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语之子 （六十四）命运的回旋

“贲薨真的死了吗？”寓言靠在马车的窗边，向外眺望着，问道。

巴利斯微微点了点头，充满遗憾地说：“是的。我亲眼看到了贲薨阁下的尸体。”

这样的对话，已经不知进行了多少遍，几乎要成为一种毫无意义的仪式。

贲薨真的死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贲薨？就那样简单地自杀、然后死在污秽不堪的牢狱中？怎么可能！

“寓言，你的眼伤还没有完全好，还是不要再吹风了。”巴利斯一边说，一边想把窗帘拉住。

可是，寓言却一把把巴利斯的手推开，自嘲又绝望地说：“我的这只左眼，已经再也睁不开了，是否痊愈又有什么关系？”

巴利斯只好作罢，注视着这样的寓言，不由地想起前几天的事来……

“陛下，贲薨阁下他在牢房中自尽了。”巴利斯有些犹豫地说道。

“你说什么！”亚林卡不可置信地盯着巴利斯一会儿，便一把推开他，迅速跑到了关押贲薨的房间中。

他一进去，便看到贲薨四肢瘫软，头也无力地下垂着，鲜血不断滴落。

“快，法勒，你去看看。”亚林卡指着贲薨对站在一边的法勒说道。

法勒渐渐向贲薨靠过去，抬起他的下巴，看到他的双眼微微睁开，眼睛空洞而毫无神采，嘴附近的红色血液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甚至是恐怖的对比。

“陛下，看来贲薨阁下咬舌自尽了。”法勒冷静地说道。

那个贲薨真的死了？连亚林卡都不敢相信。然而，这个人的尸体就这么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亚林卡花费了好长时间才使自己镇静下来，平静地说道：“明天公布对寓言的判决。”

“是，陛下。”法勒弯腰说道。

但是巴利斯却愣了一会儿才向亚林卡行礼。

那个时候，巴利斯十分庆幸寓言在贲薨死之前就被转移到其他牢房中。他实在不想见到寓言看到贲薨死在自己眼前那副悲伤的神情。

*****

寓言的双手被绑在背后，跪坐在大殿之中，被周围一群冷漠又无聊的人注视着。现在，对他来说，是生是死都已经无所谓了。

活着，就好像死了一样。

“陛下，您可不能这样啊！”

“对刺客来说，这是万万要不得的呀！”

亚林卡面对再次反对自己的大臣们，说：“寓言殿下曾经是父王的养子，也就是我的兄弟，希望各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从轻发落。”

“可是陛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子啊！”

亚林卡与寓言曾经处于相同的地位，他恨得咬着嘴唇，却见寓言对这话根本无动于衷——寓言啊，难道贲薨真的那么重要吗！

“寓言殿下只是被贲薨阁下唆使而已，”巴利斯突然插进一句话来，“他本人基本不知情。”

“不知情？不知情就会去杀害别人吗！”

“各位请听我一言，”法勒说道，“昨天我做了一个预知梦，梦中说不得杀害寓言殿下。”

此语一出，大臣们面面相觑。没错，这个法勒是神的使者，他不可能为了这个贼人而欺骗自己的臣民。

法勒笑了笑，继续说：“而且，各位也都清楚，寓言殿下没有任何谋生的能力，陛下的决定或许比死刑更适合他。”

*****

会毕，巴利斯与法勒单独相处。

“法勒，真没想到你会为寓言而说谎。”

法勒的表情中有着明显的吃惊，说：“说谎？”

“我看出来喽！”巴利斯坏笑道，如同在“威胁”法勒，说，“其实什么预知梦，是假的吧？”

法勒突然大笑起来，狠狠砸了巴利斯的头一下，却又立刻恢复严肃的神情，说：“你说得没错。”

“原来你也很喜欢寓言啊。”

法勒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却仍然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说：“没有了那个贲薨，寓言殿下大概也不会采取什么过激的措施了。”

巴利斯也变得沉闷，说：“可是，如果没有贲薨阁下，寓言或许至今还没有脱离奥比洛殿下的魔法。”

寓言的刑罚就是被流放，流放到哈亚山脉的一个偏僻的地方。

*****

“外面下雨了。”寓言把手伸出窗外，用手心感受着雨滴的力量。

“是啊。”巴利斯的附和像极了叹气。

“那里有个山洞，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儿吧。”寓言留恋地说道。

“好啊。”

*****

巴利斯让马夫留在外面，他和寓言则进入洞穴的较里面的地方。

寓言安静地靠坐在石壁上，抬头望着巴利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说：“我们，大概今后再也无法见面了吧？”

巴利斯紧握拳头，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也许，还会有机会的。”

寓言苦笑，说：“是吗？那么，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巴利斯矗立着，没再说话。

“巴利斯，你走了，我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也许，很快，我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巴利斯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波澜，突然一把把寓言拥入怀中，说不出任何话来。寓言或许说得没错，留他一个人在那种荒凉的地方，他的生命立刻会变得不堪一击。巴利斯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颊很湿润，他没想到，像自己这样圆滑的人竟然也会有为别人哭泣的一天。

寓言似乎也感觉到了巴利斯的泪水，他伸出双臂，抱住巴利斯，说：“哥哥和贲薨都说过，一个人的时候要坚强。”

巴利斯把寓言抱得更紧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需要寓言来安慰。他用颤抖的声音说：“不要看我的脸。”

“嗯。”

忽然，琐碎的石子从上面掉下来，继而便是剧烈的震动。

——地震了？

巴利斯绝望地看向那遥远的洞口，突然把寓言压在身下，紧闭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然而，一直到地震结束，两人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寓言突然抬起头，吃惊地望着前方，叹道：“是你！？”

“哎呀呀，看来寓言没有我还是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