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成化年间,山东滕县有一沈姓人家,家中良田千亩,房屋百间,户主名叫沈仁,有一子叫沈时彦,今年18,已经与邻县王财主家的女儿定了亲。
眼看儿子终身大事已妥当,沈仁心中高兴,便将家事也交付给他,要他去往各处收房租、地租,熟悉自家产业。沈时彦孩子心性,四处奔跑,还乐此不疲。
成化18年,沈时彦天不亮就出门收租,天快黑了,也不见回家。子时,有人敲门,沈仁从梦中惊醒,开门一看,是本地里长。
但听里长说,在半山亭发现了沈时彦的尸体。沈仁乍然听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询问时,失声痛哭,昏死过去。
好不容易将沈仁救醒,一行人来到半山亭。但见沈时彦倒在血泊之中,头颅有明显的斧劈痕迹,尸体旁边有一道血脚印。众人循着血脚印,一直来到木匠徐荣家,徐荣家的门槛上还有血迹。
里长不由分说,令人将徐荣捆绑起来,与沈仁一起,来到县衙呈告。
滕县知县刘缨接到呈告,当即审讯徐荣。但见徐荣30岁左右模样,生得五大三粗,一身短打扮,被衙役押到大堂,又紧张又不解,呆呆地愣在那里。
刘知县一拍公案,要他交代杀人经过。徐荣一听,急了,连忙否认自己杀了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曾经发生过杀人之事。
看着徐荣一脸无辜的样子,刘知县并没有用大刑,而让围观的左邻右舍指证。结果众口一词,都说是徐荣杀的人,原因是死者死于斧劈,而徐荣家不仅有斧子,还有大量的血迹为证。
当然,左邻右舍的话又不能作为证据,为了弄清楚事实真相,刘知县决定亲自前往现场勘验。
经仵作检验,死者头颅有斧劈过的痕迹,深入颅骨,显然是一斧毙命。死者流血甚多,有一大摊血流到亭外,上面有脚踏的痕迹,而带血的脚印有数十个,方向朝着山下村庄。
顺着这些血迹寻找,来到徐荣家,其家门槛上也有血痕。再查看徐荣所穿之鞋,比对鞋印,确认这些脚印正是徐荣所留。
再比对徐荣的工具箱,里面的斧锯没有血迹,也无血腥之气,可以确定,箱里的斧锯并不是作案工具。
除此之外,衙役们在徐荣家搜了个底朝天,除了二两银子,其他什么也没发现。
据徐荣讲,自己那天要到外村为别人家打造家具,所以天不亮就出门了。走到半山亭时,发现里面有一具浑身是血的死尸。
一大早出门碰见死人,徐荣觉得晦气,也担心工作不顺,便想着次日再去做工,转身返回家去。因为天黑,没看清死者是谁,更没想到自己已经踩到了淌出的血,留下了一路的血迹。
尽管凶器不是徐荣的斧子,但没有人证,也不能确认徐荣所说是事实。但徐荣发现死尸而隐匿不报,也是违法,被罚杖80。既然沈时彦是去外地收租,那二两银子会不会是杀害沈时彦后截获的赃银?如果是,徐荣与沈时彦的死难脱干系。传讯租户,得知租户交银17两,而徐荣的2两银子显然不是赃银。
证据不足,无法裁断,只好先将徐荣关押起来,等候新的证据和进一步的调查核实。
在羁押期间,刘知县只是每天提审、羁押,并让人随时关注着是谁在给他送饭食,有无人打探此案情况等信息。
最初几天,狱卒们回报,都是徐荣的妻子前来送饭,没发现其妻与徐荣有串供之事。这天,竟是一个幼童来送饭,临走时还着意打听徐荣是否已经被定罪。狱卒赶紧把这一情况报告给刘知县。
幼童被带到后衙问话,孩子不过6、7岁的样子,刘知县一边以糖果招待他,一边询问是谁要他送饭和打探情况的。
孩子哪里懂得隐瞒,见刘知县和眉善目,便大胆地说道:“我今天中午在东街玩耍,看到两个叔叔在酒店吃酒,他们向我招手,要我过去。其中一个叔叔给了我一钱银子,要我买果子吃。另外一个叔叔给我一包饭食,让我给一个名叫徐荣的囚犯送去,然后问狱卒一句话:‘徐荣今天是否招认了?’再让我把话带回去,还嘱咐我谁也不能说。徐荣是谁,我不认识。”
刘知县听后,掏出二两银子给孩子,让他带领公差去找那两位叔叔。
