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得住的后半生 第二十四章 忆 · 星星

“净说些瞎话。你这个小鬼头，就只会欺负你舅我。”

阿勇接过子令递给他的那一袋饭盒，示意子令跟着一起进档口里坐坐。

“阿舅啊，你把话给说反了呀。是你们欺负的我。”

阿勇当然知道子令的意思。子令在暗示他跟爱媛一起向她催婚的事。

“就是你。不知好歹。”阿勇转头给子令倒了杯水。他就知道这个外甥古灵精怪的。有时候啊，他也会在心底里害怕她，总是觉得这小外甥像是有种一眼看穿的诡异。

不过，子令可喜欢这个大舅了。在不向她催婚的时间里，她喜欢听阿舅跟她说话。因为阿勇会经常讲些他以前在妇产科里的故事。

也就是在阿舅的口中，子令知道了许多女人一生所承受的苦痛。

在那些故事里，她听最多的就是生孩子。生孩子是疼得要命。在勇舅的话语里，就有一种像是别人拿着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来回切割的痛。那种痛就好比去阎王那走了一趟，子令听听也觉得心里难受。

时常地，子令也会听到勇舅说些他看到过的苦情悲剧戏码。那些男男女女的情爱渣荡，阿勇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有时只是他一时兴起就给说漏嘴了。他不想破灭子令心中那爱情原有的样子，阿勇时刻记得自己跟爱媛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所以，阿勇每到这里就会适可而止，给小外甥说多了也是大大的无益，生怕一不小心就导致思想滑坡。他希望外甥相信一些美好东西的存在。

子令自然是不尽兴了，她只能在阿舅口中的零碎片段里拼凑一幅自己假想的模样。阿勇就怕子令这样胡思乱想。

他每次跟子令说完，一感到不对劲的时候都会自个儿把刚刚的话给推翻。子令你看啊，人这辈子大概率都是要结婚生子的。古往今来的这个大概率，历史证明都是好好的。如果不好，这样的一群大概率一早就要崩塌了。

有时候，阿勇说得自己也认同。

毕竟在这个大多数与少数的概率问题里，一直都是以多胜少。少概率是没有多少话语权的，被认同的也是极少数。

阿勇知道少数派的艰难，所以他还是希望子令能够站在一条人人同走的大轨道里。

“舅啊，我就羡慕你这样的。”

“我？我哪样了。不还跟你一样，都靠吃饭睡觉续命的啊。”

“哼——你是知道我要说啥的。”

“你就是还没有吃饱饭，空有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阿勇赶忙扒完最后一口饭，让子令早些回家为好。

毕竟今天他自己也不太对劲，认错人这茬事也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要是子令再问下去，就很容易会露馅自己那些再也坚守不住的想法。

他把吃完的饭盒拿去洗手池里，冲洗抹净后就快手收拾好了。然后转身往冰柜里拿了五瓶冰冻王老吉。

“给，一并带回去。”阿勇递给子令收拾好的饭盒和五瓶冰冻王老吉。

子令见勇舅没有心思搭理自己那些奇怪的话，就没有要继续下去的意思了。况且店里又进来了两桌客人，勇舅又要去忙事了。

“不用啦，我带这个回去就好。”子令拿过饭盒。

“这个你可得听我的，拿着。”阿勇把那袋王老吉扣在子令另一只手的手腕上。他推搡着子令不让她做退回的动作，“好了好了，早点回去知道没。别让你妈担心。”

就这样，阿勇和子令都走出了店口。

离开勇舅档口的子令没有立即回家。这里离家就十几分钟的距离，她还想在外面走走。阿勇让她早点回去的担心是对的。

档口附近有一个小公园，子令想在里面走一走。

晚风吹来，树枝一齐摇曳晃动。在枝叶交错的镂空里，子令看到那几颗孤独的星星还在，不眨眼，也不闪烁。她想起今天在小卖部里的刘佳佳。这几颗孤独的星星，是不是很像我和她。

子令向天空伸出了一只手。

能握到我的手吗？子令在心里默语。你们是不是有着力量，是和我一样的力量？天上的星星没有说话。

“当手中握住繁华，心情却变得荒芜，

才发现世上一切都会变卦。

当青春剩下日记，乌丝就要变成白发，不变的只有那首歌，在心中来回地唱——

啊——啊——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子令把伸出的手慢慢放下，她决定暂时放下纠缠的思绪，转过了身朝向公园的大门口。有些晚了，还是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