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打尸狗！ 1、生意

一切发生之前，王二狗正在谈一笔生意。

这笔生意，如果能谈下来，往大里说，能让王二狗一辈子不愁吃穿；往小里说，也起码能让他在十年之内不用为钱的事情奔走。

王二狗的对面坐着一个脸上留着刀疤的胖子。这胖子油光满面，大咧咧靠在皮靠背上，耳侧别了一根烟，一个浑圆的啤酒肚从西装里凸出来，不禁令人觉得那里面装得都是胀气。

对方很有耐心，跟着王二狗从早晨磨到了现在，却依旧没有答应下来。一双眯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二狗，脸上始终挂着的笑容不禁让他觉得这人一直在嘲笑自己。

这人很少见。

王二狗混社会混得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一二。有人自诩商业高手，却对尔虞我诈从来不屑；有人看上去人畜无害，但肚子里的憋着的城府却比任何人都深。

而王二狗眼前的这个胖子，便是属于后者的范畴，甚至，从这半天的你来我往的交谈中，他觉得这人绝对是这么久以来他碰上的最难搞的那个。

不过没关系，王二狗心想，这一招放出来，你还能撑多久呢？

他看了看酒店窗外的夕阳，略有些刺眼，随即回过头来，与那胖子对上了视线。

“李老板，如果...天启制药公司在一天之内倒闭，你觉得...会不会很有意思？”

李老板的表情忽然略微变了变，但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哦？小王，此话怎讲啊？天启制药那么老的字号，一天之内倒闭？呵，我可是不信哪。”

王二狗笑了笑，“李老板，天启这些年的不景气你我都是知道的。国外不进口天启，国内也鲜少生产天启。他天启制药固然是老字号又能如何？没有经济，倒闭，那也是迟早的事。”

“诶——，小王，”李老板拖长了音调，“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年轻之处了。天启制药可是国家唯一指定的官方制药机构，就算喜欢用的人再少，那也是个雷打不动的金饭碗，怎么能说倒闭就倒闭呢？——除非这个国家倒闭了！”

王二狗突然往前探出身子，并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李老板，我想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国家自然不可能倒闭，但是一个制药企业而已，——什么是制药企业？一个公司，一个商业机构。试问中国有多少制药公司有多少商业机构？比你天启优秀的一抓一大把，你干不好，大家都不喜欢，直接一脚踹你屁股上踢滚蛋，谁惯着你啊？是，你天启是老字号，国民都用了你很多年，也有些感情，但现在可不比从前，国家早就发展起来了，新技术新科技比比皆是，你天启还整天想着吃老本、卖情怀，不寻求技术突破，那就是在找死；拿着金饭碗不干实事，占着茅坑不拉屎，早晚有人看你不顺眼，要把你拉下台来！”

李老板点起一根烟，眯起眼一声不吭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似是注意到了什么，朝王二狗这递了根烟过来。

“那照小王你这么说，天启垮台是迟早的事？——那又如何能在一天之内倒闭呢？”

王二狗接过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夹在了手指间，但却没有抽。

他极少抽烟，除了谈生意的时候陪着对方抽。但此时的情况有些不同，对手相当难缠，他需要集中注意力，而抽烟则会使之分散。

何况，这个对手，也不是靠陪着抽几根烟喝几瓶酒就能搞定的货色。

“李老板，你还记得，上半年刚做过的那个市场调研吗？调查国民对各品牌、企业制药的喜爱与知名程度，前三名，分别是时珍制药的感冒灵颗粒、玉德制药的降火口服液，以及帝临制药的伤寒杂病膏。而位于最后一位的，却是原先大名鼎鼎的天启制药公司的白药镇痛喷雾。我记得，就在08年奥运会上，那个女主持人董倩手里挥舞的瓶子，就是叫这个名字吧？”

李老板的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不久点了点头，“的确，当时这喷雾不是被大力宣传用于运动员外伤的镇痛和治疗吗？没想到现在名气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他在装傻，王二狗心想，他在假装没意识到我想说什么。

“哼，一款原本被国家大力宣传，以至于家喻户晓的产品，十几年后，却落寞到了这种地步，不得不说，人世无常，就连去年的那个骇人听闻的新闻报道，也真的是无常到了极点。李老板，你说...为什么，人会变成丧尸呢？”

这句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王二狗盯着李老板的眼睛，李老板盯着王二狗的眼睛，两人彼此之间一言不发，就这样互相盯着对方看了许久。

“丧尸？”李老板突然笑了出来，“小王，电影里的东西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人会生病，会受伤，所以，生产药品，是很必要的。如果一个国家没有制药机构，只能靠进口，那就很容易被敌人掐住命脉。”

呵，王二狗心想，反应还真是快，一点破绽都没漏。

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深表其然的神情，“嗯——，李老板，你这话就很有含金量。制药机构很重要，非常重要，所以必须源源不绝地生产药。——但在制药的同时，是否，要注意一下药品的质量呢！”

李老板猛地转头看向了窗外。王二狗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神情，随即循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窗外。

这里是一条娱乐街，有人在露天K歌，有人在撸串烧烤，有人在观看杂技。人群熙熙攘攘，喧嚣异常。他看见有个人趴在一家古玩店门口的红木柱子上不停地呕吐，看起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这把店老板气得够呛，抄起一把笤帚就往那人身上呼了过去，旁边几个女大学生看着这一幕笑得花枝乱颤，那人只得不停地笑着赔不是。

没有什么异常。

李老板回过头来，紧跟着王二狗也回过头来。两人一对上视线，李老板便笑着道:“自然，药品的数量很重要，但质量也不容忽视。天启这些年看来是生产了一些低效药出来，才会导致名声锐减的吧。”

王二狗的眼神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但实际上，他已经这李老板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心中略一思忖，便想好了接下来的说辞。

他将身体微微前倾，视线紧紧盯住了对面之人的眼睛，“李老板，你不会真不知道去年的那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