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7章 良师益友哈列姆大人

风起尼罗河 卡毛 军事历史 | 穿越时空 更新时间:2021-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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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精明的安虎!忠诚的安虎!灵活的安虎!……您是法老的仆人,您是法老的眼睛,您是法老的舌头,您是法老的手足!……没有人能够比您更了解法老伟大的心灵,没有人能够比您更了解法老宏伟的意愿……啊!啊!安虎,安虎!您是人民的儿子,您是人民的眼睛……”

五音不全的男人嘶吼伴随着有节奏的铃鼓和笛子声一股股灌进耳朵,这使得徐立晶感觉更加燥热不堪。

他正坐在一顶双人抬的小肩舆上,头顶上用镀金的细木棍和厚实的亚麻布撑起了一副遮阳棚。尽管防晒措施做得很到位了,但还是挡不住四面八方滚滚而来的热风。

他不停地摇着一面用棕榈叶制作的大蒲扇,觉得自己热得快虚脱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早已经停止分泌汗液,而是像烤炉中的肉一般一个劲儿地滋滋冒油。

这家伙正由八名个子矮小、体格精壮的黑人汉子进行护卫——虽说是黑人,却完全没有塌鼻头、厚嘴唇的种族容貌,而是个个都长着一副高鼻深目的、高加索人种的脸盘;他们统一剃着光头,只在裆部围着一块简陋的粗布,人手一杆长矛;这些倒霉蛋儿直接暴晒在烈日下,每个人都走得浑身大汗淋漓;为了体现对于“主人”的衷心,他们不得不扯着喉咙吟唱着那首“赞美”安虎的赞歌——说实话,这怪腔怪调的歌曲听得徐立晶真想立刻跳下肩舆,一头撞死在什么地方。

在这支小小队伍的前方,则行走着一支由四名肤色稍浅的小孩子组成的小乐队——一人吹着笛子一样的管子,一人嘭嘭敲着腰鼓,剩下俩人则随着乐曲的节奏摇晃着铃鼓一样的玩意儿。

他们正沿着一条尘土飞扬的大街前进。

这里的地面由滚烫的沙子铺就,在烈日的照耀下白花花得晃人眼睛;道路两侧种植了几排棕榈树,但是长得并不茂盛,枝叶稀疏的树冠并不能提供多少阴凉;不过,即便在那样一块小树荫下,也聚集了大群的人——肤色有黑有白,性别有男有女,看上去都身材瘦小、营养不良;有人包着头巾,大多数则光着头;几乎所有的人都袒胸露背,只在裆部围了一块破布;他们看上去疲惫不堪,或坐或站,要么举着陶罐喝水,要么啃咬着面包一样的东西……所有人都沉默地、木然地看着街道上这一支鼓乐喧天的小小队伍通过。

那些人的目光使得徐立晶心里一阵阵发毛,刹那之间,滚滚而来的热风似乎也不那么灼人了。

他发现,就在他们的身后,大道两侧高高低低的砖胚房里空无一人。透过黑洞洞的窗户和大门,可以隐约看到屋内简陋的家具和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徐立晶感觉失望极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家中所看到的那座壮丽、整洁、雪白的阿玛尔纳城,一路走来却这般灰扑扑的德行!这就好比直播中那些千娇百媚惊为天人的网红,走出屏幕后都是一脸玻尿酸满身硅胶的倒霉模样。

“殿下,殿下……”塔蒙满脸是汗,倒着小碎步追了上来,“您快喝点清凉的饮料……今天这天气真是出奇得热……”

她高举着一个细口阔肚尖底瓶,飞快地递了上来:“……这是用井水浸过的啤酒,殿下……”

徐立晶赶忙接过来猛灌了几口稀糊糊的“粥”,清冽酸涩的口感让顿使得自己精神一震。

“叫他们不要再唱了,神灵啊都快把我吵疯了……我们找个树荫停停吧,”这家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精疲力竭地说道,“休息一下,休息一下,我热得实在受不了了。”

塔蒙转头冲着吹笛子的小孩喊了几句,小小的队伍便朝着最近的一处树荫拐了过去。

树荫下盘腿坐着一大群上了岁数的人,一个个肤色黝黑、形容枯槁。有不少人脸上拖着长长的白胡子,努力睁着浑浊的双眼盯着他们;有的人甚至连围裆布都没有,仅仅在干瘪的肚皮上系了一根肮脏的绳子。

“滚,滚开!”领头的那位年岁稍大的孩子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用力朝着树荫下的可怜人挥舞着,“快滚开!老爷要在这里休息!”

