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传 第十四章 沧海桑田

第十四章沧海桑田

时间的尽头在哪里？世界的尽头在哪里？

亘古以来，修仙之人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长寿者鹤龄千载，能破生死，超越轮回者，又有几人哉？

修道也好，参佛也罢，百年的时光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长寿者毕竟不能等同长生不死。一己之命尚且有限，参悟大道难以窥其全貌。天地造化经过无量量劫，沧海变桑田，大地成沟壑，来来去去如风卷，不变的是天心。过去的总成过去，未来的不断到来，过去和未来分界的地方，那仅仅是一个点。那么要问，这种点对世人有什么意义？这样不断消逝的点，不如说它是虚无，因为它的到来等于过去，永不伫留，不可思议，无法捉摸。如同大浪淘沙一般，携泥沙而江河日下，气势汹汹、不能抵抗，却显得莫名其妙。

似乎流逝的总是时间，它的尽头在哪里？先人道：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有人说时间的尽头便是没有尽头，世界的尽头在无尽的虚无中，在天之涯海之角，时间和世界的尽头却在另一片神秘之地：九幽四大绝地之一的沧海桑田。

虽唤作沧海桑田，不知其中玄机者仍称之为“天涯海角”，虚名虽有异，实是一样。

…………

却说小环的神识离了肉身的桎梏，生出许多不可思议的蜕变，法力成倍地增长，境界更是一步登天。自孟婆处得了机关，又观忘川鼎奇异景象，机缘巧合已经悟出一点端倪。辞别之后，展开极速，想着西南而来。不知走了多久，亦不见尽头，心下更是焦急万分，阎罗天子亲自出手非同小可，如若不能及时赶回去，一切都将成空。

时间流逝了，似乎又没有，静下心来，忽然顿悟：原来一直还在原地，被肉身桎梏的太久，逃不出幻象的迷惑，一仍是一，唯有遁空一切，才能入天涯海角。

自身是一，宇宙也是一，一花一世界，一沙一菩提。这般想来，只觉时间和世界的尽头超出想象，莫名其妙地进入了一片虚无中……

那个地方因为没有时间，没有任何活物，更别说像模像样的天地空间。向前走一步，同时居然向所有的方向都走了一步。可以存在于任何点——只要自己愿意！

继续向前，也往所有方向前进前。同样，可以同时看到所有的幻象。亲眼看到自己的背影，很古怪吧？还有更夸张的，事实上，连那一步都不用迈，只要想走出那步，实际上已经走出去了。自己可以占满整个空间——那可是真正的空间，宇宙的尽头。但是直觉告诉她：其实她就在某个点上。

心之所想，念之所致。但是无数个自己，究竟哪个才是最初的自己，没有了时间，可以在任何地方，似乎一切都脱离了约束……

过的越久，念力越强大，念力越强大，波动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她开始遗忘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这片天地如此古怪？太多的为什么，甚至许久她才会偶尔“醒来”。没有了疑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冷漠地看着，寂静欢喜。

静，无边的静，最后合成了一个字：寂！

阴阳未变，恢漠太虚，无光无象，无形无名。寂兮寥兮，无垠虚无。神之始而未见气!

又过了许久，虽变有气，而未有形，及至阴阳交合，混而为一，自一而生形，虽有形而未有质，又过了无数的岁月。

这一次她的神念又波动了一次，蓦然领悟到：静者静动，非不动也。静即合动，动不含静。

她笑了，心想着向来有山无水则无趣，有水无山又乏味。山水相伴相映，神采焕然；仰俯上下，心旷神怡。

瞬间，无限虚无化身为山水，鸟语花香，生机盎然。她的心中不再虚无，世界因此而改变。

那好高好高的山，如剑，直刺苍穹，与白云为伴；好清好清的水，如镜，一窥到底，与沉鱼为伍。两岸的石壁，如刀削，似斧凿，奇形怪状。逢阳光直射，青黄黑白赤，色彩斑斓，蔚为大观。树林青翠，篁竹深绿，不论春夏秋冬，点缀着满山秀色。临近拂晓，白雾缭绕，如梦如幻；继而如絮如带，如烟如缕，疑为琼宇仙境。最后雾纱不见，晨曦初现。

这时，原来潜游在水底的鱼儿终难耐寂寞，飞跃而出，一道道美丽的彩虹竞相划出。群峰在茫茫云海中露出尖尖的山顶，若隐若现，就像一个擎天的柱子把天支撑住了。湖水是那么清澈，使人感到翡翠的颜色太浅，蓝宝石的颜色有太深，纵是名画高手，也难以描摹这般景色。

