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乐 第十七章 琵琶绝响

此生长乐 云昀 女生小说 | 古色添香 更新时间:2021-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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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世民果然增派了一队人马守在宜秋宫外,每日轮岗换班,井然有序,以致妙善每每自宜秋宫进出,都会生出一种身在丽正殿的错觉。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婉顺自那日以后,便一直在佛堂闭门不出,更遑论再去宜秋宫报复妙善。

妙善在寝宫惶惶不可终日的躲了数日,见李婉顺那边着实没什么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相比来说,李世民则显得没那么上心。毕竟,一个天大的好事在向他遥遥招手。

建成、元吉兵败后,其旧部大多四散奔逃。李世民是个惜才之人,此番东宫又正值揽才之际,对于回归乡野的一众能臣武将,李世民总是不甘心,却又顾忌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等人,迟迟不敢有所动作。

“妾听闻魏徵作太子冼马时威望颇高,深得废太子器重,如果殿下能将此人招为己用,那东宫其余旧部自也不好再故作姿态。”长孙氏道。

李世民挠了挠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我就怕魏徵念着旧主的情分不肯归顺于我,我又总不好强迫于他倒显得我不仁不义。”

长孙氏笑道:“良禽择木而栖,于他们而言,适时投靠明主,以才报国,方是君子所为。况且,殿下身边的重臣,又有几个是一开始便跟着殿下南征北讨的?他们看中了殿下之徳,便弃旧主投奔于你,妾相信,那些东宫旧部也非愚钝之人,他们不会看不出殿下品行为人。只要殿下诚心相邀,他们定会尽心尽力辅佐殿下。”

李世民越听越觉得有理,精神陡然振奋起来,仿佛已胜券在握。他笑了笑,在妻子唇上落下一吻,引来后者咯咯娇笑。

事实证明,长孙氏还是很有见地的。李世民去永兴坊魏徵府上寻了两次,便成功将魏徵招入麾下。东宫上下皆以为奇事。

妙善对于此事倒毫不知情,仍旧每日作画骑马,好不自在。不过,自从那夜夏玉连奏三首曲子之后,妙善便莫名其妙的对琴箫感起了兴趣。李世民爱女如命,对于妙善这一小小的请求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当下便去太常寺找了最好的琴箫女教导妙善。

妙善聪慧,不过半月便已能断断续续吹一首小曲。

妙善练的兴起,每日晌午便立在廊下吹半个时辰的琴箫,久而久之,宜秋宫的下人只要见到她执着箫往廊下一站,便自动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为别的,只为她吹来吹去,都是那同一首曲子——凤求凰

妙善对凤求凰有一种诡异的执念,纵使宫人对她避之不及,她依旧乐此不疲的每日重复着同一首曲子。

今日,妙善照例立于廊下吹了一阵,忽听身后有徐徐脚步声响,妙善转过身,却见夏玉斜着一边肩膀朝她慢慢走过来。

“怎么不睡午觉,跑出来做什么?”

夏玉站到她身侧,笑道:“娘子技艺愈发精纯,臣慕名而来,只想一品佳音。”

妙善听出来夏玉在打趣她,却也难得的没有回嘴,只浅浅一笑:“等你的伤养好了,我们合奏一曲如何?”

夏玉一笑:“求之不得。”

院中蝉鸣阵阵,间或几声莺啼婉转,倒也颇为悦耳。妙善难得有闲暇享受这一份午后惬意时光,遂静静立于廊下,眯着眼静默不语。

夏玉知道她贪恋此时美好,便也没有出声打搅,只噙着笑站在她身后。

妙善歪着头听了一会儿,忽而笑道:“世人皆厌聒噪蝉鸣,只当它扰了心头清净。我却喜欢这叫声,虽然不如黄鹂悦耳,却别有一番滋味。”

夏玉点点头刚要附和,就听见平底里炸起一声惊雷。

“要死啊!叫你们粘个蛐蛐儿都推三阻四,想法子偷奸耍滑!要是这些蛐蛐儿吵了娘子的清净,你们都免不了一顿鞭子!”

冷不防被人扰了清净,妙善刚想出言呵斥,就见两个婢女一人拖着一个长长的粘杆从堂屋后钻出来,两婢女皆不过十四五岁,穿着一模一样的高腰间色裙,一个高挑清瘦,一个圆润娇俏。样貌身形皆迥异的二人,倒都是一样的垂头丧气,想来就是方才被训斥的婢女。

妙善眼珠一转,拉着夏玉绕到柱后。

二人拿着粘杆粘了一会儿,那圆润些的早已粉汗淋漓,索性将粘杆往地上一掷,怨道:

“好死不死,把人从榻上拉起来粘这破虫!这满树的蛐蛐儿,岂是一时半刻就能粘完的?!”