伴随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皮鞭抽打在那群老头身上发出清脆的噼噼啪啪的声音,人群顿时大乱。

老人们抱着脑袋,惨叫着四处乱窜,在漫天尘土之中不时有人猛烈地相撞、踩踏,很多可怜人倒在地上翻滚嚎叫,而远处的行人也吓得掉头就跑!

徐立晶看得目瞪口呆。

“住手!”情急之下,他一下子跳下了小肩舆,大声吼叫着,“快他妈的住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冲口而出的竟然是汉语!

那孩子立刻停住了鞭打,回过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主子好像生气了!

那几个孩子,抬轿及护卫的几名黑人噤若寒蝉,一下子便跪倒在滚烫的沙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徐立晶顿时感到窘迫万分——好像刚刚做了坏事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不要打那些可怜人了,小涅托!”塔蒙款款走上前来,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殿下,我们去树下休息一下吧。”

那孩子收起了鞭子,一下子便跑开了;这女人使了个眼色,黑人们也恭敬地站了起来。

徐立晶顺从地跟着女人慢慢走到树下。

此地已是一片凌乱,布满了脚印的沙地上散落着不少扯碎的亚麻布和绳子,甚至还有两双草编的凉鞋。他叹了口气,一屁股便坐在一块石头上,发现还有几个可怜的老头儿正在远远地看着自己。

徐立晶想了想,便冲着几个黑人招了招手。

“你们过来,”他示意塔蒙递给自己那个装满啤酒的大尖底瓶,“你们,都过来喝啤酒,每个人都喝。”

黑人们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过来。

“过来喝呀!”徐立晶大声命令道。

他们只好战战兢兢地挨个走上前来,羞涩地笑着,不住地打躬。

领头的那家伙小心翼翼接过尖底瓶猛灌一口,然后依依不舍地交给下一个人。

塔蒙肃立在徐立晶身边,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嘴唇动了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

四个奏乐的孩子凑在一起,死死盯着黑人们手中的尖底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们也过来喝,”徐立晶朝他们招招手,“来解解渴吧,小孩儿!……塔蒙,还有啤酒吗?”

姑娘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头驴子。那驴子一直跟在队伍的末尾,驮着四个一模一样的尖底瓶,还有用亚麻布包裹的几个小包袱,据说是为进宫觐见的殿下准备的“小食物”。

孩子们欢呼一声,一下子便冲过来围坐在徐立晶身前。

“殿下,您可真是个大善人!”那位毫不留情鞭打老头的大孩子喜气洋洋地夸赞道,“如果妈妈知道我今天喝到了殿下赏赐的啤酒,她会高兴得发疯的!”

“我的妈妈和姐姐会一直祷告下去,祝愿殿下长命百岁!”

……

孩子们七嘴八舌称赞着主人的慷慨大方和平易近人,徐立晶听得笑眯眯的,心里受用极了。

“小东西,身体很不错呢,”他捏了捏孩子黝黑结实的小胳膊,“力气挺大的呀!我刚才看你用鞭子抽那些老头,很熟练嘛!”

“那当然了,殿下,”那个叫做“小涅托”的孩子用力挺起了小胸脯,“那些人都是一群牲畜,只能用鞭子抽他们才会听话……就像我爷爷在家里用鞭子抽山羊和驴子一样。”

“牲畜?”徐立晶脸色顿时一沉,“他们不是人吗?”

“那些可怜人是国王陛下刚刚从南方征调过来的奴隶,”塔蒙悄悄走了上来,将那孩子推开了,“去去,那边呆着去。”

“陛下正在西岸修建自己的陵寝,”她悄声解释道,“已经修了七年啦……帝国正在从各地调集工人和奴隶,每隔半年便轮换一次。”

徐立晶沉默了。他突然想到,3500年前的老人是十分罕见的——繁重的体力劳动、恶劣的生活环境和粗粝的饮食,使得一个普通人能够平安活过40岁便已经谢天谢地了。但他刚才分明看见了一大群老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南方来的奴隶?”他不解地问道,“修陵墓的奴隶,不应该都是精壮男人吗?怎么都这么大岁数了?”