幼童从县衙出来,后面尾随着4名公差。当孩子走到两人面前时,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四名公差一拥而上,将两人死死捉住。
此二人名叫姚升、姚礼,是一对亲兄弟。
听姚升说,他们兄弟二人都是挑夫,家道清贫,不可能干抢劫杀人之事。
刘知县见二人不肯招认,又令幼童与他们对质,二人还是推三阻四,不肯作答。直到用上了大刑,弟弟姚礼熬不住了,才承认兄弟二人合伙杀人的事实。姚升、姚礼二人以挑担为生,每天累得要死,也挣了不了几个钱。因为干的是力气活,二人身上带着一股汗臭味,因此也遭人嫌弃,偶尔还会被人打骂。
这天,兄弟二人挑担行路,不小心碰了一个行人,对方依仗人多,骂了几句,哥哥姚升气不过,上前理论,却被对方群起殴打,胸上中了好几拳,足足在家歇了好几天才痊愈。
兄弟二人自怨自艾,认为是自己穷才会被人欺辱,所以商议如何能发财。想做小买卖,又没本钱。哪里能找到本钱呢?二人想到沈仁曾是他们发小的朋友,如果能找到他借些本钱,或许小买卖就能成了。
兄弟二人找到沈仁一番游说,沈仁做惯了大买卖,哪里看得上这些小生意?再加上兄弟二人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借出的钱很可能就是肉包子打狗。因此对兄弟二人的恳求,沈仁借故推托。
姚氏兄弟碰了一鼻子灰,回家的路上越想越气,恨沈仁有钱,也恨他不顾从小的情谊,恼怒之下,二人想着要好好地报复沈仁,谁让他看不起自己?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得知沈时彦经常出外收租,便想着在路上进行打劫。
这天,沈时彦收完租,在租户家喝得醉醺醺地回家。走到半山亭时,实在走不动了,便醉卧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昏睡不醒。
约莫黄昏时分,姚氏兄弟挑担刚好经过半山亭,认出睡在里面的人是沈时彦,想到沈仁的不仁不义,怨恨上了头,抽出别在腰间的斧子上前就劈,直中头颅。就这样,沈时彦在睡梦中命丧黄泉了。
二人又从他身上搜出17两银子,席卷而去。
一开始,两人还提心吊胆,唯恐事情败露。后来听说徐荣被沈仁告到官府,邻里均作证沈时彦为徐荣所杀,平白无故地出来一只替罪羊,两兄弟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一直没有徐荣被判决的消息,两人总还是放心不下,便来到县衙附近打听。接连几天,只听到县太爷提审徐荣,却打听不出什么事;想找狱卒打探,又怕暴露身份,所以想到找个幼童替他们入狱打探,却不想,引来了公差。案情大白,刘知县火速派人前往姚氏兄弟的住所搜查。找到了行凶的板斧,宽窄与死者伤痕吻合,而板斧一股血腥之气,确认是凶器无疑。又搜到赃银16两,通过银两上的记号,确认是租户所交的租银。
证据确凿,姚氏兄弟也无话可说,被拟为斩刑,秋后处决。
奇案点评:近年来,流传着一句话: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没什么理所当然。
大家都提倡助人为乐,但助人的基础在于施与者的内心驱动,是发自自愿的原则,而不是强制要求的准则。
不要把他人的帮助视为理所当然。与其寄希望与他人,不如寄希望于自己。没有自立的精神的心态,到哪里都是烂泥一滩;有自立的心态,朽木也可成林。
一个人最大的靠山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感,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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