动静之变，寒暖之交，强弱之判，山水相映之美，晨昏变化之美,和谐之美。

心中舞动着粉色的眷恋，岁月辗转红尘间，相念的日子，清清浅浅，掬一捧相思泪，侵润思念的心。当岁月流成了河，问君是否还会记起对岸的风景？

时间，终没有把那片如水的记忆在雨中淹没。君可知道，有些往事必竟不能成烟？放纵一点点，荡漾开旧波的柔情，尝试着令自己更泛滥。抚上眉宇间的忧郁，风尘花香依旧，反复低喃，亦无法磨灭内心失神的渴望。

此时，风潇潇，雨潇潇，多少思念雨中飘，多少往事风中飞？雨中，是谁将经年的相思，串成了千千心结？风里，又是谁将远古的清愁，嫣然记起？

没有了时间轴，也就不存在过程了，在时间的尽头，所有的过程其实就是没有过程。

因果关系需要有先有后。没有了时间，也就没了先后。只是，大梦千年，种下了相思的因，那果是结在你的心里，还是虚无在他的眸子里？

闭眼，睁眼，一眨眼的功夫，很长又很短，原来一切终不过是梦幻般的海市蜃楼。

她不再踟蹰，华丽地转身，飞向了水天相连处……

涉足而入，走不多时，猛然眼前一亮，四周云雾消失不见，来到一处绿意昂然一片青翠之地。但见眼前一望无际全是绿油油的农田，其上也不知种植的是何种作物，随风摇曳，风声一起，哗哗作响。空中隐有作物香气传来，令人顿觉心旷神怡，浑然忘我。

天空更是细雨纷飞，雨丝纷纷有如无物。拂在脸上如同雾气，温润清爽。令人顿时心情大好，烦恼皆忘。从未见过如此辽阔地桑田。犹如海水一般无边无际，且碧绿如玉，轻风吹过，其间农物便如波浪起伏，美不胜收。

果真是世间处处美景，天地有莫测之能，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呆立半晌，直看得如痴如醉。心中念着：“此地名叫沧海桑田，为何只见桑田不见沧海？”

定睛一看，随即神识外放，却发觉神识竟是无法进入桑田之内，被一股莫名之力阻拦在外。果然有些门道，收回神识，心意微动，感应到此处无所不在地充足水气。

“无论桑田还是沧海，真幻之间，非真非假。拟幻之术可以有声有色，梦幻泡影更是令人无法分清真实与梦幻，这沧海桑田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簇眉，半晌不语，忽又摇头，向前走了几步，高迈脚，轻轻落到桑田之上，桑田未有丝毫变化，随即后退几步，愕然自言自语道：“拟幻之术和梦幻泡影，修至最高境界，也不过是化拟外物和迷惑人心，即便可达浑然天成之境，也总是有迹可寻，难掩破绽之处。这沧海桑田之处，若说是幻景，却是整个天地真假不定。若是说真实，方才一脚落下，只觉眼前一花，竟是突然之间置身于大海之上。如此圆融地转化场景，拟幻之术断然无法做到。梦幻泡影倒是可以，不过却只是令人心神失守之时，恍惚之间认假当真。”

思至此处，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凝重，“如今清醒无比，前脚桑田后脚沧海，不露一丝痕迹，如此奇妙莫测，令人匪夷所思。”

以神念之法探查一番，只觉此地水气沛然，如同置身海上。但桑田之中的田地也是真实不虚地泥土，当真是怪异之极。且方才一脚迈入桑田，桑田还是桑田，并未变成大海。

随后缓行，一步踏入桑田之中。前脚迈起之时还是无边桑田，脚步刚刚落下，忽见眼前一闪，眼前呈现地竟是在碧波万倾的蔚蓝海水。海水波涛起伏，水声此起彼伏，更有海鸟声声啼鸣，却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地一片王阳。

如此想着，随即又向前迈出一步，果然抬脚之时一片大海，落脚之际又成桑田。再以神念之术感应，脚下泥土也是深不知几许，其内土性十足，绝非化拟之物。心意一动，无数土柱生成。还不放心，又勉力分开泥土，直入地下极深之处，仍是寻常泥土，全无不同之处。桑田之上农物生机昂然，显是真实生长而成。