塔蒙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殿下,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同努比亚的战争吧。”

“那些老人是上埃及总督刚刚送来的努比亚人,都是些当地的老贵族……”她突然补充道,“小涅托说的是事实……在我们眼里,他们就是牲口。岁数大了,也是老牲口。”

徐立晶欲言又止。

“那么,他们……”他悄悄冲着大树下歇脚聊天的几名黑人轿夫和护卫努了努嘴。

“……都是努比亚人,”塔蒙眨了眨眼睛,“注意,殿下,他们就是牲口!您绝不能把他们当做人来看待。您是埃及人,是埃及的贵族!殿下,要注意您的身份!……”

徐立晶正要说什么,塔蒙却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

“殿下,我早就想和您说,”她急切地解释道,“自从您的‘卡’(灵魂)回归后,您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您对我,对您的姑娘们都展露了天恩一般的善心……但是,在您的宫殿之外,您展露无边无际的善心是会害死您自己的!……”

徐立晶惊讶地看着塔蒙。

那姑娘满脸是汗,正勇敢地看着自己。

她那由一串串小辫子组成的假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眼角的黑色眼线也变糊了,显露出深深的皱纹,看上去一下子仿佛老了10岁。

这才是20出头的姑娘啊!

徐立晶猛然意识到她是正确的。等级,尊卑,严格的等级和尊卑。

在今后的岁月里,必须无时无刻提醒自己注意这一点——无视,或者忽视等级和秩序,在这个时代将会自寻死路。

“起来!”他忽然站了起来,冲着那些黑人大声吼叫着,“快滚起来,我们走!”

塔蒙悄悄松了一口气,也相跟着用尖利的声音呼喝起来:“起来,起来,都滚起来!”

几个黑汉子和奏乐的孩子们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徐立晶一跃而起跳上了小肩舆,小小的队伍再次吹吹打打出发了。

正在这时,街道上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阵鼓声。人们回首望去,发现一支军队正沿着大街开过来了!

在飞扬的尘土中,隐约可见一大群精壮的小伙子滚滚而来,排成三列,数量约在200人上下。

人越来越近了。那些人统统戴着——徐立晶兴奋地看到——吉萨高原上那尊举世闻名的狮身人面像所戴的那种雄狮头巾,每个人额头上还套着一根眼镜蛇造型的金色发箍,脖子上罩着一圈又一圈五颜六色的金属项圈。

他们赤裸的上身被烈日晒得大汗淋漓,肤色呈现出一种健康的暗红色,只在下身用一条点缀着金属尖刺的黑色腰带系着一面金色的百褶裙,而在裆前则垂坠着一条三角形的皮子,上面用金线勾勒出巨大的鹰隼头像。

他们每个人都脚蹬系着皮带的凉鞋,按照鼓点的节奏整齐地踩踏着地面,激起了大片大片的沙尘;他们右手都握持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长矛,腰间挂着一柄牛角形的小弯刀,刀鞘似乎也镀了金,同尖利的长矛矛尖一同在阳光下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光。

这真是一只昂贵的队伍!徐立晶差点喊出了声。

嘭嘭!——嘭嘭!

在震天的鼓声中,一名戴着用木头和苇叶制成的鹰隼头盔的士兵高高擎着一面旗帜骄傲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旗帜上用鲜红的颜料描绘着国王神圣的名号——荷鲁斯名,金荷鲁斯名,两夫人名,王名……而身边的鼓手们也戴着同样的沉重头盔,随着队伍两侧军官的号子在有节奏地敲打着腰鼓,极富节奏感的鼓声惊天动地。

“万岁,荷鲁斯!”一名身材高大的军官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一边大声吼叫起来,“万岁,国王!万岁,王后!”

“万岁!万岁!”

行列中的军人们也扯开喉咙整齐地呼喊起来。

徐立晶早就提前避到了一片树荫下,同一大群衣衫褴褛的黑人一起默默注视着这支军队耀武扬威地开过去。

“‘金荷鲁斯’军!”塔蒙由衷地赞叹道,“殿下,这就是神圣国王陛下的亲卫队和宫廷禁卫军……您瞧,帝国最伟大的军队!”

