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之境 第一章 鬼之城

【在另一个世界流传着鬼城的传说:如果一整个城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并且她们都不记得自己已死，这个城就会成为鬼城，因为那里的人们都忘记了自己已死，所以整座城会继续运作，和外面有交易往来，因为货币的不对等，对于有方法进去的人来说，货物还会异常便宜，只是，人和灵魂是不一样的，千万不要试图惹怒他们。】

我醒来时在一座小桥旁，附近有很多孩子在玩耍，他们似乎是住在旁边小村子里的。这里的江南风格和人们淳朴简单的生活一如回到了过去——那个没有电子产品也没有夜生活的过去。

突然，这宁静平和的气氛被打破，孩子们惊叫着四散奔逃，只有我还呆在原地。

水波层层荡开，水下有个人。虽然看不清楚，可我感受得到那强烈的寂寞与心酸。我虽然觉得自己从不孤独，可不知为何就能轻易明白那痛苦的滋味。于是我做了一个让那些没有走远的孩子们和远处的大人们目瞪口呆的事。

我慢慢走下小坡，靠近小河，我听到别人对我说“回来，别下去，那死过人。”、“孩子，那水不能玩！”、“她一定是被迷了心窍！”……

不知为什么，听到那些话，本也有些犹豫的我却赌气似得下了水。

岸上的一切都听不到了，我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没有窒息的感觉，也没有任何不适，仿佛一切本该这样。

我慢慢走进她。她身着黑衣，头发披散，静静地低着头，小小的身体周围有着点点线条——那是阵法。

夜晚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我只看到一片白，无法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只听到她慢慢说:“有谁知道做水鬼的感觉吗？”我的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今天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我们一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妈妈说这里叫鬼城。我不懂那代表着什么，年仅十岁的我只知道这里的东西又好又便宜，我可以买很多东西。

除了背上背的两大袋，我的身上也到处挂满了小袋子。尽管东西很多，但背起来没什么分量。我们都买了好多，我竟然用十几块的零用钱就买了两大麻袋东西，里面什么都有，不过大多数是玩具和小吃。

下午时，我们就准备回去了，可票只剩下了晚上的。爸爸妈妈打听到这里的车对本地人特别优待，只要说我们是本地人，想要出城，就可以和这列车的人们挤一挤。

上车的时候，车门旁的老头眼神锐利的再三讯问，我们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本地人。他没再说什么，让我们过去。我感觉到了他锐利眼神下的善意，就对他笑了笑，给了他一颗糖。他也送了我一张黄纸，画着些奇怪的东西，顺便帮我别在了衣服上。我道了谢，就上了车。

我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什么，可和爸爸妈妈说了他们也并不在意，我也就放下了心。

只要一两个钟头就可以回去了，等爸爸把这次的东西带回去卖了，我们家也能变得更富裕。我边想着，边开心的笑着。

回去并没有来时顺利，一路上总是走走停停。明明是火车，却要像长途车一样到一个收费站就交一次费。况且也不记得来时有收费站的啊。不过中途可以下去玩倒是挺不错的，还可以欣赏一下沿途风景。

休息时下了雨，我跑的有些远，所以也淋湿了衣服，不过还好，并不严重，还可以穿，只是淋湿了老爷爷给我的黄纸。

半小时又到了，我们上了车，我继续玩着我的小玩具。

时间悄然流过，转眼又到了下车时间。然而我知道，这次与那几次不同，因为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我看到车里的人都下去了，只有妈妈在，不放心的返回车厢，对着最后那排椅子上的妈妈说:“快下来，所有人都下车了，我觉得车上不安全！”

她就像没听到一样，看着窗外不动。阳光直射到车顶，所有的车厢顶部都消失了，露出了唯一在车上的妈妈，她疯了一样的在车上跳起舞来，而这火车也不知什么时候驶到了土路上。难怪总觉得它刹车不灵，老是后退。最危险的是这是在一个大坡上，下面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虽然有护栏，但根本不管事。

她还在跳舞，获得下车客人的阵阵掌声与喝彩，她更高兴了，笑着跳的更厉害，车往后退去，司机僵硬的伸着手交费，车的后退早已让他的手伸不到窗口，他却还是直直的伸着手。

我着急的跳下车，跑到司机旁喊着让他踩刹车，喊了五六遍，他才踩了刹车，可一点用都不管，他干脆踩了油门，又往前开了一段，执着的交了钱，控制着车尾抵在了护栏上，这下没什么问题了。我松了一口气，司机也下了车。

我才一转身，安静下来的妈妈又跳起了舞，我一惊，刚转身，车厢就像一条蛇一样在舞蹈的力下扭来扭去，那护栏也如我所料的根本拦不住，我着急的抱着车头使劲往后拉，一边拉一边狂喊着:“妈妈，我求你了快下来吧，车要掉下去了，快下来……”直到我嗓子发哑，她也没听我的话，我又急又怒又怕，无比焦虑。爸爸在比较远的树林边和几个人在谈生意，而下车的这些人只注意到了妈妈在车上“发疯”。我看着这一切，感到无比悲凉讽刺，妈妈都这样了，那群傻瓜还在看着拍手叫好，而自己的爸爸明明就看到了，却转过身去继续谈那见鬼的生意。

一瞬间，我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未用尽力气的我往前一跃，这列火车随着妈妈的惊呼声往水中落去。其实我还可以坚持一下的，可我知道，坚持再久也没有人会帮我们的。

妈妈在碰到水的一瞬间变成了一只桃木戒指随水飘走了，列车也不见了，我惊讶的望着，来不及思考就落入水中。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也算是强大的鬼了，正常情况下没有谁敢惹我。当然我也没有朋友，不管是人还是鬼。

我每天都静静地在最接近水平面的地方望着岸上的人，那纯白的护栏早已不在，河上面重新建起了一座木桥，是仿古的样式。因为这条清澈的小河，附近渐渐有了人家。我只静静地看着，有时也会想和他们打招呼，可最后却落得和被道士用阵法困住的地步。我的活动空间更小了，只剩水下。

他们打着河里的水洗衣，做饭，饮用……

我想象着自己腐烂掉的尸体被他们喝进肚里，有时也会有怨气，不过在这个永远只有一个人的水底，有再大的怨气也会被寂寞消耗殆尽。

看着对面那个因自己渴望自由而出现的另一个自己，我说着自己最难忘的一句话:“有谁知道做水鬼的感觉吗？”看着她渐渐模糊的身影，光明似乎也无法照进这片幽暗的河底。我轻轻的笑了。

整个世界突然四分五裂。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摸头上的冷汗。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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