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传 第九章 满月之夜

第九章满月之夜（一）

翌日清晨，这一行四人出现在蛮荒圣殿几百里之外，飞行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一日千里如旋风，当真不是戏言。拣的尽是人烟稀少的地域，一路疾驰，风风火火的，快到中午时分，离小池镇只剩一百多里了。光线越来越刺眼，烈日之炎烤得大地一片焦灼，皲裂的土块风吹不动，冒着青烟。

小灰毛毛躁躁的，踩着噬魂，跟在鬼厉的后边，很不安分，不时翻来跳去的，引得小环大呼小叫的。她在噬魂的最前面，雀跃地俯视神州大地，名山大河一一闪过，云气飘渺，景色无异是很吸引人的。小丫头心气极高，自然不肯受委屈，与小灰你一言我一语，夹枪带棒的，唧唧喳喳，闹个不停。本来是鬼厉一人御空飞行的，结果倒成了两人比试、较真的场所，在三人的驱使下，噬魂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翻转，一路飚行，节省了大半日的路程。

不管三人如何折腾，小白总是能及时地赶上，相伴而行。看着两人斗嘴，笑而不言，不时也插上一句，心情似乎还不错。

“猴子，你再敢使坏，信不信落地之后，我把你变成骷髅。哼，看你还敢不敢招惹本姑娘。”

“哈哈，笑死人了，有人落地也想变做猴子。吱吱……”不得不说小灰眯着眼睛，的确很可爱，小眼睛一闪一闪的，坏笑不断。

“气死我了，我跟你没完，死猴子！臭猴子！”

扯了扯鬼厉的前襟，连哭带笑的，莺声燕语，撒娇道：“小凡哥哥，你都不管，他欺负我！呜呜……”

鬼厉脸上爬上一条黑线，差点从噬魂上一头栽下来，这丫头声音嗲声嗲气的，甜而不腻，也不做作。听了心头说不出来的舒坦，一声一声的“小凡哥哥”让他无所适从，莫名的欣喜，无可名状的真实，隐隐地也就接受了。

坦然相对，也有几分亲人般的牵挂，那份缺失的落寞无形之中也被填充了，很踏实。咳了两声，责备道：“小灰……”

小灰耷拉着脑袋，就像腊月天被霜洒了的药草一般，无精打采，老不情愿地答道：“知道了！”

看着小灰吃瘪，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小白忍俊不禁，也干笑了几声。

“前方十里处，即是小池镇，大家留神，可别错过了！”

小白忽然提速，俯冲下去，从九天落了下去，衣袂飘飘，长袖轻舞。腰间的丝带被风托起，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好一个千年的妖物。

他从容地驾驭着噬魂，追着而去，丝毫不落下风。

转眼间，一行人来到了小池镇，踏上土地，安然了许多。小环朝小灰做了一个鬼脸，笑着跑开了，猴子郁闷地吐了一口浊气，低头不语，闷着头走路。

一时，倒也无事，安安静静地，向着小树林进发。

“此便是前往黑石洞的方向吗？”小白走着走着，忽然心有所虑，感伤地问了一句。

鬼厉心中一颤，记起小树林初遇小三的情形，黑石洞两只狐狸悲壮地赴死，虽往事已矣，仍是那般的惊心动魄。清晰如同昨日，历历在目，每每想起余悸犹存。

“嗯，穿过小树林不足几里路，即是黑石洞！当初他们便是……在那里……跳……进……熔岩里的！”

说罢，小白也不吭声，忽然之间换了一个人似地，忧郁地让人心寒。款款衣容，薄薄凉风，修行千年，却也抵不住人情冷暖。骄阳尚未落下，寒意已深。

如鲠在喉，心里堵得慌，酸酸地，不知什么滋味。“小白？”

“嗯？”那女子明媚皓齿，眼如蓝星，月射寒江。眸子里布满忧伤，脸色平缓，嘴角有淡淡地笑意，温柔地反诘道。

“哈哈，大家快来看，这是谁？这手艺真是的，哎……”猴子指着三个塑像，放肆地大笑，指手画脚的，好不得意。却看那三个塑像，历经风吹雨带，不少地方已然脱落，残缺不全，灰扑扑的。不复原来的神态，，失真之处确有好几处，若不细看，当真是有几分滑稽。

中间的男子本来手里是握着噬魂的，棍子的顶端有一颗黑色的圆球，此刻早已不见了。倒像是一根棍子，极其不和谐地被硬塞进手里，小腿部分也七零八落的，摇摇欲坠。三人唯一相同的都是赤着脚，应有的痕迹淡去，变成现在古怪的样子了。

更惨的是石头的塑像，个子矮矮的，腆着大肚子，光滑白净的肚皮鼓鼓的，倒像是弥勒佛。确有几分佛前护法的威严，三个塑像列在一起就显得别扭了。脚下也是一个香炉，还有残香尚未燃尽，看来周围的百姓颇为信奉，香火不断。

