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无凰 第七章

“将军，没活口。”

??“嗯？”

??“启禀将军，刺客都吞毒自尽，毒药藏在嘴里，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柳云良自然没有责罚副将，此事确实怪不得他。

??就算是因为副将的失职，这些黑衣人也是死士，把柄都落在他们主子手上，是断不会交代出什么来的。

??皇甫玉苑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淡漠道：“处理干净，别扰了本宫就寝的兴致。”

?方才娇俏的样子仿佛只是他柳云良一人的梦魇，是的，是梦魇而非幻觉。

?他几乎溺死她嘴角的弧度里。

??柳云良眉尖微蹙，“公主去歇下吧。”

?这位沁阳九公主变脸速度可真快，呵，不过也是，京城的人不就是这般吗？

?都是他最厌恶的样子。

??除却这个小插曲，军队还是顺顺利利地回到了赢都。

??龙撵亲自迎到赢都城门口，道路旁百姓熙熙攘攘谈论着凯旋的镇北将军。

??皇帝当即就下旨封府邸赐金银珠宝。

?柳云良再次看到如今的帝君，不禁有些恍惚，但还是很快进入状态。

?心中讶异，玄隆帝竟这般消瘦吗？

?当初的良公子怎么也算得上京门贵公子，虽然因为他学文，玄隆帝潜龙时未曾关注过他，他却是有见过太子尊荣的，那时也算得上芝兰玉树公子翩翩，怎的如今......

?圣驾在前，云良也没什么多余心思关心玄隆帝的身体，疑惑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一番寒暄后到了新建的镇北将军府，休整一夜，准备第二天的庆功晚宴。

??纵然颠簸一路，可到夜里，柳云良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知道自己疲惫极了，可是胸中烦闷，就是睡不着。

??白日里，随驾的还有一人，与皇上一同坐在龙撵中，从始至终没有露面。

??一路上，隐约听到龙撵中的说话声，奇怪的是，沁阳九公主不似传言中那般颇得盛宠，娇蛮任性。

?她甚至没怎么说话，与传言相比，安静的过分。

?但那也是他两年前的印象，时过境迁，人都会变，更何况是宫里的人。

?令他心神不宁的不仅仅是京门内的沧海桑田，还有龙撵上的身影。

?他瞧着那帷幕朦胧下的身形有几分眼熟，可他想不到那会是谁，听闻是宫中的宠妃，想来是几年前他还在赢都时见过。

?隐隐又觉得没那么简单，那个人......

??一晃，便是物是人非，时间怎过得这般快呢？

??离开时他信誓旦旦，不再回来，纵使答应蕙童会回来看看，他到底是不乐意的。

??可是现在，他光明正大地回来了，蕙童却不在身侧，柳辙也老了很多。

??白日里，他在迎接的朝臣中看到了柳辙，他已经衰老的不成样子了，两鬓染霜，脸色差的像索命的鬼，可惜他不够凶。

?廿年前驰骋沙场的杀气在他身上荡然无存了。

?他大概是看到了他，嘴唇蠕动，却到底没有上前相认，反倒是宋丞相上前与他寒暄，那姿态，瞧上去却是颇为亲密。

?因圣驾在前，他只得吞下疑惑。

?他在前面骑马，上马前最后看了一眼柳辙，大风吹过，宽松朝服下的消瘦身形被描绘出来，谁能想到这是当年那个以一己之力，千里取敌方将领头颅的定西将军呢？??

?也是，他现在是个文臣了。

?他记得柳辙当时的目光，浑浊却又定定地瞧着他，雾中看花似得瞪大眸子。

?看什么呢？

?看他是否原谅他了吗？还是在他脸上找母亲的痕迹吗？

?他五官是极神似母亲的，看着他的脸，柳辙后悔了吗？

?可惜母亲不会知道了，他也不会原谅他柳辙了......

?哈......

??睡意袭来前一刻，脑海中突然闪过城门口沁阳公主扫过他那一眼，怜悯、嘲讽又夹杂着一些他不懂的东西。

?但她唇角的弧度却是温柔极的，但不及他细究，便带着心口的绵软睡了过去。

??虽是晚宴，但也只有君王敢晚上才到朝臣们下午吃完饭略微整顿便要出发了。

??这不仅是尊卑的问题，赢都向来热闹的很，特别是今日，路上怕还要堵塞。

??云良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半数。

?一看到他进来，品阶与他相似的文臣武官围在他身旁。

??“柳将军当真年轻有为啊！”

??“是啊，我们到底是年纪大了。”

??“我们这群老家伙是比不上喽。”

??......

