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之歌 第三幕 缘起（四）

她走进厕所，水哗啦哗啦，流进桶子里，热气从厕所溢出，温湿气雾般，在雪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涤烟无奈的摆摆手，她沮丧叹了口气，拖了一个袋子去厨房。

涤烟自己坐也不是，怕弄脏沙发，只好去准备自己的衣服，厕所里嗡声嗡气的声音传出，“雪帮我递几件衣服过来”，雪存心隔应她，“我在炒菜，没有时间拿给你，你叫我哥拿给你吧”。

“…………”，迫不得已，捧着衣服，敲敲玻璃门，门打开一丝缝隙，一只手伸出凝脂肌肤，水划过滴落，在空中等了几分钟，还没拿到衣服，弯手视意，反应过来，急忙把衣服递给她，脸上烧的通红，饭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放在桌子上，小蓧开门走出，湿漉漉的头发垂下，黑色的眼睛沾着水，薄薄的睫毛，精致的小脸，若有若无的香味衬托，柔美极了。

雪呆住，在他耳旁小声说“哥把她拿下，我相信你”，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

“你也去洗吧，水是热的”

“谢谢”，拽起放在桌子上的衣服，走进厕所里，还能闻见淡淡香水味，花了十几分钟洗好澡，身体轻松了一半，冒着热气走出门，坐在凳子上，一股清新的味道，传入雪和小蓧的鼻中，如早晨淋过雨水的植物叶子，透出生命的气息。

她随口问“雪你不去洗澡？”。

“呵，我用凉水洗过了”，酸溜溜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不知道说些什么，场面冷了下来，剩下吃饭夹菜的声音，吃完涤烟，站起身去洗碗，夜晚来临，礼貌说声“睡觉”，依旧睡在沙发上。

为了防止雪从房间出来，钻到沙发的被窝里，一起睡觉，严肃警告雪，你已经14岁了，哥哥17岁了，不能一起睡，知道了没？结果明显收效甚微，心力憔悴…………今天晚上估计又回来。

果然又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蹑手蹑脚的关上门，已经可以想象到雪，小心翼翼的靠近沙发的样子，涤烟决定狠下心来，叫她回去睡，看见人影，几个学就脱口而出，“你给我回……”。

小蓧眨着眼睛，……后面几个字硬生生截断，改口疑惑的说“你来这干嘛？”。

“看你道不尽许多愁，过来安慰你”。

“不用”，拉起被子盖住头，然后…………被粗暴的扯走一半被子，几件衣服摔在脸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前几天受伤有点不清醒，和你温柔的说话，现在不会了，走！”蛮横的说，“还有就你这死了爹……”思考发现这货死了爹还可能挺开心，改变言辞，说死了妈，好像也不好，这悲痛欲绝的表情……。

涤烟脸都黑了，不过还是穿好衣服，问“去干嘛？”，小蓧，打开门冷风吹进，月亮挂在天上，月黑天高……。

懵逼的说“你该不会是去打劫吧？，我觉得你一个人就可以，何必带上我做一个累赘？”。

她翻了翻白眼“我要去打劫，就会拿上武器，没发现我两手空空？”

诚恳的说“是的是的，因为你一般都要我拿武器……”。

“…………”。

小蓧，捂头不得已再次改变话题，“小伙子，看好这是什么”，变戏法般，掏出两打啤酒，“喝过吗？”

“不会”，那个男人喝完酒就殴打自己，所以对酒深恶痛绝，没有喝过一次。

她放下一打啤酒，摇动手指，“这样可不行哦，你都17岁了，应该喝次酒来完善你的人生”。

涤烟心想，你喝酒就喝酒，扯上我干嘛？讲些有的没的的话，扯淡不是？

小蓧，直接拉过他的手“犹犹豫豫”，顺便把另一只手上的一打啤酒，递过去，他下意识接过，她提起另外一打啤酒，“走咯”。

拉着他的手，欢笑着向前跑，如果在你17岁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对你这样，你肯定会屁颠屁颠的跟着她走，街道旁的建筑逐渐远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的建筑，上面摇摇欲坠的牌匾写着教学楼，四周受到了一部分的损害，围住教学楼的铁网，好几处像是被人用手撕开，通过的裂口，微微血迹沾染在铁丝上，不用仔细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几面焦黑的围墙，和砖块倒在地上，被炮火洗礼过。

