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行列车 第七章 长梦

张桐此时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王筱萌在一旁的桌子上趴着。赵磊他们不久前就回去了。机械科的人发现门外的走廊上昏迷着一个保卫科装扮的人，便通知了保卫科。赵磊等人确认张桐没有腐化异变后，收走了他的伐异环，把他安置回了自己的房间。王筱萌则是和自己母亲打过招呼后在这一直守到了深夜。

窗外的灰雾依旧在不停的吞吐着，这是这个世界的基调。

王筱萌冷的打了个抖，她揉了揉有点惺忪的睡眼，张开嘴轻轻打了个哈欠。望着床上仍然没有动静的张桐，她思绪漂浮了起来。

她的父亲也曾经是保卫科的一员。王筱萌七岁时的那年暗季，有几次很猛烈的黑潮袭击。不只是保卫科，其他人也有死伤。那一次王筱萌的父亲也在腐化后自尽了。这件事让她对保卫科很抵触。

王筱萌的母亲经常对她说：“筱萌啊，你爹他是个英雄。”

她不以为意，她不在乎他是不是英雄。

张桐报名保卫科的时候，王筱萌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父亲。她很气愤，为什么自己重视的人都这么惦记保卫科。

困意重新袭来，王筱萌没继续想，她拉紧自己的衣服，又趴回梦乡。

张桐漂浮在废墟上方，细细打量着，废墟内外都布满了一种隐约蠕动着的藤蔓，在灰雾的遮掩下张桐又很难判断它是否真的在蠕动。藤蔓上还错落开着一种人面紫花。有嗔怒，有痴笑，神情各异，极为诡谲。张桐完全不想靠近这藤蔓。

“全都是这诡异的花和藤蔓。墙上也盖满了，看不到建筑风格啊。”张桐有点头疼，这等于没有线索。

他重新锁定了一个目标，正准备前往。忽的心有所感般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有个声音让他往那边去。

这下让张桐犹豫了，万一在这梦境里受伤甚至死去，会不会影响现实？忽然出现的声音真的值得相信吗？

张桐不敢冒险，他开始往列车方向移动，在他的认知里，整个梦境中最安全的就是列车附近。

这时，声音的来源方向远远的爆射出一颗光球，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张桐的身后飞去，蓝紫色的光芒很快吞噬了张桐。这一切发生之快让张桐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可以说他刚心生退意，光球就发射了。

但预计中的痛苦和挣扎没有到来，包裹着张桐的光球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房间，四周都是令人不悦的蓝紫光波，令张桐寒颤连连。然而比起这看得见的光，有一种难言的恐惧弥漫在他心头，就好比知道有一把威力巨大，裂石穿云的强弩正锁定着自己的眉心，可自己连逃跑都做不到。

浑身关节都像生锈了一般，张桐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被禁锢住了，还是胆怯到失去了行动力。他只能等待着新变故的出现。他想到了死刑犯，想到了路易十六，想到了被石化的光之巨人。

但这种锈蚀感在麻痹他思想之前突然中断了，就像丛林里顶级的猎手对猎物失去了兴趣一般，张桐大口着喘着气。他眼前的光圈剧烈抖动着，渐渐变成了一幕影像。

影像里正是奔驰的列车，一团团灰雾像超市促销送鸡蛋时的老人们疯狂的聚集着。最后从灰雾中渐渐出现一个人形，张桐的瞳孔猛的一缩，不仅是因为那个人正是张桐自己，还因为他的身后隐隐还能看见另一个身形。

影像里的张桐重复着自己不久前做过的事，打量列车，飞行，探索废墟，迟疑离去，并被光球吞噬。

有人在监视自己？他被迫来到这个世界肯定是有某种力量操控的。会不会就是这个监视着自己的人？他有什么目的？

张桐不敢多想。他又想起影像中的自己身后那个虚影，赶忙顾首寻找，但什么也没发现。

是离去了么？还是自己看不到呢？

影像中的光球在原地停驻了一段时间后，消散开来，显露出其中的“张桐”，他背后的虚影似乎凝实了几分。

“那个虚影....怎么也是张桐.....”张桐感到一丝目眩，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

“张桐”朝着一个方向飞射而出，而影像也一直追踪着他，张桐目不转睛的窥视着，甚至放轻了呼吸，仿佛下意识的害怕影像中的“张桐”发现他一般。不多时，“张桐”来到了一座巨大的浮岛。

浮岛上漫是令人心悸的活体藤蔓和人面花朵。它们狂野的生长在浮岛上，又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漆黑的“王座”，王座上有一具焦黑的枯骨，破败的气息从影像中弥漫，甚至让影像外的张桐也感到深深的无力。

但“张桐”毫不犹豫的登上了王座，枯骨轻而易举的被“张桐”击碎。他取而代之，坐上了那不祥的位置。

“张桐”登上王座后，忽然看向虚空中的某处，正好与张桐对视。他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下一刻影像就中断了。

冷汗已经浸湿了张桐的全身。他不知为何，心中笃定对方是对自己冷笑。

难道这个光球在给他播放未来的影像，自己最终会登上那个漆黑的王座？

这时，光球消散，强大的吸引力从列车里再度迸发，张桐知道，自己要回去了。

张桐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王筱萌。她趴伏在桌上，上半身蜷缩着。

他爬起床，随手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给王筱萌披上。衣物刚刚盖上，王筱萌的身体忽的开始膨胀，然后龟裂，最后碎裂成腥红的碎块。满地的碎块同时以一个鬼畜的频率振动，一颗颗肉芽从碎块里爆出，飞快生长成蠕动的藤蔓，藤蔓上接着又飞快的开出一朵朵花——都是王筱萌的脸。它们统一规律的摇晃，齐齐把视线投向已经跌坐在地上的张桐。

“桐哥！”“桐哥！”“桐哥！”“桐哥！”“桐哥！”

花开口喊着张桐的名字。

“桐哥救我！”“桐哥我好痛苦啊！”“桐哥！”“桐哥不要丢下我啊！”“桐哥我恨你！”

张桐害怕的往后坐爬着，但身后王筱萌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多，越来越痛苦。

“桐哥！”一张王筱萌的脸直接贴到了他的面前。

张桐猛的从床上坐起。王筱萌趴伏在桌上，上半身蜷缩着，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