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风华之天下谁人不识君 三十九 小衙内宣淫引风波

“啊————！”

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引得整座如烟楼里的客人，纷纷从房间里出来，挤在了过道上，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此间的所有女眷，正是惊恐不知所以，聚在一处说话。

“天杀的，今晚看来是不得安宁了。”

一位身披红衫的女子快着步子穿过大堂，在众人的注目下匆匆上了楼。观其模样，属实有些姿色。几个从艺的女弟子怯生生地跟在她后面，并不知楼上的雅间内发生了何事。

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柳含烟两步作一步跨进去，张皇失措地看了看里面的人。

一个身形微胖，衣着锦缎，年纪在二十出头的男子正一手捂着额头，指缝里淌出几抹殷红。地上一片狼藉，花瓶渣子碎得到处是。而在屋子的窗边，一二八年华的女子正蜷缩在那里，满眼泪光。仔细瞧去，衣衫略凌乱，正浑身颤抖地望着这边，手中不稳地晃动着一把剪刀。

柳含烟忙摆摆手，对着女子呵责道：“我的冤家，叫你来给小衙内弹个琵琶，没叫你弹出这些没趣儿的东西来啊。还不赶紧给我放下！”

女子仍在惊慌害怕之中，流着泪摇摇头，边说道：“含烟姐姐，是他无礼在先。”

再看男子，额头上的血滴仍在外流，不禁对着进来的人怨道：“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找人给我包扎！”

今日他是悄自偷跑出来狎玩，只带了一个小厮。那小厮方才正在外间与人喝酒玩闹，听见声响便跟着众人一起走过来瞧影儿，竟不料是自家人，见此情形立时跑下楼去找大夫。

男子这会儿话音方落，正巧见他拉了大夫跑上楼来。

“来了来了！少爷莫慌，大夫来了！”小厮喊着声跑进来道。

男子就着身旁的椅子坐下，大夫忙将药箱放在桌上，拿出东西为其包扎，索性伤口不大。众人在旁不敢作一声，又彼此相顾。

柳含烟见状，忙从袖子里取出一方丝帕，赔笑着上前道：“小衙内，啊……，李公子，先用这个擦擦手。”男子并不去接。

小厮冷声道：“柳姑娘，如烟楼的这些个人可都是您一手调教的。今儿个凤儿姑娘伤了我家公子的脑袋，这笔账，您看怎么算好呢？”

柳含烟攥着帕子的手收紧，转头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女子，俄而转过来对男子道：“李公子，凤儿这姑娘不懂事。您也是她的老主顾了，每回来都只点她的曲儿。这，人有失手的时候，小妮子眼皮子浅，冲撞了您，我替她给您陪个不是。您别跟她计较了，成吗？”

“你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了吗？又不是你的脑袋被砸了个窟窿。”小厮不饶道。

柳含烟为难看他，李文瑜不耐烦道：“够了。”又见大夫已将自己头上伤口包好，随即站起身来，盯着窗边的人看了半晌。

刘凤儿含泪看他，缩在那里一团，少顷撇过头去。

“来千儿，回府。”略丧气的一声吩咐，李文瑜收回目光，似乎带着些无奈。

“少爷，就这么回去了？不跟她追究啊？”小厮不平道。

“我的话你没听见吗？”丢下这句话，男子满心不快地走了出去。

小厮见他不爽，扁嘴咕哝道：“又不是我惹的，您跟我撒什么火气啊。得，认命。”说罢便跟着跑了出去。

柳含烟见他们走了出去，忙几步走到刘凤儿身前，俯下身看她。

“凤儿，你没事吧。”

刘凤儿见众人担忧着她，登时扑进柳含烟怀中，一发哭了起来。柳含烟叹一口气，轻拍她后背几下，以作安抚。

李行中府邸。

“来千儿，等下进去如何说话，不用少爷我教你吧。”李文瑜回头问向身后之人。

来千儿揣起手，缩着脖子看他，“爷，这都几更天了，赶紧进去吧。不消您说，小人自然会说是您不小心磕到的。可小人心里不服啊，就那么放过那个小妮子？”

“多嘴。”

两人说着话便进了府邸大门。

半个时辰后，前厅传来一阵怒骂声。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没出息的儿子？你平日里狎妓我已经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今日倒好，叫你准备功课你不备，偷跑去勾栏听个曲儿，都能叫人在脑袋上砸个窟窿再回来。”

李文瑜跪在地上，目光瞥向一旁的来千儿。来千儿身子刚挨过板子，吃疼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行中随即看向他，斥责道：“还有你，你个做下人的，出门连主子都看顾不好，我要你何用。”说着便要踩脚在来千儿身上，李文瑜忙用身子挡了过去。

“爹，不关他的事。是儿子孟浪才有这一遭，请爹别再生气了。”

“不行！”李行中大怒道：“若叫人知道你今日这出，你爹我日后上朝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不就是在勾栏里出了点花边闹剧，儿子都已不计较，您又何必呢？”

