包扎好的地方打了结扣，这才拍拍手站起来，指指窗外：“来时脚印两行，去时只剩一行。”

男子眸色深沉，一瞬不瞬的盯着言夕瑶，虽靠在墙角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却浑身散发着让人不可小觑的摄人气息。忽而，他咧嘴而笑，锁在言夕瑶脸上的目光柔和下来：“倘若我他日活着离开，必报答今日救命之恩。”

这个时候，言夕瑶才看清这个用母亲来威胁她的男人。俊美到不可思议的脸上，最引人却是那双狭而眯长的凤眼，看似平淡无波却内藏凌厉，仿佛可以摄魂夺魄般，令人不敢直视，哪怕是身受重伤，通身逼人气势也不损丝毫。仅从这一点，言夕瑶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惹上了大麻烦。

在言夕瑶出神的同时，苏胤轩同样在打量着她。看似十六七岁的年纪却纤细瘦弱，一身麻布衣裙虽旧却也干净整洁，巴掌大的白皙小脸上面无表情，眼睛中满是对自己的害怕和戒备。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这种防备的神情，跟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太像了，像到忍不住要去靠近，像到如针扎般，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无所谓报答，我只想你早些离开这里。”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话，言夕瑶避开他的目光，转身端起褐色的药汁，推开门走了出去。

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拉回理智，苏胤轩闭眼倾听片刻，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威胁后，这才缓缓闭上双眼，心神一松，竟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