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旧梦一场 相遇

第一次见到孟江河的时候，那年我十岁。

那天下着鹅毛大雪，我爹开的医馆仍然没有关门，想着可能有病人登门治病。医馆挂着一盏小灯笼，闪着幽幽的光，撒在大雪地上。

我依偎在我爹怀中，揪着他的胡子问我娘去哪了。

我总是一遍又一遍问这个问题，那时的我根本注意不到他听到这句话的异样，后来我才知道，这个问题就是把他心中伤疤揭开的利刃，只露出血淋淋的过往。

他神色仓皇，不自主的望向了门外，只呢喃一句：你娘她呀，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在哪里呢？

我也不清楚，当时的我以为顺着他的视线，就能看到那个远方。结果只有白茫茫一片，只有灯笼微光闪烁，只有……

哎，外面怎么有人倒地了？

我爹反应更快，他放下我就匆匆奔了出去，我只嚷着：爹爹，伞！

他回来时，怀中有一位少年。

这少年脏兮兮的，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小又破的单衣，裸露的地方早已冻得发紫，他打着哆嗦却闭着双眼，只弱弱的喊着：冷。

他除了有些冻伤外，身体并没有太大问题。他睁开眼后就拉着我爹，求我爹救救他的弟弟。

没多久，我爹又抱着另一个小男孩回了医馆。

那个小男孩情况很糟糕，我看我爹诊脉的时候都皱眉，我就知道他的病并不简单。

那个小男孩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而我爹硬生生把他拉了回来。只是落下了永久病根，再无完全痊愈的可能。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少年就孟挽川，小男孩叫孟江河。他们都是江南孟氏子弟，家族败落又遇上战乱，与家人走散流落这里。一路上跟着流民吃苦挨饿，又遇上大雪，若不是倒在我家门口，他们绝无生还可能，至少孟江河是这样。

再后来，我爹这个善良的小老头收留了他们两个。

一段时间后，孟挽川开始帮我爹干活，很讨他的喜欢。我爹就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我办了个鬼脸跟他看，旁边的孟挽川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孟江河，一直坐在屋里，冷眼看着外面的一切。

在某天，我给他送药的时候找到了机会跟他说话。

“嘿，你叫孟江河吧？我叫沈洛，你可以叫我阿洛。”

沉默

“你怎么不说说话呀，你要多出来走动走动。”

沉默

“你再不说话，我叫我爹把你赶走！”我恐吓道。

他也确实被吓到，小脸涨的通红，“别，别赶我走。”

“嘿嘿，骗你的，我不会赶你走，我爹更不会。好啦，你好好休息就行了，以后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带你出去玩。”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宛如他的知心大姐姐。

啊喂，明明他比我大几个月耶！

没多久他能被搀扶着出来走动一下，他第一次伸手摸到阳光的时候，他落下泪水，“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摸不着了。”

我爹情绪上来直接抱住他们两个，说孩儿们受苦了。

拜托，我有点尴尬。

如果当时的我很懂事，我应该会说：孟江河当然有遇到世间美好的资格。

可惜我不懂……

我没有说什么话，只咧嘴傻笑。好多年以后孟江河说我当时很傻很傻，也似乎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