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诡事 第十六章 村中巨石

道士看着眼前二十多双浅灰色的眼睛盯着自己，只觉得心里一紧。但决明却已经习以为常，直接顶着这样的目光，镇定地走向了那些老人们围坐的大木桌。

先前领着他们进来的王婆婆“呵呵”笑着催促道士一同上桌，就在决明身后，坐上了大桌上朝南的那张位置。

等到所有人坐定，上首的王婆婆终于舒了口气，脸上又露出满是皱纹的笑容，“好了，人都到齐了，先用饭吧。”

道士原本以为，决明离家日久，好不容易回来，她的家人哪怕平日话不多，这个时候也该对离家一段时间的小丫头嘘寒问暖一番，但是木桌上除却偶尔筷著相击的声音，却完全没有说话声。

只有安静的目光，在决明用餐时，时不时地往她的身上飘去。

在这样的注目下，很难让人胃口大开，决明同样如此。一桌子的饭菜随意扒了两口，就匆匆结束了这顿晚餐。

见决明停下了用餐，一桌子的老人竟也跟着停了下来，一脸满足地缓缓离开了这间屋子。

这时候道士才发现了不对之处。

一般礼法之中，都是以长者为尊，只听说过有人家中用餐，若长者不动筷，下面的小辈也不许动筷，却没有听过还有反过来的。

这里的长者竟隐隐中，有以决明的举动为行动开始标志是架势。而决明对此的态度，既没有阻止，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也已经不以为奇，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下的漠然。

等待屋中的人走尽，只剩下决明三人。

道士惊讶地望见决明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帕子，从里面倒出一把碎银，“婆婆，这是我这段时间在外面赚的银两，你拿去给大家买些吃的用的吧。”

道士吃惊之处在于，决明拿出来的这些银两已经完全超出一个小丫鬟的月钱。

如果决明真的如她所说，只是离开光明村不到一个月就赚来了寻常人家一年的花销，那她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赚钱小天才，就一定是有了其他不太寻常的银钱来路。

王婆婆伸手摸了摸桌上的银两，脸上露出丝丝不安，显然也是和道士想到了一样的问题。

决明看了看眼前不赞同的两张面孔，脸上带了些不自然，“这是我帮别人的忙，他们送我的谢礼。”

“什么忙能值这么多谢礼呀？”王婆婆显然还是有些不安。

“就，就是帮人带了些别人不太容易买到的东西。”决明回答地有些犹豫。

道士了然，“比如那些别人千金难求的灵符？”

决明尴尬地挠了挠脸，毕竟是在正主面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是啊。”

“从离开海神庙，我和你几乎一路都在一块，你什么时候卖的灵符？我居然都没有发觉。”道士一脸不解。

“这个，你也知道一向都是物以稀为贵。我在县衙客房里住着的时候，就和门口守着的衙役说了句，我手里还有多余的海神庙灵符，就有人主动上前来用银子和我交换了，我这不是顺手而为么。再说，你当初也是许了我拿走那些灵符的，不许反悔！”

决明又补上这最后一句，忽的身手捂住了桌上的那堆碎银。

“行了行了，我就是问问。”道士无奈。

一边的王婆婆见两个年轻人商量结束，才笑呵呵地收起了说上的碎银，柱起手杖往外走去。

边走边念叨，“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你的朋友自己好好招待。我年纪大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等到王婆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门口，道士才回头问道，“这位王婆婆是不是不太欢迎我？”

决明摇了摇头，“她只是冷淡惯了，并没有刻意针对你的意思。”

道士在这间屋子里打量了一圈，能够同时容纳二十多人用餐做饭，面积自是不小。

但除了房间中一张巨大的木桌和边上摆放整齐的椅子之外，屋子里却没有其他更多的装饰了。

要不是刚才听了王婆婆的话，知晓决明就住在这间屋子里，像这种位于村子正中的大房子，其实用作村子的祠堂更为合适。

“那位王婆婆是谁，你的父母呢？”道士将屋子打量了一遍，好奇问道。

“我没有父母，从小就是被村子里的人带大的。王婆婆是村子里的主事人，有什么事发生我们都听她的。”决明淡淡回道。

比起在外头给人当丫鬟时，从听到村里的传言，知道村中有人喊自己回家，决明的情绪就没有缓和过，进入了村子之后尤其明显，让道士就连想要忽视都不行。

“啊，我之前并不知晓。那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回来之后就一副焉了的样子。”

决明却对他的提问避而不答，转而领着他往屋子里的另一扇门走去，“村子大都是茅草屋，很少来外人，你就住在这间空屋子里吧。”

说着推开了那扇门，里面一间空旷的房间，一眼就能看全它的所有布局。简单的一张木床，一人高的位置开了一扇仅能露出一个脑袋的小窗户，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还真是名副其实，一间空屋子。

小道士却对此并不在意，反而开口问道，“你也是住在这里么？”

决明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与这扇门对应的另一个方向的木门，那里有一间同他们现在所在的房间一模一样的屋子，一样的摆设，一样的布局，只是窗口所开的方向相反而已。

道士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倒是没有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居然是住在如此简陋的一间屋子里，里头甚至连一张梳妆台，一个洗脸架都没有。

倒也不好在小姑娘的屋子里到处乱转，于是便央着决明带他在村子里转转。

决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同意了。

在村中转一圈的速度比道士想像地要短地多。

这村子本也不大，在进来时决明带着他一路又转又绕，几乎就已经把整个村子看了个遍。

要说有什么他还没有去过的地方，就只有村子临河边上的两栋小茅屋。

说来也是奇怪，这里整个村子的茅草屋，几乎都是以中间的砖房为圆心，围绕它建成的。就只有这两栋临河的茅屋，像是一个圆上凸出的两个脚，奇怪地支棱在那里。

道士没有掩饰心中的好奇，指着那两栋茅屋问道，“那两间屋子里住的什么人，为什么要建在离整个村子那么远的河边？”

“她们是在守着一样东西。”

“是什么？”

“你要是好奇我就领你过去看看。”

听见决明这么说，道士心里倒是充满了好奇。

一般像这样专程安排了人来看守的，都是别人分外重视的东西，绝不愿意被人轻易知晓，以防那件东西因此受到损害或是丢失。

可是决明的言行，却是对此毫不在意，哪怕是被他这个外人知晓，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等到道士走到近前，他心中的这个疑问方才得到解答。

因为那个被看守的东西，非但不用担心被他这个外人窃走，甚至想要稍稍破坏它哪怕一点，也不是寻常人轻易可以做到的。

因为那样被看守的东西，赫然就是一块一人高的巨石。

在暮色下，一块巨大的黑色巨石矗立在河岸边。

既没有奇诡的形状，也没有艳丽的眼色，乍看上去就是一块除了硕大之外，毫无特色的巨石，却被这座村子特殊对待，甚至专程安排了人员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