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良缘 第三章不过是委屈而已

娃娃看着比他高好几头的男孩子越跑越远，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明明昨日清晨才认识这个大哥哥，却发现这大哥哥比旁边任何人都要关心他，娃娃心中有道不尽的委屈，虽然委屈却也不知道这委屈到底从何处升起。

淡淡晨光洒在河水之上，河边两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坐在一处，稍大一些的男孩慢慢地研磨着手中的药膏，在他旁边是一个不大点的娃娃，正呆呆地坐在一旁发呆。

“昨日……昨日我在这里见过的仙子是你什么人啊？”男孩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村里的人都道那女子是这娃娃的娘亲，但是男孩却觉得应该不是，他也不知为何，直觉的心中有那么一丝感觉。

娃娃摇了摇头，“我生来便住在这里，也不知她是何人，却知道她会给我饭吃。”

听到这话男孩皱了皱眉头，当看到娃娃脸上的伤痛时眉头又舒展开来。

“我看那个仙子不像坏人。”

娃娃点了点头，“她不是坏人，只要我不打扰她，她待我还是好的。”

手中的药膏已经研磨成了膏体，男孩小心地把药膏涂到了娃娃的伤痛之处，这药膏的药效十分温和，涂上去还让人觉得凉凉的。

之后男孩便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读书，娃娃一直用茶壶打水。

转眼间到了响午，男孩感觉到肚子有些空，起身往家中走去，他刚走没多久一群豆大点的孩子从树林中钻了出来。

“那个叶启怎么和这个没爹养的孩子玩到一起了？现在趁他不在咱们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傻子。”说话的人是昨日被娃娃打到的孩子，此时他的额角红肿异常，看着倒是不碍事，大概只是当时比较痛吧。

几个小孩子直接走到河边拦住了正在弯腰打水的娃娃。

“你个傻子，谁会用茶壶打水啊。”男孩说完推了一下娃娃，娃娃一时没站稳直接跌坐在了河水之中，身上破布一般的衣服直接湿了大片。

这河水倒是不凉，在这炎日之中落入水中倒是格外凉爽，只是如若是自己愿意的还好，偏偏这是被人推进来的。

娃娃坐在水中仰头看着比他高出许多的男孩子们，心中十分的不服气。

“傻子，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啊，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推倒娃娃的男孩直接拿起旁边的石头砸向娃娃。

拳头大的石头落在了娃娃的额头上，娃娃整个人倒在了河水中，久久未起来。

叶启本打算吃完午饭再去河边的，但是拿起筷子的时候心中突突地跳了两下，便有些放心不下娃娃，用布包了些吃食便急匆匆来到了河边。

“一昂。”叶启看到娃娃整个人都在河中的时候吓个半死，赶紧把人从河中抱了出来。只是娃娃完全昏迷不醒，看起来仿佛已经死掉了一般。

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叶启赶紧抱着娃娃跑到了木屋前。

“仙子姑娘，你快点开门看看，快点看看啊，一昂弟弟你不要死啊。”叶启十分着急，平日里面色淡然的他如今眉眼之中尽是急燥。

看到门未开，叶启把娃娃放在木板上，他艰难地往木板上爬。

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妙龄女子站在门口。

叶启看到人之后先是一呆，随后着急地把娃娃抱了起来。

“仙子姑娘，你快点看看一昂吧。”

妙龄女子弯腰把娃娃抱在怀中，她按了按娃娃的心脏的位置，又亲了娃娃一口，就看到娃娃猛烈地吐了几口水，随后安稳地躺在了女子怀中。

“他已经无事。”女子说完抱着娃娃转身回到了木屋，木门关，再无动静。

叶启呆呆地站在木板处，似乎还能看到刚刚女子亲娃娃的模样，实在让人看的有些呆滞。

夜深人静，木屋之中传来了清咳声，一声比一声小，一声比一声弱，咳嗽的人儿紧紧抓着他的喉咙，唯恐发出特别大的声音惊扰到了隔壁的人。

啪嗒，眼泪从白嫩的脸蛋上掉了下来，这娃娃生的是好的，脸蛋比女子的还要细腻，白里透红，一双眼睛清澈异常，稍微心善的人见到他都不舍不得欺负吧，可是如今白嫩的脸蛋满是伤痛，让人心生怜爱。