徐立晶悄悄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凉鞋,每个人都披金戴银,每个人连头箍和护腕都是镀金的……也只有“金荷鲁斯军”这样的“宫廷禁卫军”才有这样的待遇,这样的派头,这样的豪气!

他不由得想到,法老陛下的儿子、神圣的图坦卡蒙王子,和他的亲姐姐、至尊的努布提奥公主,眼下正为了争夺这样一支金光闪闪的军队而闹得不可开交……

这家伙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在这烈日下的巨大城市中走了半天,遇见的要么是衣不蔽体的奴隶,要么就是威武雄壮的军队……

那么,人民到底在哪里?

熙熙攘攘的市井街道在哪里?那些做小买卖的、吃喝的、闲逛的、唱歌跳舞的、聊天打屁看热闹的、小偷小摸的……那些太太平平过着普通小日子的,人民,到底在哪里?

难道,这个时代没有人民?只有奴隶、贵族和军人?

他弯下腰凑近了塔蒙的耳朵,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

“这就是伟大的首都,”姑娘的眼中突然露出了一丝恐惧,“它……它永远处在戒严状态之下!它只属于军队,它……它完全被军队所控制!”

“啊……戒严!陛下本人也被军队控制了吗?”徐立晶震惊地问道,“王室和贵族都被军队控制了吗?陛下不是‘金荷鲁斯军”的大将军吗?”

“不……不……”塔蒙惊慌地摇着头,“殿下,您别问我这个,我真不知道……”

徐立晶失望地坐直了身体,望着“金荷鲁斯军”激起的大片烟尘,陷入了沉思。

……

“日始”9时。

如果换算成现代的时间,应该是下午1时至3时之间。

埃及人一般把一天分成“日”、“夜”两个板块,每个板块12时;顺便说一句,他们还把一年分成两季——“雨季”与“旱季”。现在时近11月,正是“旱季”开始的季节。

尽管早晚的风已经送来了些许凉气,正午的太阳依旧在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

神圣的帝国首都阿玛尔纳北、东、南三面环山、西面临河,如此糟糕的地形阻挡了来自北方的风,使得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热气团更加无法散去,继续折腾着城市里的人——无论是国王陛下、贵族、将军、祭司,还是数量庞大的奴隶们,无一不在忍受着酷热的折磨。

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年复一年地忍受这样的折磨,已经有数千年之久了。

正在这时,巨大的“水钟”当当敲了9下。

这是一台青铜制成的巨大机器,由精巧复杂的杠杆与齿轮构成,它巧妙地利用了精确控制流量的水产生的重力来进行计时;而水,则引自城市南方山脉中的清泉。

水钟坐落在阿玛尔纳城最大的“埃赫太吞”广场上,这也是整个首都的正中心。壮丽的大王宫正坐落在圆形广场的东方。两排长长的、高大的廊柱由南、由北环绕整个广场,像一把巨大的钳子一般将它合围。

一条巨石铺就的大道从广场出发,一直向正西方延伸,直抵尼罗河边——那里有一个神圣的“佩皮”大码头同它相连。

不过,那个码头只有在帝国的达官显贵们沿着尼罗河乘船而来时才会启用。一般来说,整个首都的日常生活物资几乎全部依靠南面的“科提科提”大码头进行供给——从那个码头出发的无数条道路就像一张由无数毛细血管织成的大网,深深扎进了巨大城市的每一寸肌体。

米黄色的大王宫——用徐立晶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冒犯话来讲,看上去就像一个大棺材——具有古老石质建筑的全部典型特征:厚重,结实,好似一块无比巨大的天然石块切割而成,只是在底部吝啬地开着几个黑洞洞的窗口和门洞。