“你给我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造孽啊，来人，把少爷给我关进书房，禁足半月。把来千儿关进柴房，饿他两天再发落。”

李文瑜不甘心道：“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挣扎的喊声断断续续消失在院落里，李府这一夜，灯火不眠。

翌日。

当李府的下人将哭喊着救命的刘凤儿强行拉走时，整座如烟楼里里外外挤满了围观的人。柳含烟心急如焚地走上前与这些人拉扯，终究是力薄无果，被推倒在地——

“含烟姐姐，含烟姐姐救我。”柳含烟一路回头喊着，直至被人押上轿子离去。

几个平日里的姐妹因为害怕不由得哭了起来，柳含烟原本心里惧着李府几分官威，见这些人如此蛮横，不禁撒了胆子，义愤填膺，站起来道：“都别哭，我们走。”

姑娘们道：“姐姐，去哪儿？”

柳含烟皱眉：“报官！”

开封府衙的大门这几日可谓畅通无阻。对于升堂审案之情形，可谓一览无余。原因不为别，范仲淹命人每日将大门敞开，随时待堂。

今日，衙门口聚集了比以往更多的人驻足围观。

衙吏们有些意外，今日敲响第一鼓的人，竟然是东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如烟楼楼主柳含烟。比起她的名气，她那明艳的容颜更叫人过目难忘，一时看呆了堂上众公人。

自然，除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范仲淹无视众人的走神，直接对着堂下之人问道。

柳含烟抬起头看向对方，一双秋眸哀戚之中悄悄藏起了几丝动容，不禁脸热了几分。

“回大人，民女柳含烟。”

众人还在盯着柳含烟看，范仲淹一手搭在了案上，身子后倾几分，略皱眉。

“柳姑娘，击鼓所为何事？”

“大人，民女要状告京中大户李行中李大人的公子李文瑜。”

“告他何事？”

“告他昨晚轻薄我家妹妹未遂，今日一早反将人强行带走。”

“此话当真？”

“大人，民女不敢扯谎。街头众人皆可作证。”

范仲淹随即吩咐在旁的张龙道：“张龙兄弟，有劳你带人去查问一番来。”

张龙亦正看着女子出神，赵虎在侧，不禁咳嗽一声，以目示他。

“啊，额，是，属下领命。”言毕即带着几个人离开。

衙门内外之人低声私语，一时有些聒噪，范仲淹不禁敲了敲惊堂木，一时又鸦雀无声。

柳含烟眉眼微动，抬头偷瞧堂上之人几眼，忙又低下去。

范仲淹自然注意到。

“柳姑娘，有话要说？”

“没，没……”柳含烟立在那里，虽身形瘦薄，眉宇间倒有几分侠气，不完全做弱柳扶风之柔态。

不消二刻，张龙便带着人回来了，走至范仲淹身旁，耳语半晌。

堂上之人皱眉，须臾命令道：“把李文瑜带来这里。”

张龙赵虎领命而去，不多时，街头闪过一排衙门公人的身影。

胥偃这几日心情很好，由于吕夷简的提拔，这会儿他又做纠察在京邢狱官。李行中今日一早被他邀请至家中做客。

“想不到大人竟有此雅兴，邀李某来与大人手谈几局。”

胥偃操弄好棋盘，二人说说笑笑，正要落子，有下人匆匆跑来，对着二人禀报一番。

李行中立时站起身。

“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东西！”

李府。

“你们放肆！这是我家，堂堂礼部侍郎家岂是你们这些衙门公人随便进出的？”李文瑜被人从书房里押了出来，气冲冲喊道。

赵虎不苟言笑看他，“小衙内，别说侍郎，就是尚书，也得看王法不是。”

“我犯了哪门子的王法了？”

“你强抢如烟楼的曲艺人，街头众人皆可作证。”

“大白日里讲笑话，真不怕冷。我几时叫人去抢人了？”

张龙道：“你还狡辩？今早去的便是你李府的家丁。”

李文瑜如冷水浇头，顿时会悟。转头看了看府内的家丁，家丁遮遮掩掩不敢看他。

“是，是我爹？”

他正这边思量，早有一声震怒穿过大门，直直走了进来。

“我看今日谁敢带走我儿！”

李行中对着庭中众人，怒目而视。早有家丁从两边冒出，将庭中围得水泄不通。

“李大人，我等奉公命行事，请大人不要为难。”赵虎上前道。

“哼，早就听说包拯身边有四个猛卫。他倒是舍得叫你二人去给别人做跑腿的。”

张龙上前道：“包大人义薄云天，与范大人情非泛泛，岂是李大人所能理解的。”

李行中大笑出声，讥讽道：“好个义薄云天，好个情非泛泛。老夫且看今日，你们如何能从我这府门里将人带走！”

众人闻声各自拔剑，张龙赵虎等人亦不甘示弱，拔刀相向。

“若我今日非要将人带走呢？”