娃娃躺在床上无声地掉着眼泪，他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咕~咕~咕~

娃娃突然翻身趴在床上，双手压着两边的肚子，谨慎地看着隔壁的房门。

当娃娃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隔壁白净的帘子被素手掀开，那妙龄女子缓步来到了娃娃身旁，她坐在床边看着趴在床上的娃娃，眼中无任何情绪。

“我没有打满水……”娃娃弱弱地说道。

妙龄女子从袖子拿出一块手帕，她打开手帕，里面是几块白净的糕点，她伸手把糕点放在了娃娃枕头边。

“你要回屋了吗？”娃娃发觉女子要走，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正要起身离开的女子点了点头。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真的。就算你不理我，就算你不会帮我出头，我真的喜欢你。”娃娃急切地说道，他这么说仿佛想要证明什么一样。

女子起身离开，对于娃娃说的话完全无动于衷。

第二日清晨，娃娃继续往水缸打水，就算知道不可能他也不想放弃。

一大早叶启就那些药膏来到了河边，不出意料见到了一昂。

“昨日里我又见到了仙子姑娘，她似乎有些不喜外人，你现在觉得身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叶启拉着娃娃坐到石头上，认真地帮娃娃涂药。

娃娃摇了摇头，随后朝着叶启傻笑，“谢谢启哥哥。”

叶启跟着笑了笑，随后他看了看木屋那里，发觉那里一直关着门，也不知仙子姑娘平日在房间里都做什么。

春去冬来，转眼间又过去了四年，这四年中虽然村子里的孩童依然欺负娃娃，但是有叶启护着，多少比之前好了很多，虽说娃娃晚上还会住在木屋，但是一日三餐更多的是和叶启在一起。

四年过去本应该继续在村子里养病的叶启被家中长辈召唤，说是到了该去镇上考试的年纪，以后怕是不能再在村子里住。

开元六百零九年的春天叶启坐着马车离开了悟空村。

九岁的娃娃已经长到了水缸一半。一日便能打满一缸水，叶启的离开让他难过异常，却也没办法做什么。

这日一昂正准备去树林里面抓个野鸡吃，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女子求救的声音，仔细一听似乎是叶启的堂妹叶娇的声音。

一昂跑到了悟空村中，看到几个孩童正在抢叶娇手中的一把剑，叶娇坐在地上拼死拽着那把剑。

“救命啊，你们快点松手，快点松手啊。”

“你们几个干嘛呢？”一昂冲过去一把抓住了那把剑。

几个孩子直接推搡起了一昂。

“快点走开，别在这里碍事，不然连你一块教训。”

一昂一把推开了一个人，被推的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许欺负娇娇。”一昂护着叶娇说道。

叶娇紧紧抓着一昂的衣服，“你们几个胆小鬼，平时启哥哥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敢出声？启哥哥一走你们就抢我的东西，欺软怕硬，哼。”

“管你怎么说，反正今天这个宝剑我们要定了，快点给我，不然要你好看。”这些人就是当年打过一昂的人，如今这些人的个头比一昂高出了半头，看着就不好惹，但是一昂的脸上未见一丝惧意，他还从未怕过谁。

那些人伸手就要争夺叶娇手中的宝剑，一昂伸手推着那些人，不让他们靠近叶娇。

“野杂种，你是不是皮痒痒了，今天连你一块教训。”他们卷起袖子朝着一昂打了过去。

宝剑被一昂紧紧握着，无论那些人如何拳打脚踢都无用，最后那些人骂骂咧咧地离开，旁边的叶娇早就哭成了泪人儿。

叶娇虽说是叶启的堂妹，但是因为阿爹去世的早，她便随着娘亲来到了悟空村，家里连个顶梁柱都没有，这日子过的勉强，如果不是叶启在这里住过几年的话，恐怕日子会更加勉强。

叶启走的时候留了一把剑，说的是这母女俩过不下去的话可以拿着剑来镇上，到时候无论如何叶启都会帮着她俩，而且平日里也能防身，这叶娇的娘亲早些年卖过艺，多少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也不知道村子里这些孩童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开始非要叶娇拿出来看，叶娇拗不过就拿了出来，没想到这些人看到之后就开始硬抢，如果不是一昂在的话，恐怕这贵重的东西就会被那些人抢去。