这是在文明的早期,人类在无法掌握轻巧的大型承重结构施工的情况下所能想到的最安全和最淳朴的建筑方法:用大自然中最结实的结构——巨石——来进行一层又一层简单的堆积。

而廊柱则是埃及人的独创,也是后世一切西方文明建筑特质的滥觞。

巨大的条石在海量奴隶的辛勤劳作之下被精心打磨成粗壮的圆柱形,然后整齐划一地直立起来,统一在柱顶擎着长长的巨型长石,连接形成壮丽的石柱走廊。

廊柱似乎有着一种明确的宗教意味——将空间切割成“天”与“地”两个部分:大地用无数的廊柱托举着天空,而天空则通过一根根齐整的细线将自己与大地连在一起。

大王宫就被数条这样的廊柱包围着,表明它正处于“天”与“地”结合的部位——这正是国王陛下“神性”的最响亮、最明确的宣示。

而在廊柱下方,在每一根粗大的石柱之下,整齐地排列着巨大的埃及诸神石像—阿吞、拉、荷鲁斯、阿努比斯、泰芙努特、透特……即使同历史悠久的卡纳克和卢克索两大神庙相比也毫不逊色。

徐立晶已经从刚刚进入这个时代所表现出的震惊与惊慌失措的情绪之中平复过来。他就像一位真正的宰相儿子那般,在阴凉处眯缝着眼睛歇息,似乎对那些石像不屑一顾。

这些高大的石像——男人的、女人的、隼头人身的、狼头人身的、公羊的、公牛的……——被打磨得光亮无比,手持着自己的法器或者武器,面无表情地、庄严地目视前方,似乎对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毫不在意。

这里才是帝国真正的中心……至少伟大的国王陛下——埃赫那吞法老——是这样认为的,并且在用他的一生来践行这一点。

正在这时,大王宫内传来了悠长的号角声。

很快的,一支披挂着着金光闪闪盔甲的队伍出现在广场的西南角。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高举着一面红色的巨大鹰旗,迈着整齐的步伐绕场一周。

“呼——嗬!呼——嗬!”他们一边行进,一边有节奏地呼喊着。

不一会儿,从大王宫的主入口内涌出了一大群赤裸着上身、围着红色围裙、手持长矛的战士,在激越的鼓声中跑步奔向广场内、廊柱下、神像旁的每一个哨位,持矛肃立。

一名穿着凉鞋、戴着金眼镜蛇头饰的高大军官手持一柄大喇叭,站在广场正中央的水钟下面扯着喉咙大声吼叫着——

“阿吞的儿子,

阿吞所照耀的,

阿吞所满意的,

阿吞所无比信任的,

两夫人所荣耀的,

从山到山,

从海到海,

上下埃及的两地之主,

万王之王,

亚洲的保护者,

努比亚的征服者,

神圣而又伟大的埃赫那吞国王陛下已经醒来了!

忠诚的人们啊,

快去觐见你们的王!

快去觐见你们的王!”

巨大的“埃赫太吞”广场顿时沸腾起来。

此处聚集了至少上千人,大都是从帝国各地赶来觐见的达官显贵们——许多人乘坐着航船沿着尼罗河来到这里,偏远地区的州长和总督们甚至要为此花上半个月的时间。

男人们并不像下等人那般赤身裸体。这些体面人似乎毫不在意天气的酷热,每个人身上都披着一身白色的、亚麻布的罩衫,罩衫的领口、胸口上都绣着图案复杂的精致花纹;他们的腰间则围着各式各样花色繁复的腰带;而在下身则披挂着精美的布裙——人们的身份和等级都是通过其上的花纹和褶皱来体现的。

随行的女人们都戴着五颜六色的美丽头巾,头巾上套着金子制成的头箍;几乎每个女人都画着浓妆,身上穿着单薄的吊带长裙,在胸部、腰间和裙摆上缀满了复杂精巧的饰品或者流苏——这就是帝国的所谓“贵妇”了。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所有人都在拼命摇着用野鸟羽毛制成的大扇子,用来对抗广场上滚滚而来的热浪。

人们说笑着从廊柱和石像的阴凉下走出——那里早就挤满了帝国各处而来的肩舆、轿子、骆驼之类的交通工具,侍女和随从们倒着小碎步,快步跟上他们的主子,为他们撑起遮阳的小凉棚,为他们递上解渴的清凉饮料……

一时间,偌大的广场人声鼎沸,国王陛下神圣的觐见活动就要开始了!