她松开手，走到那栋楼的旁边，涤烟也跟过来看到，一条倚教学楼通往天台的楼梯，回头微笑说，“快点啦，不然看不到美丽的风景哦”，她已经走上去，发出嗒嗒的声音。

只能跟着她往上面走，寒风吹过他单薄的衣服，颤抖的身体，手上还拿着一打啤酒，回想，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你确定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半夜莫名其妙跟女孩出来，忍受寒风刺骨，手上还拿着东西……，看来自己确实是发烧了，终于爬到天台，放下啤酒，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那么短的楼梯，怎么爬起来这么费力。

小蓧对他欢快的笑道“这样可不行哦，你以后有老婆还不得累死”。

涤烟冷笑说“你指哪方面？”

她快活地说“方方面面，过来坐下，你不会怂了吧？”，她坐在天台的边缘，有些害怕，不过为了男人的尊严，捡起那打啤酒，没有一丝慌张的走到他旁边坐下，放下那打啤酒，内心慌的一匹。

冷风呼呼的吹过，严重怀疑自己会不会掉下去，看向远方发现，硝烟弥漫，满地疮痍，无数的建筑倒下，死亡的气息笼罩一切，飞鸟掠过，本能的躲避下方血腥味，像是在悲鸣般，灭世般的场景，所有的房屋被毁灭成废墟，如地狱降临于世间。

小蓧好像知道他很冷，小手一挥，温暖遍布他的身体，“来喝酒”

“哦！你说的景象呢？”声音调高。

“哦，我骗你的”声音平静。

“喂，我靠，别走啊”，涤烟起身准备离开，回头看见她落寞的眼神，和安静的脸庞，还是坐下，“怎么了？”，随口问。

她拉开啤酒，递过去，他没有废话，接过喝了半瓶，两个人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不停的喝酒。

涤烟眼神迷离，脸上微红说“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好过？，而过了某件事才对我那样？而且你特地用了，你没有用你们，是指我对她做了某件事？杨详细仔细的，研究了我的身世，告诉了你？不太可信，同样感觉他不会这样，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他的朋友只跟我说，你杀了你的父亲，还烧了房子，那天去看你，虽然有蹭饭的嫌疑，不过主要还是观察你，我父亲也是个人渣，害死了我的母亲”，她眼神中有，巨大的悲伤眺望远方。

过几分钟后说“我看见你身上有大量瘀青，总不能是摔的”

“如果是呢？”

小蓧没有理他，继续说“你妹妹的，身上没有淤青，只有些擦伤，这个倒可以解释摔的”，平静的说。

“继续，挺棒的推理”他脸上显露出兴趣。

“所以说你的父亲暴力只针对你，为什么呢？你又不是智障，残疾，你做过什么事，你的父亲才会变成那样，我说的对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做了什么事，父亲做才会变成那样？说不定他只是讨厌我”。

“不，你十几岁以前没有遭受到暴力，发生在十几岁后，不发生事情转变，怎么如此之大？”。

“你怎么知道我十几岁前没有遭受到暴力？”。

“怎么说呢，十几岁前遭受到暴力，不是你这样的，至少，不会，这样的话多……”

“你只遭受过几年的暴力，你的妹妹在身边给你安慰，精神的寄托，所以你的性格发生了一点改变，但没有太过扭曲，太多的改变，我说的对吗？”。

“真够学术”涤烟已经完全喝醉了，四五瓶空的易拉罐啤酒，在旁边，脸庞通红问“还有吗？你的推判？”

“看你状态不是很好，确定要说下去？”

“说吧”

“好吧”小蓧很无奈她不想戳穿别人的伤心事，不过很乐于展示自己的推理天赋。

“你的父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对你那样，我没有听到过，杀了你的父亲和烧家，中有提到你的母亲，所以她很可能死了，或者离婚走人，如果是他死了，推断你以前一定很顽皮，现在也不算太阴沉，甚至还算正常往上一些，可能是你的顽皮，导致你母亲的死亡，也有可能，你的母亲忍受不了，你的顽皮才离家出走”。

涤烟问还有啤酒吗？喝完那一打啤酒，脑子完全不清醒，烂醉如泥，口齿不清的说“我母亲对我最好了，才不会忍受不了，我的顽皮，离婚走人”。

小蓧害怕她从天台边缘掉下去，赶忙把他拉过后面，他两条腿瘫在地上，身体勉强竖起，翻找衣服口袋，她记得在食品店的时候拿了一包烟，出门的时候放在口袋，找出，撕下包装，递给了他一根烟，自己也叼了一根烟，点火深深吸气，呼出一团白色烟雾。