当真是不可思议之所，前脚桑田，后脚沧海，却无论桑田还是沧海都是真实存在，全无半点虚假，一时让她咂舌不已。若说海角天涯神奇，沧海桑田则是天地变幻之地。天变地化，便如常人心中念头起落，起心动念之间可化沧海为桑田，此等莫测的神通，即便强大如天仙者，也不及万一。这天地之威便如亘古不变的天道，凡人也好天仙也罢，皆依天地而生，怎能以得自天地的神通而将天地改变？

眼下的沧海桑田之处，只能以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才可解释得通。心下明白，世人谓之沧海桑田乃是幻境，实则不然，沧海桑田转化之间，实为真实场景。不论沧海或是桑田，都是世间真实之地，不知是时光交错或是天翻地转，只在转瞬之间令人倏忽来去，人来人去或是天地来去，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瞬息形成。

当前一步，飞行空中，心神不敢丝毫放松，仔细感应四周动静，只觉一切宁静之间犹如永恒不动。再看身下，飞空之前的桑田之景却是未变，如此推测，应是须得人站立地上，沧海桑田的变化只随脚步而定，一旦飞行空中，景色便不再转化。

抬脚迈步间才会转换场景，是人动还是天地在动？蓦然一愣，正要朦胧间想通一些什么，猛然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忙回头一看，顿时不由大吃一惊：此地处处幻景，亦真亦幻，令人真假难分。若是有人误入此地，明明出路便在眼前，一步迈出，落脚之时，却见出路远在天边。明明相对而立，伸手相握之时，倏忽间又相隔千里之远。希望只在咫尺之遥，若一心去求却又有天涯之远，咫尺天涯，实是凶险之极。

原来如此，这沧海桑田之所，原来也是既有沧海又有桑田，更有山川河流，自成世界。不过天地时刻大展神通。一脚抬起，沧海变小，是以隐去不见。一脚落下，桑田变大，瞬间呈现眼前。前脚沧海，后脚桑田，原是大小互换。

此时此刻，心中原本的“寂”变成了“生”，生无所息，生生不息。愿有所息，念力第一。

既破其中玄机，再不能困她，展颜一笑，俯仰之间便走出了沧海桑田。头顶庐月皓洁，高悬于九天之上，一眼扫过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定睛细看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忽然，她再次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拖长的虚影由短变长，继而无限地延伸，整片天地一时都被黑影遮住了。月，依旧那么皎洁，虽然被遮住了，可她知道月依旧是明亮的。

凉风微拂，灯火阑珊，绿水的柔波，一缕青丝盈绕指间。阁楼窗前，晶莹剔透的月光潺潺弥漫，只见一位素颜清淡的女子，一身浅蓝裙子，及膝摇曳着，长发一任风吹而起，丝丝飞扬，飘若仙子般慢慢浸透着一副容颜，心事落寞寡淡，刻画出一些岁月的痕迹，纤细而又细腻。那一刻，风中的桃花，散发出幽幽的香息。她抬头，眯着眼睛注视着夜空，凝望，再凝望。

阁楼下的一池水漾在月光中，水很浅，其中折射的宫殿富丽堂皇，大气磅薄，小巧玲珑与海市蜃楼在此和谐的相应相生。

有个传说，小环一直不信，至少是半信半疑，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分明想起了那段传奇……

她们是天下最美的种族，织水成绡，坠泪成珠。拥有最美的歌喉和容颜，那飞扬的蓝发，是大海的颜色。那深海的宫殿，徜徉在碧色珊瑚中的宁静岁月。鲛人，无爱，自由，以及纯净。

可眼前的女子竟比鲛人还要美上几分，周身摇曳，娴静地望着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僵持了半响，女子才缓缓开口，清音绕耳，婉婉动听。“此月名为沧海月，天神后羿射落的几个太阳，有一个便落在此地，经年累月，才有了这片天地。所以这月光自然与寻常之月有几分不同之处，看得久了，也是常物。”

小环一愣，没有做声，依旧看不透这月究竟有何不同寻常，她语气平淡，不着人间烟火，直觉告诉她这女子非常危险。

“怎么不做声呢？客人真是好生无礼，不过这里许久不曾有贵客来临，你若能捞起水中的月亮，我便许你一个承诺，如何？”

“镜花水月，海市辰楼，犹如空中楼阁，虚无缥缈，虚就是假，当不得真。你莫不是有意消遣我？”

女子笑得天真，没有一点作假，弯下蛇一般的腰肢，檀口轻启，道：“是吗？你看！”