高挑些的劝道:“你小声些,別搅了五娘子午睡。”

圆润的颇不以为然:“我看是搅了她赵三娘午睡吧!小郡主还没说什么,她倒先燎起来了,就仗着自己奶过主子,成日里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就可怜咱们这些人,光伺候他们这些人就够受的了,那还有机会近主子们的身啊。”

“行了行了”高挑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道:“别丧声歪气的了,正经粘完了这些蛐蛐儿是正事。”说罢,眼珠一转,一脸神秘的道

“我听说殿下今日要在宫中设宴,你留神盯着些,席一散就赶紧去。晚些就只有别人挑剩下的了。”

?“设宴?最近宫中也没有什么大事啊。”

?“没有大事?!”高挑婢女一脸的震惊

?“前几日殿下才将原东宫副护军薛万彻召入宫中,这还叫没有大事?!”

?圆润婢女听罢愣了半晌,才如梦初醒般长长“哦”了一声

?“就是兵变那日率两千卫队攻打王府的薛万彻?”

?“除了他还能有谁。”

?圆润婢女挠了挠头“可是……薛万彻是废太子的心腹,殿下把他招入东宫,不怕引狼入室吗?”

?高挑婢女翻了她一眼,一脸的不以为然。

?“殿下何等气量,岂会在乎这些?你看那詹事主簿魏徵原先不也是一心劝废太子除掉殿下,殿下尚能将他奉为上宾,区区一个东宫副护军又怕什么。我还听说,这薛万彻能再入东宫,还多亏了魏詹事多次相邀。”

?“是魏詹事邀请的他?!殿下真厉害!”

?“那可不是!不过,我又听说……原先天策府的旧人好像不是很待见他们。”

?圆润婢女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毕竟以前可是针锋相对的,如今却要大家共事一主,任谁也觉得不痛快吧。”

?“是啊是啊,尤其是咱们左庶子,气得什么似的,还偷偷给魏詹事起了个诨名,你猜是什么?”

圆润婢女一脸好奇,将身子凑近了些,高挑婢女伏在她耳边刚想开口,便听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冷喝

“你们在做什么?!”

二人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唬的抖衣而颤。

夏玉缓缓来至二人面前,正色道:“东宫规矩,背后不语人是非,难道就是说出来让你们听听的么?!”

夏玉音调猛地一个拔高,吓得二人连连叩头,颤着声哭道:“夏先生恕罪,是婢子失言了,还望夏先生不要告诉三娘!”

夏玉两道剑眉蹙起“赵三娘是你们什么人,让你们如此怕她?你们记住,宜秋宫只有五娘子六娘子才是你们的主子,旁人都算不得数!”

二人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玉继续道:“我看你们是太清闲了,才有时间在这里乱嚼舌根。我已上报五娘子,明日这院中扫洒之事就由你们负责。”

二人不敢不应,只得含泪谢恩。见夏玉再没有其他表示,便匆匆拎了粘杆逃荒似的离开了。

??晌午,李世民果然在崇仁殿设下宴席,不过妙善却没有机会参加,因为她被长孙氏拉着去了去了太极宫李渊的内宫——甘露殿。

妙善前世虽在太极宫长大,但对于甘露殿却并不是如何熟悉。在她的印象里,阿耶一直和九兄还有兕子住在甘露殿南边的立政殿里,这甘露殿虽然名义上是阿耶的寝宫,但他确实没在里面待过几晚。是以,当内典引带着母女二人踏进甘露殿时,妙善是有一丝陌生的。

说不上来为何陌生,但总觉得眼前宫殿与当年的甘露殿有所不同。

一进殿门,便隐隐约约听到殿中传来男女调笑之声,内典引像是已司空见惯,反倒是长孙氏显得有些尴尬。

三人一路穿过正殿,迈步进了李渊的卧房。

虽值晌午,甘露殿内仍有些昏暗,大殿南面放了一张木榻,素色轻纱半卷,与榻上艳丽景色形成鲜明对比。

李渊披一身家常衫儿,怀抱琵琶轻轻拨弄。他的身侧卧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宫妃,正一边一个攀着他的肩膀给他喂葡萄。李渊也不看她们,只张嘴吃了,手上拨子却是一颗也没停下来过。

琵琶清脆,弹出的曲子也透着欢快愉悦。

内典引叉手行礼“大家,太子妃到了。”

李渊连眼皮也未曾抬,只轻轻点了点头,拨出一段欢快的旋律。

长孙氏虽然尴尬,但还是携着妙善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轻声道:“阿耶,我做了些水晶龙凤糕,特意给阿耶送来的,阿耶尝一尝吧。”

李渊没有理她,自顾自把曲子弹完,才在二宫妃脸上捏了一把,笑道:“你们先下去吧。”

二宫妃走后,李渊漠然看了一眼长孙氏,淡淡道:“难为太子妃用心了。”