??云良与朝臣们应酬间，大臣们也三三两两到了，天暗下来后基本到齐了。

??“征西元帅到底慧眼识珠啊！”

??“诶，刘大人这可就错了，哪里是元帅慧眼识珠啊，分明是......”

??“皇上驾到—?———”

?“沁阳公主驾到————”

?“惠妃娘娘驾到————”

??......

??那位反驳的大人话未说完，便被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当即跪拜，口中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主千岁......”

??......

??云良并不在意那位大人说了一半的字眼，而且也没有机会细问，于是便同所有人一同入席。

??宋崇贤坐在下方的首位，阴冷的目光扫视所有人一圈，自顾自饮酒。

??摄政王并没有来，听闻是重病卧床，但云良猜，是当今皇上皇甫玉书忌惮摄政王重权在握，到底是下手了。

?可惜他不熟悉朝堂政局，却是猜错了。

??后来，皇上祝贺他，他也便抬头饮酒。

??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余光死死地凝着上座尽态极妍的惠妃娘娘。

?可他不知道的是，上座还有一道淡漠又透着讽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云良一心沉浸在宋蕙童没死的诡异震惊当中，否则不会察觉不到皇甫玉苑那两道冰冷黏腻的目光。

??后面，云良便一直有一点心不在焉，直到宋蕙童开了口。

??“皇上，臣妾的兄长大概是多日行军累着了，还没缓过来呢。”女人巧笑着为皇甫玉书斟满酒。

??“朕知道爱妃体恤兄长，好吧，柳爱卿便提早回去歇息吧。”

?云良征愣了一下，立刻低头领命，又领了赏赐，再三谢恩，表示歉意后退出了大殿。

?他刚刚回京，身边还没来得及配备侍从，也只得一人驾马去了新宅——镇北将军府

?好在在他凯旋的消息传来时府内便安排妥当，他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自小过着优渥的少年公子哥的生活，后来离开家后，也有宋蕙童照顾起居，进了军队后也可谓是扶摇直上，这些生活琐碎的事情他是当真不熟悉。

?府内一众下人认了主后便领他去了将岭院，那是他的院子。

?他才刚踏进主卧，便有婢女迎上来为他宽衣解带，在边关过惯了糙日子，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想了想还是让婢女们退下了。

?“将军，奴婢们伺候您沐浴更衣。”

?云良还来不及说出拒绝的话，便被一道柔软的女声打断了。

?“将军，让妾身服侍您吧。”

?云良回头看去，是一个扎了妇人发髻的美丽女子，他何时有了夫人？！

?女子见云良征愣，掩唇一笑，温婉道：“婢妾是宫里来的，”说着挥手让婢女下去，屋中只有两人后继续道：“妾身姓何，名琉杏，琉璃的琉，杏花的杏。琉杏见过将军。”说着便行了个礼。

?云良不禁有些烦闷和恼恨，他没有娶妻的打算，更别说妾室了，可是宫里赐下来了，他根本不可能送回去，也不能冷待她......

?皇上又是个疑心极重的，不过今日他身子疲乏，早早睡下，这位姑娘也没什么可埋怨的吧？

?想到这里，便淡淡道：“本将军自会沐浴，你且退下吧。”

?何琉杏显然不甘心，上前一步，“将军连日赶路，身子疲乏，还是让妾身服侍您吧。”

?“你也知道本将身子疲乏，别再打扰了，退下吧。”

?“可是......”

?何琉杏的话在接触到云良冷冽的眸光时吞咽下去，低头走出了卧室，那磨磨蹭蹭的步伐，明显是不甘心的，等着云良开口留他。

?但云良身心疲乏，根本没注意到她，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理会。

?因为柳辙的关系，他对妾室打心底里厌恶。

?在热水中洗去了满身的疲倦，穿上里衣，让侍从将木桶处理，待将岭院安静下来，这才熄灭蜡烛，在床榻上歇下。

?闭上眼睛，脑海中皆是宋蕙童站在皇上身边小鸟依人的模样。

?蕙童是被迫的吗？

?当初在河口荡到底发生什么？

?蕙童为什么喊他哥哥？

?听闻蕙童已经有了一个皇子？

?那个孩子年岁似乎......

