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花拂叶 第四章

席间青黛附在易掌柜耳边讲述拂叶的箭伤，形状。

席散后，拂叶自觉的随在易掌柜身后进了书房，主动提及受伤之事。

“爹爹，我记得幼时习过的一点马术皮毛，一方面是想马儿脱缰，有踏伤人群的危险，另一方面也是条件反射想要驯服一匹好马。”拂叶低眉顺目的绞着手指，很没底气的补了一句“不知道怎么的，就惹上了麻烦。那箭是朝我背后射过来的，没一会儿我疼得昏了过去。再醒来就是躺在我们带回来的那人家里了。”

易掌柜在面前书架寻找些什么，好一会儿，从两排书隔间拿出一个画卷式的物件，在桌上平平摊开，上面是一副三寸短箭，与众不同的它的箭矢呈月牙状。他一言不发，眉头紧锁的揣摩，斟酌再三，第一次提起当年捡到她的情景。

“我捡到你那会儿，你身上全是细小的伤口，令人意外的是，虽然看起来骇人，但是并不致命。此次青黛给你检查时，发现伤口很浅，丝毫没有要你性命的意思，更像是示威行为一样。”

他指着画给拂叶细细讲解“这种月牙箭头并无杀伤力，主要是用来射下敌人旗帜或绳索来挫败士气的。你中箭晕过去应该是箭头抹了药。”

尸体，白衣，梅花，纷扬的大雪，莫问山……碎片记忆涌入脑海，拂叶捂着头，头疼使得她大汗淋漓，不是想不起，是不愿意去想起，一时气血攻心，喉头发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易爹爹，当年灭我全门那人，他说留我性命，要让我看这俗世是如何被他翻天覆地的，我爹爹欠他的，全部讨回，无论十年、二十年还是这人生的剩下的全部。”

这箭，她怎识不得！十一年前，白衣人眼里的恨意浓得化不开，拿着箭轻蔑讽刺的丢在她身前，嫌脏似的，将手在衣物上狠狠擦了几回，像个偏执的疯子，好像很开心笑着“你爹爹，真是天下第一大恶人，我曾敬过他，不杀你，算是报答当初他知遇之恩。今天的局面非我主导，却是由我挑起的，他技不如人，落此田地，你以后好自为之。”她躺在雪地里，双眼视线模糊，眼泪和血水混杂在一起，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仍然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记住他的面容，他的身姿，他居高临下的样子，不让自己忘却一分一毫。意识失去之前感觉有人将她抱起，再后来就是新身份、新名字、新生活—作为易家易安掌柜的最疼爱的二女儿，易拂叶，在长安偏安一隅，清闲自在。

易掌柜慌忙扶她坐下，手轻轻在后背拍打，一下又一下，待她心安。

“我只希望小阿叶……健康无忧平平淡淡的度过此生，以前不许你在外面乱跑，是为了难以避免的凶险，教给你防身之术，是为了你能够独当一面。外面是浪海涛天，是腥风血雨，我在一日便给你挡去一日。”

原来她的易爹爹一直都清楚，因为她，以后会面临的未知福祸。易家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她的牵挂，她的羁绊，她的人生重要的部分。

拂叶唯恐之后会有人因为她找上易家麻烦，她当了易家十一年的女儿，已经足够了。虽知易爹爹说什么都会留下她，但是人活着不是只为自己，把祸端转移他人身上，怎配为人呢？

“易爹爹，这么多年承蒙您照顾，我想去寻失去的人生，不愿只做药铺的女儿家。”

易掌柜明白人总是会长大，不想留的人任你怎样也不会留，让她自由自在，选择想要的生活，才是真的爱她，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说道“小阿叶，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在门外的云予听到这里，立刻闯了进去“我是不许阿叶离开长安的！”话刚说完，眼泪险些落下来。

“容不得你胡闹，再过两月就是你及笄的日子，许下的亲事必须完婚。”易掌柜难得严肃的呵斥她。

听到这里，云予本来就难过的情绪，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凭什么易拂叶能肆意江湖，你从来没问我喜欢不喜欢，就将我许了人家。我不愿意！”

拂叶突然想起昨日出去时，那人说的话，疑惑的问“易爹爹，何时将云予许配了？”

“不管出于如何目的，我向人家许下了承诺，没有再反悔的道理。长安第一大家族江氏，权倾朝堂，富甲一方，没有将你低配。”

“你偏心！”说完，提着裙摆就跑出去了。

云予气鼓鼓的靠在亭苑里，谢竹枝给她剥了一个山竹，听她讲着尚好年华才刚刚开始，什么名门望族，什么才华横溢，不嫁就是不嫁。

“那人如何？”

“听说明月朗朗，君子端方”

“那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的脚步从不为任何人停留！我亦有自己的理想。”

谢竹枝当即对她刮目相看“看不出来你老人家，还是挺有骨气的，那我给你介绍一个？”

“滚一边去。”云予白眼翻上天际，一会儿又哀愁起来，盘算要不要今晚收拾行李和拂叶一起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