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长安 第六章：陵光溯源（中）

“衢公子，别闹了，好吗？”

芯儿一时半会儿管不了小舒了，恶狠狠地瞟了一眼小舒，扬扬手，示意快滚，收刀入鞘，开始招架两位小祖宗了。

“怎么头顶有点热？”

少年下意思抬头，看见了那只朱鸟，心里咯噔一下，然后被成功命中，难以直视。

趁少年愣住的瞬间，少女借势挣脱，撒娇似地爬上芯儿的腰，冲少年做了个怪脸。

朱鸟达成目的后，也不忙着离开，顺便在少年华丽贵重的丝绸衣服上蹭了蹭，留下一滩白痕，少年脸黑得像铁锅底儿一般，忍俊不禁。

少年敢怒不敢言，他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少女，是因为至多挨一顿骂、遭几天禁闭，这几乎不痛不痒；倘若这只朱雀有什么差池，那么他爷爷和老爹都会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腿，他还记得半月前他淘气拔了这只朱雀一根尾羽，被父亲与祖父用皮鞭关爱了许久，打完还不算完，又罚跪了七天祠堂，吃了七天清汤寡水的素斋，人都快疯了。

“小老虎微生衢，怎么头顶生花了呀。”

少女笑得前仰后合，声若银铃，宛如天籁。

“哼，微生妹，你等着。”

微生衢冷哼一声，默默用手帕擦去发上的不可名状的遗存，眼中却透出了宠溺之色。

“略略略，小病猫。”

少女一脸大仇得报地看着脸色不好看的微生衢，格格直笑个不停，像只小母鸡。

“唔，还是长不大。”

微生衢摇摇头，目光炯炯，看着那只朱雀。

“还不走？”

芯儿面色阴沉，将欲拔刀，恫吓小舒。

“是……”

小舒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这里。

待小舒消失不见了，微生衢负手而立，剑眉微蹙，锋锐的眼神与刚才判若两人。

“白舒，扶风王苏玄琰的近卫侍臣，怎么感觉没什么脑子。”

“衢公子，扶风王可远没有他根正苗红的哥哥苏玄玠那么受宠，虽有贤名，除非太子绝嗣，否则皇位轮不到他。再者，旁支藩王的近臣太过精明能干，谁也不能保证没什么其他心思。”

芯儿用唇语回答了早熟的微生衢，表面上却沉默不语，目光深沉。

“宴会将启，我们动身吧。”

微生衢装作一脸不耐烦地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装模作样。”

少女满不在乎地嘟起嘴，吐出了小舌。

芯儿无言摇头，放下少女，拾起罩衫，掸去尘埃，重新着衣，再抱起少女，跟上少年的脚步，也离开了。

这边事件的始作俑者还在发呆，车驾几乎没前行几步，小舒慌忙不经地逃回来，失魂落魄，待看到自家王爷头上突然落下一只朱雀，想起了不久前可怕的遭遇，积攒的恐惧彻底爆发，又跌倒了。

苏玄琰被异响惊醒，思绪重新回到现实，颔首瞥见小舒头上的伤痕与苍白的脸色，不由惊讶，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小舒抢先一步。

“殿下，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要不，你先回驿站养伤？”

苏玄琰虽有些疑惑，但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谢殿下厚爱，这伤不碍事，臣自己包扎一下即可。”

小舒强装镇定，结果真的糊弄过去了。

“这只朱雀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苏玄琰犹如痴了一般，呆滞地看着那只悬停在自己面门前的朱雀，若失魂魄。

“这正是那位姑娘，也就是凉国公微生玺家的孩子微生姝身旁的灵物朱雀。”

小舒已经简单包扎好了额头的伤口，脸上渐有了些血色，言尽其所知。

“井、鬼、柳、星、张、翼、轸，朱雀七宿。”

苏玄琰心中默念，发觉微生家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不由哑笑，张开手掌，想要让朱雀停留在掌心，朱雀扑棱着翅膀，没有丝毫落下的意思，却将嘴中衔着的一样东西丢在苏玄琰手心，径直飞走了，不做停留。

苏玄琰目光停驻在自己的手掌心，是一枚小巧的金质耳坠，形如飞鸟，通体镂空，以红玛瑙为目，精敏名贵，隐约可以看出飞鸟耳坠尾羽上镂刻的一个篆书的“姝”字。

桃花吗？

可自己早已订婚了，未婚妻是涿鹿轩辕氏长女，轩辕若，小姑娘终究是错付了，尽管自己不爱那位门阀贵女轩辕若。

人间四月芳菲，山寺桃花虽开，青灯古佛，怎以桃华映空门。

未婚妻也罢，桃花也没什么，但这朱雀却是相当的耐人寻味呀。

“太堵了，不如下车步往。”

苏玄琰看了眼喧闹拥挤的人群如潮水般无孔不入，车夫无奈地看着拥堵的街面。

“是，殿下。”

小舒忙与车夫一起压下车辕，方便苏玄琰下车，待其离开车驾后，吩咐了车夫几句，就赶在苏玄琰前面引路了。

不知步行了多久，才抵达微生玺的官邸，凉国公府，面积不小，却极为素净，装饰很少，只有在主要的场所，才会饰以朱雀纹，除了正门的那块御匾“敕造凉国公府”，以及庞大的占地面积，几乎很难看出是一品国公府，也不太像一个正经的官邸，更像一座大型的园囿，令人咋舌。

正门处只有零星几个士兵，以及已经见过面的微生恬，还有一个陌生的戎装女子在门口迎接，苏玄琰不由觉得疑惑。

“殿下，凉国公已经在正厅偕雍州上下文武官员恭候多时了。”

微生恬此刻极为内敛，不见一丝傲气，极为严肃和认真的行了一个军礼，尽管很简单，但却不见一丝的敷衍，仿佛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番，精神气都整个不一样了。

“下臣宇文弥鲜，受凉州牧宇文西洲之命，护送殿下到达凉州。待到凉州边城，届时会有大军随行，保得殿下平安入境西疆，与安西都护府都护微生惘会合，最后在都护微生惘接引下，抵达目的地、征西将军微生恪所在的楼兰地。”

呼，苏玄琰叹息，接下来不会有舒服日子了，边关战事告急，现在已经入秋了，再不赶紧，这路就会更难走，为了早日见到微生恪，下面的路程只能骑马了。

微生恪，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