“娇娇你别哭。我没事，给，快点回家去吧。”一昂把紧握着的宝剑交给了叶娇，他爬起来朝着家里慢慢走去，虽然他的身子因为疼痛一直佝着，但是在叶娇眼里一昂比村里任何人都要高大。

随后的日子那些人一见到一昂就会对他拳打脚踢。有时候连续几天都是如此，满身伤痛的一昂躺在木屋前木板上的时候总会露出轻松的笑意，似乎只是躺着便能除去许多痛楚。

屋内的女子整日都不出门，她虽然见过一昂满身伤痕的样子，却从不多问，转眼又过去了三年。

清清冷冷的琴声从木屋之中传来，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木屋不远处有一棵开着粉红小花的树木，这树是随着一昂一同长大，如今树干一人已经抱不住，此时穿着黑色衣裳的一昂正躺在树上休息，太阳高照，他已经打好了水，砍好了柴，除掉了山上的杂草，正是午睡的好时分。

清冷的琴声像是细雨落在一昂的心田，微微眯了眯眼睛，侧身继续睡觉。

如今一昂的个头已经快赶上女子，比同村年岁大的孩童还要高，这几日他一直在木屋附近从未走远，只因这突然响起的琴声让他舍不得远离。

纵身从树上跳下来，黑影直接闯入了木屋之中。

“那个……这琴声是什么意思啊？”如今的一昂已经不担心会被赶走，他已经能自食其力，面对她的时候变得自信了许多。

女子的琴声并未停顿，她的目光看着远处的高山，目光平静如水，仿佛只是画卷一般。

一昂不恼，他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望着那妙龄女子，这一看把一昂吓了一跳，平日里那葱葱玉指竟然已经血肉模糊，里面的白骨清晰可见。

“你这是做什么啊？平日里你犯傻我无有不依你，难道你不知道痛吗？”一昂冲到那妙龄女子身前，拿起她的双手仔细看着，这一看让他吓了一跳，这十根手指全是一样，再弹下去怕是骨头都会被磨掉，而这双手的主人面上无悲无喜。

“来，我给你敷药。”一昂拉着女子走到外屋，褐色的陶瓷之中有许多药膏，那是一昂以前经常要用之物，是叶娇所赠，黑色的药膏大量覆盖在玉指之上，一昂寻来碎布小心包好，不管一昂做什么这女子都是一脸平静。

“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哪有人不爱惜自己的，就算你有什么悲痛之事，也应该爱惜自己才对。”年纪虽不大，语气倒是老气横秋。

妙龄女子垂眸，看了看不太美观的手，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看到眼前的人眨了眨眼睛，一昂紧张的心微微放松了一下。

一昂坐在一旁的地板上看着女子，这是两人第一次这般亲近，刚为她包扎的时候无感，如今回过神来只觉得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底生出。

他坐在木板上第一次认真地看面前的女子，此女子长得十分高挑，皮肤洁白无瑕，身着浅蓝色的衣衫，乌发上绑着浅蓝色的缎带，乌发像是黑瀑一般，她的眉毛不像村子里那些妇人是弯弯的，倒像是漆黑的冰刃挂在眼睛上，而她的眼睛不管是在明处还是暗处都会散发着光，不大的眼睛像是一汪泉水，她的鼻子像是平日里吃到的糕点一般，粉嫩白净，嘴巴常年抿着，颜色偏红，一昂不知这算不算美，他只记得叶启在的时候总是唤她是仙子，别人都说仙子是极美的，他不懂这到底美不美，只是知道他要和她相依为命。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一昂大着胆子问道。

妙龄女子却是不言语，她推开了面前的古琴，那古琴已经完全被鲜血侵染，看着十分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