长孙氏忙捧着碟子上前笑道:“孩儿特意多加了蜜枣,阿耶一定会喜欢的。”

李渊眼中凌厉一闪而过,随即略显疲倦的摆了摆手“我老了,吃不得这些了。”

长孙氏拿起一块糕捧到他面前,轻声求道:“孩儿吩咐人多蒸了一会儿,已经不粘牙了。”

“不吃不吃,拿开!”李渊没来由一阵心烦,挥手打掉了满满一碟糕点。

晶莹剔透的龙凤糕骨碌碌滚了一地,妙善眼睁睁看着,只觉心在滴血。

“阿耶……”长孙氏欲言又止,只垂首默默看了一眼妙善。

母女连心,当下妙善便明白了。

李渊心下烦躁,正打算找个由头把长孙氏打发出宫,忽然从角落里弱弱传来一声“阿翁”,声音软糯清甜,却又带着一丝娇怯。

李渊抬起头,看见妙善怯生生站在阶下,一双漂亮的凤眼微微泛红,眼中泪光闪烁,泫然欲泣。

李渊忽然觉得满处火气梗在胸腔,却是想发作也发作不出来。祖孙二人无言对视良久,李渊终是长叹一声,朝着妙善招了招手。

妙善踱过去,轻车熟路的缩在李渊怀中,就像当年窝在李世民怀中一样。

李渊轻抚着小孙女的脑袋,又有拿瞥着立在自己面前的长孙氏,忽然眼中一热,堕下两行清泪。

“造孽啊!造孽啊!”

李渊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已看不出一丝光彩,只有一片死寂。

不过短短数日,原先尚且斑驳的鬓发已尽数花白,苍老的脸上遍布深深的细纹,眼角下垂,眉头紧锁。宽大的衣服下是枯瘦佝偻的身躯。此时的他,就像是年近耄耋的老者,仿佛下一刻便会随着甘露殿外的缕缕清风化作一抔烟尘,消散在天地之间。

长孙氏顿了顿,道:“阿耶,我今日来……是为了太子。”

李渊一听,瞬间怒目圆睁,他一把推开妙善,颤抖着身子指着长孙氏,几乎声嘶力竭

“他要的太子之位我都给他了,建成、元吉,他的一切障碍都已经清除了!他还想要什么?!要我的命吗?!”

“阿耶,我……不是这样的……”长孙氏慌忙解释道。

“我妻子早亡,如今四个儿子也只剩了他一个。我什么也没有了,难道……他还不肯放过我吗?!”李渊忆及发妻,心中哀思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大颗大颗泪珠顺着她苍老的脸庞流下来。

长孙氏咬了咬嘴唇,心下一横“阿耶应该清楚,二郎起兵逼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下被戳到痛处,李渊赤红着眼睛,暴怒道:“我不知道!”

长孙氏冷笑一声“当初太原起兵,是二郎身先士卒,四处招兵买马。我大唐建国,他居功至伟,可是阿耶做了什么?!”

李渊怒道“我自然知道他功劳最大,我也给了他至高的封赏,给了他无上荣耀,我又做错了什么?!”

“正是因为这样,陛下才错了!正是陛下给予的一切与他身份所不匹配的赏赐,才使得他们兄弟阋墙,骨肉相残!陛下赐予二郎的莫大权利,使太子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也给二郎造成了比肩储君的错觉!”

李渊颓然倒下,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团。

长孙氏仍旧不依不饶“杨文干事件后,阿耶为什么要向二郎做出那样的承诺?二郎是什么样的性情,阿耶想来比我更清楚吧。你既然根本没想替换储君,又为何要给二郎希望?!这些年,他们兄弟明争暗斗,你我都看在眼里。可是阿耶作为父亲,却又真正的做了什么缓和他们兄弟矛盾的事吗?”

“你别说了!别说了!”李渊痛苦的蜷成一团,两手捂住耳朵试图逃避她的咄咄逼问。

“这些年,他们兄弟相争。阿耶作为大唐皇帝,为什么不及时止损,反而左右摇摆,进退不定,使废太子疑虑更甚,使二郎更加寒心!是谁主导了这场兵变?又是谁搅的兄弟相残,父子离心!怕没有人比阿耶更清楚吧!”

“滚!你滚!”

李渊怒极而啸,顺手抄起案上的一只青瓷花瓶朝长孙氏狠狠砸了过去。

长孙氏侧身躲过,贵重的青瓷花瓶瞬间碎成了齑粉。

长孙氏看着满地破碎瓷片,微勾唇角,携着妙善躬身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身后忽然响起李渊极度压抑的悲泣,妙善心头一悸,仰首看母亲,见她面色如常,并未因此有丝毫动容。妙善叹了口气,抬手拭去眼底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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