?今日蕙童那番模样，倒也不像是被迫的，可是那副笑颜是真情假意也到底未知。

?家书说蕙童得了风寒亡故，又怎么会进宫去了呢，在他走后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那段日子微服私访过......

?蕙童也许是为了保护他才喊他哥哥的，那也就可以解释白日丞相的行为。

?白日里，他也听到婢女们口中谈论他的身份，什么丞相在外养病，随母姓的嫡次子，可是......

?蕙童的孩子今年两岁，如果是当年那个孩子，宫里的嬷嬷又怎么会不清楚？

?蕙童的爹爹是丞相，也许岳父大人在宫里有什么人手。

?可若是皇子，时间怎么会凑的那么巧？

?或者有可能，蕙童在河口镇，意外被微服私访的皇上带进了宫，只得撒谎孩子是皇上的，最后留在了宫中。

?他记得蕙童的双胞姊妹宋蕙真正是当今贞妃，许是皇上认错了人呢......

?怕他死在战场上，委曲求全向皇上求了恩典，封他这个“哥哥”做了将军。

?是了，老元帅根本没有权利提升他的官品，是皇上亲自下的旨？！

??“......诶，刘大人这可就错了，哪里是元帅慧眼识珠啊，分明是......”

?这句话突然在他日边响起，后面的话，是说圣上吧......果然，果然！！

?他要想个办法去见见蕙童，问清楚一切，如果蕙童愿意，他们可以离开京城，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就算她曾经......他亦不会嫌弃！

?改头换面，朝廷的人也没有那么容易找到他们！

?想到这里时，云良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突然，一张艳丽招摇的绝色面孔闯入他的脑海,特别是那抚媚多情又带着肃杀之意的凤眸，那道目光冰冷黏腻，仿佛蛇信子般舔舐在他薄弱的颈项。

?目光里满是怜悯，嘲讽，好似他只是个物什，云良忽地便惊出一身冷汗。

?意识也瞬间回笼，那张面孔，是沁阳九公主的。

?随后又辗转悱恻许久才睡了过去。

?......

?“装模作样，饿了就吃呗，本...本县主给你担着！”

?......

?“没出息。”

?......

?“对...对...不起，是...是云良，是云良冒犯了。”

?“小贼偷鸡摸狗，触犯本县如今计较这些小节？”

?“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县主，明日云良定带礼登门道歉！”

?“我自然是大赢唯一的，也是最尊贵的县主！你又是谁，胆敢擅闯御膳房食库？！”

?“在下是姜阁老的外孙，定西将军府的嫡子柳云良，字子疏。方才是迷了......”

?“我不管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总之在御膳房食库偷吃是大罪。”

?“多谢县主提醒，敢问县主封号？”

?“青阳。”

?“云良谨记。”

?“这样，腰上那块血麒麟玉佩一看便是值钱的玩意儿，你把它给我，就当是赔礼了”

?“从这扇门出去，直走，然后右转左转右转右转就到御花园的入口了，宫女应该正找你呢......”

?......

?他又梦见了当年御膳房食库那一幕，只是这一次，他面前的小姑娘突然变成一条赤色大蟒向他扑过来，越缠越紧，越缠越紧，那冰冷黏腻的目光与皇甫玉苑一模一样。

?在看见蛇时他没有那么惊惧，可是在看到那双竖瞳时，他惊出一身冷汗，睁开眸子，天还未亮，只是被褥缠绕太紧。

?其实在那之后，他不是没有见过女孩。

?御膳房事后的三年里，女孩时长来府上找他玩，他母亲也很欢迎她，一口一个“青阳”。

?直到先帝殡天前几天,她也来找过他，那次来，她是来同他道别的。

?具体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她说：“柳子疏，我们，来日方长。”子疏是外公为他取的字

?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那双清冷又带些狡黠的眸子。

?不过眸子里更深刻的东西，他不懂，他也害怕懂，她感觉面前的小女孩有些变了，似乎带着几分癫狂，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

?他只当是错觉。

?再见面便是两年前，虽然她变了很多，但既然是她，他便认。

?不论如何，今晚他便进宫去问问蕙童，做个了断。

?断，连，做主的向来是司命手上那支笔，又岂是他一个小小凡人可以做主呢......

埃里：求收藏求花花呀～

给个评论就更好啦！

爱大家！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