小灰毛手毛脚地，一点也没闲着，这边敲敲，那边动动。咔嚓一声，石头的半截胳膊落在他的手里，正想顺手扔掉，感受到鬼厉的目光有些不善。

尴尬地笑道：“那个，我不是诚心的，谁知道居然这么不结实，一碰就碎。呵呵，我给重新接上吧……”

单手变鹰爪，指骨噼里啪啦的作响，呼呼地吸风，只听有潺潺水流声传来。一股水从地底喷出，瞬间打湿了那半截残臂，另一只手唤出火焰，烤着断裂之处，水火相容，一沾居然完好无损的续上了。

小白眼前一亮，这一手漂亮至极，信手拈来，也难怪乐得猴子歪着嘴傻笑，好不得意。

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又一声轻响，石头的另一只手臂极其不配合地也碎了。猴子眼睛扑朔迷离，显得很委屈，很无辜地，众人皆是白眼，不作理会。

受此重创，乖乖地闭嘴，再也不敢兴风作浪了。嘀咕道：莫非今日犯冲，大大的不利，看来得多加小心！

小环知趣地什么也没有说，也不与小灰争辩，乖巧地站在一边。别人不知情，她心知肚明，那尊女菩萨自然是碧瑶了，难怪鬼厉不善地愣了猴子一眼。

往昔峥嵘岁月，似远去实未远去。如果回忆像玄铁坚硬，那么该微笑还是哭泣，如果玄铁像记忆般腐蚀，那这里是欢城还是废墟？躲在壳里长眠的英螺，等它探出头来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原先居住的大海已经成为高不可攀的山脉，而他是一块僵死在山崖上的巨石。记忆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人永远看不破的镜花水月，不过指间浮云，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鬼厉深切地凝望了一会儿，头也不回地朝着林间走去。一切尽在眼前，何必再去追思，月圆之夜，古井释疑。

小白也不多言，自行离去。小灰不知忧愁地也跟着去了，幽径蜿蜒着伸向密林，一片萧杀意。

细心地拭去塑像的尘埃，拔去香炉之中未燃尽的残香，将之摆正，布下几道禁制，扬长而去。“碧瑶姐姐，他来了，你可一定要等着！”

耽搁了一两个时辰，夕阳西下，只露出少半个脸，余晖的青光映得脸色发红。光线透过密林，清淡了许多，斑点随着林木的浮动，来回变换着位置，移动着。

俊秀的林木摇曳生风，相映成趣，中有煌煌小径，意境浑然天成。一口古井落在林间，如同神迹一般，等待着有心人的来到。

小白也只是听闻满月井的传说，却也不曾亲临，此番前来，欲一探究竟。隐隐地有几分希冀，惶恐之心未散，患得患失，也像小女子一般多愁善感。

“小凡哥哥，这满月井只有到了晚上才灵验，天色尚早，我跟小灰去找点吃的，你先运功打坐吧！”

小环轻车熟路，自告奋勇地拽着小灰去远处拣柴火，找吃的去了，伶俐懂事。如此做派，不由得小白不刮目相看，对其好感攀升。

鬼厉像木桩一样杵在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小环之言，神情复杂，心里是紧锣密鼓，砰砰地跳个不停。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死死盯着那口古井。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放宽心就是了，缘尽却不散，定会有重逢的一天！”

依着林木，她幽幽而道。

抬头望了望苍穹，灰朦朦的，几颗星星零零散散地隐现，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一缕清风悉悉索索地流过，落叶翩翩起舞，自他的身旁沉寂，写进了心语星愿里。

盘腿坐下，凝神打坐，流放光阴的之匙，任落叶、清风袭过，岿然不动。

大约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天色更晚了一些，吵吵闹闹地的声音近了，是小环与小灰回来了。猴子像樵夫一般扛着柴火，手里拎着野味，一脸不悦地，拖拖沓沓走来。未卜先知，兴许是知道今晚定然不会有美味，还这般辛辛苦苦地劳作，郁闷至极。那女子轻轻松松地抱着几根木柴，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惹得猴子直冒火，却也无可奈何。

流年不利，非人力所能阻挡。乐天知命，想想也就释怀了，索性闷头不语，沉默着。

“小凡哥哥，我们回来了，你看这是什么？”小环笑嘻嘻的摇着手里的野味，从猴子那里得知张小凡厨艺不赖，心驰神往。明知道他不会吱声，装作不知，开心地说道。

猴子放下柴火，三三两两地垒起来，挑剔地拣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手指一捻，口道：“起！”

扑哧一声，跳出一股火焰，干柴熊熊烈烈着了，燃起一堆篝火，火光通亮，映得脸色像古铜一般，流淌着佛的光辉。

鬼厉、小白这时也围了上来，一行四人就这么坐着，等待着满月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