徐立晶站起了身,开始焦急地四处张望。

这家伙正躲在一尊巨大的“阿努比斯”神像下躲避炽烈的阳光。“阿努比斯”是一尊狼头人身的石像,手持长鞭,两只巨大而空洞的眼睛漠然盯着东方。石像应该是刚刚制成的,双腿上刻画着巨大的象形文字,笔画中还有许多没能完全清理干净的石屑。

这位从面相上看不太好惹的神可是看管地狱大门的阴间神祗。徐立晶站在这样的神身下也许会觉得阴风阵阵,但他绝对会雀跃着欢迎那样凉爽的“阴风”,因为这家伙感觉自己的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

该死的!

随行的驴子所携带的可口啤酒已经没有了——他真后悔自己毫无理由的慷慨大方,他为什么要把那些宝贵的清凉饮料无端赏赐给奏乐的小屁孩、抬轿的黑人之类的下等人!

而塔蒙早已戴好了头巾,还在脸上蒙上了一层绣着金线的宝蓝色亚麻布,只露出两只好看的眼睛。

这个一瞬间变得珠光宝气的侍妾也要跟随着自己的主人一同进宫觐见。

徐立晶真有点惊讶于这位姑娘的身份了——说她是女奴吧,她似乎掌管着主人身边的一切,甚至有资格陪同他进行重要的社交活动;说她是女主人吧,她却时时、处处显示出无比的谦卑、温顺和轻贱,宣称自己一生的目标不过是主人的“妾”这个位置……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似乎是姐妹、女主人、女管家和女奴的混合体?

徐立晶无声地咧了咧嘴,准备随着人流进去了。

“您再等一下,”塔蒙突然轻轻拉住了他的胳膊,“殿下,您必须由他引见。”

“谁?”这家伙不满地四处张望着,“你刚才一直不让我动,要在这里等什么人……都等了半天啦,简直热死了!”

姑娘的面罩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两道秀丽的眉毛拧在一起,显然十分焦急。

正在这时,一个斜披着白色罩袍的胖子带着两个随从跑了过来。

他们跑得浑身是汗,那个上了岁数的胖子的脸已经在高温炙烤下变成了红褐色。

“啊!我的殿下!……”那胖子喘着粗气,就像一个皮球一般滚到了徐立晶面前,熟练地、深深地弯下了腰,“我迟到了,真该死!因为我刚才遇见了尊贵的‘弓箭’州州长大人,随便聊了几句……殿下!”

徐立晶诧异地后退了一步,飞快地上下打量着那个人。

那是一个大概1米6的身高,岁数在50岁上下,脑瓜子铮亮,脸上布满了皱纹,大肚子、细胳膊细腿的一个肥胖的男人。

好家伙!徐立晶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那老头竟然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窝就那么空着,显得整张胖脸十分狰狞可怕!

胖男人见徐立晶毫无反应,莫名其妙地挠了挠自己锃亮的头皮,对着塔蒙小声问道:“殿下……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殿下!这是您的大管家,您父亲忠实的朋友,您的良师益友,哈列姆大人,”姑娘贴着徐立晶的耳朵小声解释道,“哈列姆大人刚刚从底比斯赶来……他将带着您觐见陛下。”

“我已经在今天早上,派人将您的事情报告给了他。”她悄声补充道。

徐立晶顿时感觉到一丝不快——他觉得自己被监视和控制了。

“殿下,殿下?”胖老头哈列姆小心翼翼摇晃着他的胳膊,“您还记得我吗?”

这家伙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常态。

“记不太清了,”他竭力装出满面笑容,“今天一切全靠您了,老师。”

“老师?”胖老头一脸狐疑地咕哝起来,又遗憾地摇了摇头,“您叫我老师?唉……‘卡’(灵魂)的脱离与回归确实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安虎家族在近200年来从未发生过……”

“所以,殿下的一切全拜托您了,”塔蒙急急地说,“这个时间发生这种事情,真是太糟糕了……如果神圣的国王陛下发现了异常,我们都会……”

姑娘的脸都吓白了!

“没关系,”哈列姆自信地摆了摆手,“陛下今天不出场。代表他完成觐见并进行训话的,是尊贵的图坦卡蒙王子殿下。”

“王子?”塔蒙大吃一惊,“他不是在底比斯吗?”

“不,他来了,我和他乘坐同一条船来,”哈列姆一下子拽紧了徐立晶的胳膊,“来,殿下,时间非常紧急,我来告诉您入宫觐见的一些要点……快,现在还来得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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