众人闻声转头，大门外正站着一人，迎风而立。

李行中不见倒好，这一见，好似无名火起半边天，悉从脚底涌上来。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堂堂开封府尹，范大人吗？”

“哼，李大人，您也无须同希文话里藏针。本官执行公务，还望大人配合。”

“范仲淹，朝堂上你就总爱拿班作势，恨不得这天下的好事都叫你一个人算了去。今日我儿含冤受屈你不管，倒叫人擅闯我府抓人，你可真行。”

“李大人，都是同僚，何必如此说话。你说令郎含冤受屈，敢问含了什么冤，受了何等屈？”

“他——”

“李大人！”范仲淹先一步抢白道，“既然审的是令郎，话就让令郎自己说。”

“你！范仲淹——”

“李公子！”无视李行中的愤怒，范仲淹直接就着庭院做大堂，朝着李文瑜问道：“你且说说看，你如何含冤受屈了，细细说来，本官为你做主便是。”

李文瑜目光在他二人之间飘来瞥去，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没……”

“瑜儿！你脑袋上的血是怎么流的！”李行中怒吼道。

李文瑜额头上仍包着药布，见他父亲动怒，一时慌措不迭。

“爹，我……”

范仲淹看他父子二人，心下已有几分明了，便又道：“恐是另郎被伤及头部，这会儿脑内嗡嗡，又经大人这么一喝，说不出话来。本官倒有个主意，可为另郎作答。”

李行中斜着目光看他。

“既然事情的起因出在令郎额头的伤上面，那就让重伤令郎的人站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对质，莫委屈了李大人一颗疼子之心。”

“哼，那你倒是把人给我揪出来啊。”

李行中话音甫落，不及范仲淹开口，管家便就庭中喊道：“老爷，人不就在咱府里吗？”

范仲淹嘴角上扬，李行中怒上心头，不禁瞪向管家，管家顿觉失言，忙低下头。

“李大人，就别耽搁众人时间了。要么就将刘凤儿交出来，要么，令郎我必以开封府尹的身份带走！”

“你！你威胁老夫？”

范仲淹委屈道：“大人说笑了，希文怎敢威胁同僚。毕竟希文这个府尹，也是官家授命的，若觉得我此事做的不好，我不妨将此事上报官家，让朝中有能者为大人裁夺，大人以为如何呢？”

“你！”李行中后退几步，只觉怒海翻腾，指着范仲淹道：“你别得意太早！”

“希文不敢，只希望大人快快将人交出，我好回去把堂做完。”

少顷，只听一声不情愿的吩咐被人说出口：“管家，把人带过来。”

刘凤儿被用绳子绑着，一路被人推推搡搡走了过来。范仲淹一看，是个妙龄小女子。

将人带回开封府衙时，柳含烟又惊喜又失落。

“大人，为何不惩罚李文瑜？”

“你为何就认定是李文瑜命人绑的？”

“难道不是吗？”

面对女子的质问，男人并不回应。

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岂料当晚，如烟楼突然生起一场大火，里里外外烧的丝毫不剩。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人因此丧生。

面对着眼前的断壁残瓦，柳含烟心如刀割，一下子瘫倒在那里，昏了过去。任凭众人如何喊她，都听不见。

范仲淹带人赶到时，恰巧见到此情景。

“柳姑娘，柳姑娘！”范仲淹喊了女子几声，仍是不见醒来，便将女子抱起，径往附近的医馆里去。

黄昏时分的东京，被斜阳笼罩着一层薄纱，尤其在冬日里，意外地温柔几分。

斜阳轻轻敲打着美人的双睫，停留在窗边，许久才离去。

“含烟姐姐，你终于醒了。”

柳含烟睁开眼，如烟楼的姐妹们都围在她身边。

“我怎么在这儿？”她徐徐坐起身，看了看周围。

有人道：“范大人将你送到这医馆的，姐姐不记得了吗？”

“姐姐怎么会记得，她那会子都晕过去了，哪里记得范大人把她抱到这里来的。”

“含烟姐姐，是不是阳光晒着你了，你瞧上去脸红扑扑的。”

“无妨。别说这些了，范大人可有说，是谁放的火？”柳含烟正色道。

女子几个面面相觑。

刘凤儿道：“大人说，先回去调查，叫姐姐和我们宽心。”

“只是，咱们以后住哪里啊？如烟楼没了，咱们的家就没了。”有人问道。

刘凤儿不禁捂着脸哭了起来。

“凤儿，你哭什么啊？”姑娘们问道。

“都怪我，都怪我惹下的麻烦。”

柳含烟拉下她的手道：“别这么说，这个世道如此。如今再不说些体己话，念着彼此些，如何熬过这冽冽寒冬呢。任从前无依无靠，今后只管相依为命是了。”

几个女子相互依偎在柳含烟身前，屋子里愈发暗了些。

“我去点灯。”刘凤儿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刚出到门外，一个身影立在庭中，转过身来看她。

：bong~，希望能写出点话本的感觉，新的尝试，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