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烨俯身以示作揖,语气凝重道:“故臣今日上朝心有一本,不敢冒奏,恐其冒犯天颜,臣当身死!”
李二眼瞳一凝,神色一肃道:“是什么事?”
刘烨犹豫了一下,微微俯身沉声道:“臣不敢说,恐其冒犯天颜。”
冒犯天颜,就是怕得罪皇上。
“你得罪朕干什么?”
李二眉头微挑,道:“究竟是何事?有话你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容臣先问个明白。”
刘烨神色肃穆,“陛下所定唐律,是只为黎民百姓而定,还是做官为宦,违反唐律也当按照律法治罪?”
李二眼瞳一凝,心中不由一恼,这还用问吗?刑不上大夫难道只是说说而已?唐律中的八议、减赎、官当难道只是样子?这些都是士大夫的特权!
然而,李二却沉吟了一下,没有直接开口。
虽说他是当今天子,但在大庭广众下,漂亮话该说还是要说,李二酝酿了一下措辞,方才语气毋庸置疑道:
“我大唐律法,怎可能只为百姓而定,做官为宦者,也应遵循唐法,违法者自应交由三法司审理,证据确凿必当严惩不贷!”
“朕告诉你!”
“不要讲他做官为宦,皇子、宰相,国公、尚书,若是犯法照样依法惩处,一律同罪!”
“别说是宰相、国公了,看到没有?”
李二用手指了指自己,神色严肃道:“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连朕当我,也在其内!知道了吗?”
“陛下圣明!”
话音甫落,满朝文武眼眸中闪烁着崇敬,魏征更是朗声走了出来,一脸钦佩望着李二,作揖到底大声道:
“陛下所言,乃是道出千古明君准则之语,臣敬这一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句,为我大唐贺,为朝廷贺,为黎民百姓贺!”
房玄龄感慨道:“自古言,君明后贤臣直,我大唐国祚必定传至万万代!”
杜如晦笑容满面道:“陛下所言,臣谨记。”
一时间,满朝文武恭维之声,此起彼伏。
李二听的如沐春风,笑容和煦看向刘烨,道:“刘烨,现在你可以直说了吧,究竟所为何事?”
“是,臣已明白。”
刘烨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又作揖道:“但臣若是冒奏,恐冒犯天颜,臣该身死!”
“不要紧,朕赦你无罪!”
李二大手一挥,爽快的将他所担忧之事免去,同时心中暗暗困惑,这个十岁少年郎,究竟是在长安发现哪个大官,犯了什么大罪,被他给捉住把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参奏一本。
第四章
这是好事情啊。
若是揪出国之蠹虫,于国有利!
李二神色肃然道:“你不要怕,尽管说出来,朕来给你做主!”
“谢陛下!”
刘烨迟疑了一下,继续道:“臣不敢冒奏,恐冒犯天颜,臣该万死!”
李二心头一跳,神色凝重了许多。
臣该身死是他自己,臣该万死,怎么个意思,抄家问斩?这是什么人啊!他一个大理寺卿,竟要如此小心,别是哪个国公皇子吧。
“朕从继位起,对下宽容,但若是有谁敢做国之蠹虫,朕定不轻饶,刘烨,朕恕你居家无罪,你说给朕听!”
“谢陛下!”
刘烨双手握着两侧腰带,俯身行作揖之礼,道:“然臣不敢冒奏,臣该万万死!”
“朕要急死!”
李二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这么麻烦?啊?”
臣该身死,是他本人,臣该万死,满门抄斩,夷其三族,臣该万万死,刨坟掘墓,挫骨扬灰,这特么是什么人!
李二扫视了满朝文武一眼,却见此时满朝文武纷纷瞪大眼珠看着刘烨,同样一脸好奇,想要知道是谁的模样。
沉吟半晌,李二冲他挥了挥手,“刘烨,所有你一切的罪,朕都赦免,你快点说出来!”
“谢陛下!”
刘烨声音提高几个嗓门道。
不仅是李二,满朝文武都被他突然的一嗓子给吓了一跳,特么有这么激动吗,到底是抓住谁的把柄了?
李二好奇道:“到底是谁?”
“敢问陛下,我大唐律法之中,十恶之罪,该当如何?”
李二心头一沉,难道是朝廷之中,有人犯了十恶之罪?
所谓十恶,分别是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
李二语气冷冰冰道:“这还用说,犯十恶之罪者,无论官员品阶大小,遇赦不赦,处以极刑!”
“既然如此,臣便斗胆直言,此人所犯十恶之中,不孝之罪!”
刘烨抬起头,凝视着李二,道:“陛下可曾记得太上皇仍旧居于太极宫内?”
李二神色巨变,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不孝之罪,太上皇?
他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今天所说之人,是他这个大唐天子?
不只是他,满朝文武听到这话,齐齐心头一颤,目瞪口呆的望着刘烨。
他该不会是要捅天吧?!
“太上皇自从禅位以来,居住于太极宫内,太极宫地势低洼,夏季湿热,冬季寒冷,与陛下所居住之仁寿宫如若云泥之别!”
刘烨不给所有人开腔的机会,继续说道:
“刚才臣之所说者乃是其一,其二,臣听闻陛下拟有改史之意,行以假乱真之举,如果此意颁诏天下,必开乱法之始!”
“律不尊则国乱,法不敬则民危!”
“我大唐律法,乃是太上皇以开国皇帝定制,陛下现在要开乱法之始,便是违逆太上皇,以子之身,悖父之意,此便是已犯十恶当中,不孝之大罪!”
“此罪犯者,按陛下所言,当遇赦不赦,处以极刑!”
刘烨正气凛然看着脸黑的李二,语气铿锵有力道:
“臣乃新任大理寺卿,当以护法为己任,陛下,按照唐律,不恤父身已犯不孝,改史乱法违背父意罪之更大,请陛下下旨,将违法法律者严惩不贷!”
一时间,太极殿内,针落可闻。
只剩下刘烨掷地之声响彻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满朝文武当时就震惊了。
这小子,真特么把天捅破了啊!
砰!!
伴随着一道重响声,李二忍不住拍案而起,目光充血的盯视着刘烨,勃然大怒道:
“刘烨,你什么意思!”
“你要朕惩朕自己,判处遇赦不赦,处以极刑?你是要反了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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