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臂道人 长白天池 第四节

那声音小声哼了声，似乎在反省那个“人”字确实用的不当，随即又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喂！你还未曾回答我，你究竟是何人……何鬼……为何来此？！”

“既然你我都是鬼物，你能在此，为何我又不行？”张颐芙最擅长插科打诨，也不知生前如此，还是死后培养的爱好。“此地地脉阴气极盛，于我而言修炼的可谓绝佳宝地。”

“你这身体是如何而来？有了这样的身体，便能在白日行动自如吗？”那声音似乎对张颐芙十分好奇。

“这身体本就是我自己的。我活着之时是我的，我死后自然也是我的。”张颐芙道。

“有意思。”那声音道，“既然你我是同类，能否帮我一个忙？”

“我为何帮你？”

“你若帮我，我便与你共用这地脉阴穴。”

“我若不帮，又会如何？”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一句似乎逗笑了张颐芙，她学着生前模样，僵体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咯咯直笑。

“你笑什么！”

“这话听着让我想起我生前，总有人对我说，对我不客气，会手下无情弄死我。我现在已经死了，却还有鬼对我不客气，难不成你还能再弄死我一次不成？”

张颐芙这一句，似乎让对方有些无语，未等回话，张颐芙继续道：“听你声音口吻，死前似乎年纪不大。”

“我记不清了……”水妖似乎被勾起了回忆：“我只记得自己在此地等一个人。”

“哦？”这一句倒是让张颐芙来了兴致：“男人？”

“嗯……”水妖似乎有些害羞，道：“他叫周焕生。”

“你等了他多久？”此时轮到张颐芙好奇心起，追问道：“为何会在此处等他？”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水妖似乎陷入了痛苦，开始发出奇怪的声响，张颐芙只觉得湖面冰层微微颤动，阴气搅动着白雾四处翻腾，好一会，才慢慢平静。

“让我猜猜。”张颐芙此时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之态，道：“她定是你私奔的情郎，却不想你那情郎背叛与你，将你卖到青楼，你不甘如此，偷跑出来，却被抓了回去，老鸨本想好好教训你一顿，却不料手底下打手下手没轻没重，将你活活打死。”

“嗯……”水妖似乎陷入思考，道：“不对不对，此处山高路远，绝非事宜的抛尸之地。”

“说的也是。”张颐芙道：“那你说会是如何？”

……

与此同时。

诸葛红英施展轻身功法，飘行于天池东南山侧，按苏全和所指，来至御鬼阵“杜门”布置之所。

“御鬼阵”，乃是以奇门遁甲术为基理，借用地脉之气，可将阵内阴气溃散之阵。苏全和此前借用大内人财之力，耗费心血在天池四周布下此阵，却不料与池中聚阴养鬼阵法相扰，阵成后，水妖暴起，八门阵桩冲破了两桩，又将一众人等杀个干净，只留下苏全和与沈远清侥幸逃脱，此前种种惨烈，苏全和虽是轻描淡写，但一路走来，诸葛红英仍是看得心惊肉跳。

诸葛红英站至一根手臂粗细的火漆木桩前，四周土木布置中，横七竖八躺着若干人等，有些已然尸骨不全，虽是被雪盖住大半，却仍能看出当时惨状。

诸葛红英定了定神，运起玄功内劲，带动苏全和所授心法，汇聚周遭地脉龙气，少顷，便猛然一掌对准那木桩拍下。

诸葛红英掌心接触木桩一瞬，便觉身体与方圆之间相融而入，那木桩更如泥鳅一般滑入地中，方才用金山密法所汇聚的地脉之气，便如一枚钥匙，不，准确说来更像用软管取水，管中的那一口水吸出，其余便顺势而下，潺潺不绝。

诸葛红英只觉周遭地脉之气源源不断，借由她身体，顺着木桩，汇入阵法脉流，而她丹田之间，也因此有些温热，这地脉之气似乎亦能带动周天而动，使得丹田气海逐渐殷实。

诸葛红英才叹得此法玄妙之感，便有一股力量毫无征兆地反噬而来，那股力量，便如平缓江流忽然汇入一道支流，激起一片浪花，拍得江水一阵乱流，随后那道支流又似流转别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下，着实让诸葛红英吃了一惊，此时她便如胸口冷不防挨上一记重击，喉头一甜，忙调动丹田气海，护住奇经八脉，强行将一口血气压了回去。

诸葛红英定了定心神，发觉原本没入地中的木桩竟然露出一寸，更让诸葛红英心里不安的是，这源源地脉之气借她之体汇入同时，也将她身体牢牢按在桩上，此时即便想收手，已是万万不能了。

“也罢，那便拼上一拼！”诸葛红英一咬银牙，运气周天，将玄门内力汇聚掌心，用力按下。

不料刚一发力，诸葛红英便是眼前一白，只觉一股力量自木桩而上透体冲入，与原先的地脉之气相互对撞，如在体内翻江倒海，搅得她全身筋骨如同被拆散了架，却又离奇僵直不倒。

那股力量强的邪门，饶是诸葛红英拼上全力，都无法再撼动一毫，越是用力，体内与先前地脉之气冲撞的力道便越大，恍神间，痛觉才恢复运转，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像被利器搅过一遍。

诸葛红英杏眼圆睁，银牙紧咬，这一番痛楚险些让她昏死过去，半昏半醒之间，忽而想起李玄一念过的那几句《道德经》：“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以太极之法，调地脉之气，触处成圆，引进落空，避实就虚，四两拨千斤！

只听得山体深处传来一声闷响，整个天池似乎都抖了一抖。

“成了！”

诸葛红英心中一喜，先前的种种苦楚终于慢慢消失，身体终于不由自主倒了下去，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

再说那天池中心，张颐芙正胡猜着水妖生前身世，却听得山体深处一声闷响，整个天池似乎被某种怪力摇晃了一下，天池表面冰层竟随之龟裂，咔咔声响不绝于耳。

这一下，怕是傻子也能察觉异常了。

顷刻之间，此间雾气忽而更加浓郁，只听得咔喳喳声响大作，一个浑身白透的女子卷着碎冰从湖面浮出，那女子面色狰狞，怒目圆睁，缓缓飘向半空，而她周遭冰雪便如被龙风卷起一般在她四周旋转飞舞。

前文书提，当怨魂害死人，吸了人死前怨念，或恨或怨或悲或惧，那便成鬼，鬼可驱其附身之物害人，害足七七四十九人，便成了厉鬼，厉鬼可驱属阴之物。

而厉鬼害足九九八十一人，便可驱使阴阳外物，或聚物成型，或附身植兽，此为妖。

那天池水妖之所以称之为妖，便是其道行足以驱使阴阳外物，天池表层冰雪便是其驱使之物。

“我先前便觉得不对！你莫要再拖延时间！”水妖似有些后知后觉，道：“你定是还有同伙！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啊呀呀，这就要摊牌了吗？”张颐芙见水妖终于现身，慵懒地扭了一下腰，摆了一个妖娆的身姿，虽说还有些僵硬，但也已活人十分相近了。

“其实啊，我跟你聊得还蛮投缘的。一想到要将你魂飞魄散，还真有些舍不得！！”

话音未落，张颐芙便如利箭满弦弹射而出，仗着僵体刀枪不入，穿破悬冰浮雪，扎向天池水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