他倒是没拒绝，只是在吸的时候被呛到了，无能狂怒“什么破烟”，扔在一旁，烟头上面，还冒着红色的光，在黑暗中亮起。

醉眼朦胧说“知道我的母亲是，最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吗？”。

她没有说话。

涤烟好像找回一些理智，低落的声音响起，“知道吗，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刻板的人，他娶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一个药罐子，但我的父亲收入还高，当然这也保证了，这几年他天天酗酒，我和妹妹还没有被饿死，我们一家人曾经也有幸福的时光”。

继续大口喝酒，说“我的印象中，无论怎样的顽皮捣乱，我的母亲没有发生过一次打我，甚至连言语都没骂过我，每次都是很温柔的安慰我和教导我，父亲就不同，记得有一次我和朋友在湖边打水漂，他跑过来严肃的警告我不要来湖边，因为那时镇子上有一个小孩在湖边玩水淹死了，我的母亲在旁边保护我，所以我对他的话基本不听，他也在几次尝试警告未果，还是孜孜不倦，那个时候可真是古板，不过受到我母亲的影响，也变得有些仁慈”。

怀念回忆说“那个时候真的很幸福，喂，哥你抢我盘子里的龙虾干嘛？切，还给你还给你，小气鬼，你说什么！雪站起来眼睛睁大瞪着他，哼，把我盘子里的龙虾拿走吧，这还差不多，别闹了，别闹了，我把龙虾给你们，父亲仁慈的说，我的也给你们，母亲看他们微笑道”。

声音变得低沉失落，“我永远记得那个冬天，街道上白雪皑皑，父亲有工作脱不开身，只好叫我去陪母亲，外面逛两圈。

我在母亲身边转啊转，母亲溺爱的摸着我的头，雪花飘在他的头上，衣服上，瘦弱的身体，苍白的脸此刻洁白的，如同天使降临人间”，我飞快的跑到湖边，妈妈在后面，她总能慢悠悠的找到我，也不发火，只是摸着我的头轻声说“可真是，找了你很久，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母亲会生气的，”。

但她从来没生过气，可惜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劝告，在湖边看到湖面被一层薄薄的冰覆盖，冰雪飞扬，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我伸出一只脚，轻轻的踩在冰面上，发现还很牢固，于是我加大了一点力，可能当时是我太小了，没有控制好力度，那层薄冰瞬间变成碎片，我整个人失去平衡，陷进去，冰和水的混合物涌入口鼻内，冰冷四肢发麻，感觉也许会死在这里，棉袄被水浸湿，沉重，缓缓下坠，已经无力挣扎。

模糊的看到，母亲她没有去叫人，而是直接跳下来，好像这不是冰冷的水和冰，倒像是温水，你永远无法去想象一个长年卧病的人，消瘦与虚弱的女人身体，是怎样把孩子举上岸边，只能用爱来诠释。

我恢复了一点意识，用命去奔跑，求助过路的人，让他们帮忙，几乎是跪在地上，乞求他们去救我的母亲。

母亲确实被救起，但太晚了，大病一场还是去世了。

“那个晚上你知道我的父亲怎么对我说吗？”，他用双手抓住我的衣领，狠狠撞在墙上，大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叫你不要去湖边，不要去湖边，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继续暴怒说“怎么死的不是你？不是你？”。

歇斯底里和悲痛欲绝的表情，混合在一起，双手无力的垂下，失去所有支柱般，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发出野兽般的悲鸣声。

涤烟。拿出她那的里面的啤酒喝了一罐，把空的易拉罐，扔在天台的边缘。很低的防护墙上。

说“还记得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去祭拜我的母亲，他在一旁沉默不语，而我跪倒在地上，回来的路上，他把我叫到那个湖边，我不想去，因为害怕，但我更加害怕他，跟他去了那里。

和他一起望着湖面，谁也没有说话，那是一个秋天，平静无比的他，叫我上前和他站在一起，离湖面只有几十厘米。

我没有想到，他猛的一推，我瞬间掉进湖水里，那种冰冷的感觉，失重无力，在挣扎的时候，我看到了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没有一丝一毫来救的动作，体力逐渐耗尽，缓缓沉入湖底，我真的会死，但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也许，这样死了也挺好的吧，陷入昏迷。

醒来的时候，在我自己的床上，他在最后一刻还是救了我，但他坐在一旁，不停的喝酒，一刻也不停的喝酒…………”。

“干杯，为了你的故事”。小蓧。举起罐装的啤酒。

“干杯”易拉罐碰撞发出“叮”的响声。

月是残缺的，夜是深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