随着她一指，一池清泉浮出一方古镜，漾在镜中的分明是一朵莲花，水波微动，那花居然探出枝叶，继而竞相绽放，花香淡雅，如浴佛光，妖异异常。脱落的花瓣滑过脸颊，露珠湿湿的，凉凉的，分明是真实的。

小环再次愕然，镜中花开，佛光狰狞，虚幻与真实重合，颠覆了她的认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不信，这是假的，假的真不了。疾行九步，来到池边，俯身舀起一捧水，眼前的景象又一次将她逼入深渊，因为水中的月亮消失了……

而掌心的一捧水，散发着清辉，随着她的心跳波动，月亮已经在她的手里，虚实相生，天衣无缝。

看着小环惊呆的样子，女子似乎很开心，很享受这种“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的感觉。

小环心中陷入了天人交战的战局，无数个念头生灭，究竟应该怎样？

“真的舀起了一捧水吗？在真实的程度超过真实本身的时候，它就不再真实，而变成了一种虚幻？”

“水里的月亮果真消失了？还是由于我的参与虚幻变成了真实？”

“掌心波动的月光是真实的，镜中花水中月也是真实的，那么什么才是假的？真实与虚幻的临界点在哪里？”

冰冷的空气从楼阁的雕栏缝隙扑面而来，虽然冷酷，却真实的感觉，风，扬起她们的头发，纯净的暗黑，妖异的炫蓝，无言的苍茫。天边，纷纷扬扬落下的，并非花朵……

如果说多年后，她们中的某个人还能够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一定会说那天的雪，如梦似幻，宛如镜花水月，一碰即碎……

如果说没有那场魔祸，一切便不会开始，如果说没有遇见那个人，她们或许还在天宫做着凡尘的美梦，如果没有推开那扇门，或许三人之间，不会隔着一个永恒……或许，是不是注定，不能拥有平静的未来。但是……这条路上，她并不孤单。

女子的声音有些嘲讽，冷峻，如刀子一般，“人啊，生不识魂，死不认尸。不知生，焉知死，既然连真实都无法究竟，怎么能知道虚幻是怎么回事？真实，多是人自身（欲）望催促下仓促生成的不成熟的果实，存在却不一定合理，余下的空白要让虚幻来填补，因为虚幻是真实的时空延续，是回忆与追溯，预测与揣摩，达成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和谐状态，真实与虚幻，没有谁对谁错。”

话罢，迎上了小环迷惘的眼眸，大海一般的湛蓝，总算多了一丝人气，微微吟道：“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小环双掌齐出，黑色的冥气喷涌而出，两条墨龙耳厮鬓摩交颈相拥一起冲向水中的楼阁，狠狠地撞击着蜃楼。应声而倒，女子似笑非笑地朝着她走了几步，又站在了雕阑玉砌之上，弱水三千，昙花一现，似乎一切并未发生过。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是一体两面的，它由真实和虚幻不可分割的结合在一起，真实的物质基础，空间点海，虚幻的规则系统。时间海，在另一个角度上，宇宙同时是由极动和极静不可分割的结合在一起。当你的意识沿着时间海的一个层面，或者穿梭于时间海中的一条线，逡巡在宇宙中的时候，宇宙就是极动的，无处不动，无一静止；当你的意识扩展到整个时间海的时候，宇宙就是极静的，你不运动，便无一运动，它完全幻化成一幢海市蜃楼，你所在的位置，就是其中的一间房间。一切的因、果，一切过去未来的事物，一切的情境，都是存在的，都是那一间间的房间，我们的意念只是走过这些房间的过客，因为选择的不同，而走在不同的路径之中。真实与虚幻，只在自己，岁月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实，在这之前你尽可以虚幻，但，不要睁眼。”

“百年岁月的确如过往烟云，但是对于我等凡人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生。只要一刹那幸福，便是永生，当下即永恒。我破不了你的幻象，只不过是你的境界高于我罢了。任凭你巧舌如簧，我自岿然不动。”

