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之境：被砸死在17岁 第三章 不足为外人道也 遂无问津者

路灯下的影子现在只剩下瘦弱女孩的，而另外一个影子在他的办公室主任拿来合同和华服之后，摇身一变成为身高一米八、身形颀长、富有威势的男子形态。

换了一副躯壳的无界魂处太子衣袂翩翩，迎着风走到了王小绮面前。她这才看到了他真实的面貌——窄长脸型的狐媚和坚毅下颌角的硬朗，这两种相反的气质却在他的脸上相映成趣。站定后身旁的办公室主任递给他一纸条约和一只毛笔，风在这时撩开他挡在额侧的一缕长发，细长的单眼皮眼睛和凹陷的眼窝像是一潭秋水，他盯着她，这潭秋水微波荡漾，好像在说“喏，拿走签个名字吧。”

小绮看着这张脸，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在被砸死之前的那个晚上，答应了计算机系二班的林阳做他的女朋友。当时刚下第二节晚自习，整个校园都沉浸在结束一天劳累的慵懒中。他手中捧着一大束玫瑰，脚下的蜡烛摆成了大大的心形，这个饱满的心终于等来了女主的出现，她抱着专业书走到了人群的前排。那一刻林阳也满眼含爱地捕捉她、望着她，随着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起哄的音量也提高，大家整齐划一地齐声喊“小绮！答应他！”。小绮在林阳这样温柔的眼光中沐浴了很久，然后轻轻走进了心形蜡烛里，又轻轻颔首。烛光倒映在她有些圆润的脸上，林阳把她怀中的书放在地上，把花塞进她细弱的环在胸前的手臂中，说“喏，这是答应给你的玫瑰。”小绮完全破防，即使她看到别的情侣这副隆重的样子会在心里暗笑好傻，但轮到自己了，又沉湎于无限的风光中，她轻轻启唇，说“好”。是的，当时林阳就是这样迷人的眼神，真挚也火热，坚定又深情，跟现在这个“群主”的一模一样。

“嘿！干嘛呢！拿来了又不签！没拿来的时候一直哭！嗨！”超进化之后的无界魂处太子连声音也换了一副新的，说起话来语速快声调也高。眼里的秋水也变成了冷箭，劈里啪啦射在小绮身上，把小绮从幸福的求爱现场拉回了月黑风高的高速公路。

“签了，签了。”小绮来不及细看条约的内容，找到“乙方”二字就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太子拿出自己的名章，朝它哈了两口热气，盖上了红色的大印，“可以了。”

小绮问：“接下来呢？还需要我做什么？”

太子恢复了几个小时之前的沉着和冷静，连同声音也稳重了，恢复到一只被顺着捋毛的小猫的程度，“等会儿这个个属于胖男孩的无界魂处会随着他在世上的降生而崩塌。你什么都不用做，既然是我把你卷进这场意外，那我一定护你周全，让你回到你应该在的时空。”

“最好是这样。”小绮撇撇嘴，“既然认识一场，还是在这么极端的条件下。我们也算是战友，你叫什么名字？”

太子接收到这个讯息后如临大敌。赶紧跟身旁的办公室主任开了一个小会，会议的议程有三个，第一项传达了《关于死亡程序体验小组委员会保密条例的通知》，第二项探讨到底小绮询问太子名讳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能不能杀头？第三项既然得到第二项不可取的结论，那能否告诉他太子的真实姓名？只见二人用低沉的声音密谋了很久，接着办公室主任用好像牙根都被咬碎一样巨大的力量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太子随即连连点头，转过身来，对着小绮，轻声说“我叫辛褚”。

小绮被二人古怪的行为逗笑了，“至于嘛？交换个名字有这么兴师动众嘛，辛褚？”

“住口！太子之名哪里是你一介死民说的！”办公室主任立马吹胡子瞪眼。

小绮还是感到很搞笑，明明该用“一介草民”的地方被替换成了“一介死民”，不过也挺对呀，我现在已经走进了鬼门关，就等合约生效，利落地逃离无界魂处。如果有可能，我倒是宁愿一辈子也不来，一辈子长生不老。

“尚在的无界魂处一旦崩塌，签订的条约即刻生效。你在这里所有的经历都会随着你的复活抽离出记忆，不会记得这条高速路，不会记得我，更不会记得太子的名字。”办公室主任说，“但你在这里听到看到的越多，越会微妙改变你大脑的结构，太子只是怕他的名字给你回归正轨带来负荷。”接下来又顿了顿“我们评估你应该不是记忆力好的人，只是一个脑容量较人类平均水平还低一点的普通人，就告诉你了，不枉你来无界魂处周游一遭，毕竟你是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的第一人。”

“哈？原来是这样？”突然被告知脑容量水平低于平均水平，小绮翻了个大白眼，手做“6+7”状，“是这样吗？”

“快了”，辛褚自言自语。无界魂处的结界开始松动，远山淡影更加模糊，大风的力度也渐渐变小，脚下的高速公路龟裂，“快要崩塌了。”

“快！你快告诉我！”辛褚突然回头拽着小绮的手腕，又恢复眼里的那一池被吹皱的秋水，真挚也火热，坚定又深情。“快告诉我！你对我们的2.0死亡程序还有什么改进意见！”

“我…”小绮一心想走，一条建议都想不出来，只能瞎诌一句，“让你们工作人员认真点！不要强买强卖！给不想体验你们产品的用户一些自由好吗！我这个经历也太坑爹了！能不能长点心呀！”

接着小绮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皮，感受着周遭环境的崩塌和自身快速的位移，只听到因为速度加快耳边卷起的风声。还有辛褚的声音，他说“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小绮满脑子都是被辛褚抱在怀里的感觉，她似乎看到了辛褚左衽的衣衫，和别在腰上的一枚圆形镂空的玉佩。

“十点了！不上班了！王小绮！这已经是你第四次裸辞的第二十天了！”王小绮感觉有人在叫自己，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想，这个声音到底是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