这一刻女子眼中分明多了些哀怜，叹息道：“真实和虚幻不是一个定数，它们之间不断的转化……如果我已经修改了你的意识弦，现在把你的灵魂剥离，放置到从前的意识弦上去，你重新经历的一切，就由虚幻变成现实，而现在的你，就会转化为虚幻，转化为一种可能性。而你眼中的现实，就是无数已经转化为现实的虚幻的重叠……虚幻和真实，其实都是虚幻！它们仍旧是两个概念而已！一切都在你的观念中统一！一切又在你的观念中分离！整个宇宙，宇宙的整体，就是一种存在！这存在的全部，都是虚幻又都是真实的！没有分别！因为没有你的观念去划分！而当你用未觉悟、未脱离的观念去经历过一部分宇宙的时候，你所经历的那部分就被你的观念划分成‘真实’，而你没能经历的那部分，就被你的观念划分为‘虚幻’！你的观念、你的意识所经历过的宇宙，就形成了你观念中的‘真实宇宙’的概念，就像一条游过部分海洋的鱼，会把自己游过的地方再加上视线所及的地方当作整个海洋！”

小环只是静静地听着，意外地没有再出言反驳。“存在”从无到有的存在了，在从无到有而出现的世界中，人从无到有的来到这个世界，对于没有止境的时间长河来说，人的存在、甚至世界的存在都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非存在的永恒故乡才是人的最终归宿。如果人的非存在就是要通过死亡才能到达的负一层的梦，或者是要通过坠向无尽的虚拟深渊才能到达的最底层的梦，那么对于拯救和那些能够获得拯救的人来说，死后无论如何都将在永恒的非存在中获得永恒的幸福，即便那是虚幻的。

最后，女子神神叨叨地又说了一通，结束了这次交谈。“你不是个概念，你最本质的核心是一个有着独特变化的迷宫，独特的结构、独特的幻灭，就是这样，你从迷宫建成的一刹那同时诞生，只不过，经过千百年的演化，你终于机缘巧合，得以通过修炼现形，出没在这迷宫中。你，这个突然加入的元素，在迷宫中的经历，其实真实与虚幻发生重叠的映像，你所经历的幻灭过程，就是你的‘真实’宇宙，你没有经历过的变幻，那里就没有你的体现，你认为那里是虚幻的，其实那里是存在的……这就是‘时间海’以及‘状态点’的概念，你们把这个观念中的真实物质宇宙的最细微部分称为‘空间点’，而真正的真实宇宙，‘空间点’是虚幻的，它只是真正最细微组成单位的一部分条件，真正最细微的组成单位，是极动和极静的统一体，我们叫它‘状态点’。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不能不说女子的确有邪教教主的气质，一番言语便将小环认知的世界完全颠覆了，带入了一个新的未知的空间。境界之高，令人望尘莫及，这样的“人”不是神便是魔……

“好吧，即便如此，你苦心破口地说道，不会只是为了消遣我吧。”

她的眼中立刻释放出危险的气息，几分羞怒，几分疯狂，庞大的力量如潮汐般汹涌，只需小小地一个口子便会决堤。“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不错，很不错，该是我的人。”

肆虐的威压没了，从她口中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挤出一句话来，字字铿锵，杀气腾腾。“你要帮我对付一个和尚，一个从我这里偷走‘镜花水月诀’的小贼，不管他是谁，杀！凡是看过的、学过的，一个不留，杀！不管是神是魔，谁敢阻扰，杀！作为回报，我将给予一个你不能拒绝的交易。”

小环尚在疑惑，为什么她不亲自出手呢？正欲开口，紧接着的一席话让她没有了选择。“你不是找寻遗落的精魄吗？青云山通天峰便有一缕，另外两缕就在蛮荒神殿第二层往生殿。或许你还不知道，每个人进入往生殿都要重新破关，等你找齐精魄，呵呵……恐怕那人早已葬身森罗殿。再者就算你走运，你归去之后又将如何对付十殿阎罗？那可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半神之力非同小可，与其一战的资格都没有。你如何帮他？而我可以教你一段往生咒，轻而易举便可破关，也能使你的鬼道轮回之术再进一步。怎么样？想想清楚你要不要拒绝我！”

不知是冷笑，还是哀号，小环哼了一声。“我有的选吗？”轮回之术不过是障眼法，催眠人的五官，令其迷失在另一片空间之内，尽管已经触摸到“道”，也只是皮毛而已。就算是现在拥有无上境界，一旦回了肉身，没有力量，一切还是镜中花水中月。

“不过除却交易，做为馈赠我还必须告诉你一些事。上古之时，能量化图腾，法则化禁典，两者相互交织，才是力量的本源。轮回，两者兼有，好事者为了隐藏力量，才假借孟婆汤让人忘记过去。过去，现在，将来，如果三者合而为一，那将是一股庞大的力量。积千年修行于一日，这便是我额外的馈赠！”

“积千年修行于一日，一日之后呢？三生七世，你好狠的心！你到底是人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