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柱大哥，从小酒馆开始致富 砚台

在清代宫廷造办处琢砚者皆当世大师，代表了一个时代琢砚艺术的最高成就。清宫中琢砚，以石质为多，如松花石、端石，也有玉质砚，而象牙琢砚的情况极少，根据清宫造办处原始档案粗略统计，从康熙到道光朝，造办处精琢恭呈御赏的象牙砚，不超过十方，大约在乾隆朝所琢象牙砚有四方左右。目前我们能在大陆、台湾两地馆藏所见之清代宫廷象牙砚少之又少，反而民间偶能见到，但时间多为民国或解放后作品，工艺与造办处相比自有天壤之别。那么，这方海水龙纹象牙古砚，又何以在异国他乡的拍卖会上现身呢？其实这一点也不难理解，因为八国联军，因为清廷的倒台……有太多可能让一件秘藏皇室的珍宝流落海外，正如其它无数国宝流失海外一样，它们的命运都与一个民族荣辱兴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幸运的是，我这位砚痴在离乡万里之遥的巴黎与它邂逅相逢，若非老天垂顾、宿世有缘，又何能让它重回故国？我的感动与感慨来自尘封的一个民族的屈辱往事，也来自灵魂深处。在海外，这么令人心醉神迷的珍宝，洋人只把它视为无关紧要的平常物，侥幸的是百余年间未将它弃置毁损，已是上帝保佑了。我相信一句老话：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这方古砚是天朝先人的创造，它永远只属于天朝和天朝人。

天朝玉器在清代乾隆时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这与宫廷特别是乾隆帝个人的推动有极大关系。这一时期不仅扩展了玉器制作的新材料，天山山脉的玛纳斯碧玉进入宫廷。而且新的制玉技术滋生并得到推广，源自苏州的镟玉技术在宫廷传播。宫廷自创的凿錾制玉技术大大缩短了大型玉器的制作周期。更值得关注的是，此一时期的宫廷玉器深深地打上了乾隆个人的烙印，精致和典雅成为玉器收藏的重要准则。哪怕是一种极小玉器，也被乾隆宫廷的玉工们做到了极致，开出新的天地，其中御用玉扳指就是特别值得关注的一个类别。这种极小的鉴赏性玉器在乾隆时期受到高度重视，制作量很大，而且影响及于后世，从而成为考察乾隆玉器制作乃至整个清代玉器历史的极佳范本。2007年笔者曾为香港苏富比拍卖的一套七件组乾隆御用玉扳指写过一篇介绍文章，对乾隆与御用玉扳指的关系做过简要探讨，但限于篇幅，未能展开论述。此后亦有学者对两岸故宫收藏的玉扳指进行过介绍。笔者对乾隆宫廷御用玉扳指的资料一直关注和收集，深感此种微小物件背后蕴藏着的宏大历史，实有发掘讨论的必要。本文旨在对乾隆时期御用玉扳指制作、收藏、赏赐的历史进行全面梳理，探讨乾隆帝关注和掌控御用玉扳指的社会历史情境，并对玉扳指在乾隆时期发轫并快速发展的内在动因进行探讨，以填补天朝玉器研究在这方面的空白。

一扳指的演化：从实用到收藏

扳指在天朝古代叫韘（音射），汉代文字学家许慎在他的《说文解字》一书中对韘字的解释是：“韘，决也，所以抅弦。以象骨、韦，系着右巨指。”6即韘是射手射箭时套在右手拇指上，保护射手右拇指不被弓弦勒伤的专用器物。《诗经卫风》“芄兰”篇中有“芄兰之叶，童子佩韘”之句，说明商周时期一个能射箭、会驾车的普通少年都可佩戴韘，可见韘在那时使用非常广泛。当时普通人所用的韘都是用皮革制作，很难保存，因此只有极少数军事统帅使用的代表其权力和地位的玉韘在考古中才偶有发现。

考古发现的韘以河南殷墟妇好墓出土的玉韘为最早。这件玉韘呈深绿色，略带褐斑，其形状若柱中空，可套入成年人的拇指。上端前高后低，成一斜面形，下端平齐，正面雕兽面纹，兽目下有两个可穿细绳的小孔，背面下部有一条凹槽，可纳入弓弦，其上可见弦索磨痕，是一件实用之物。另外，在河南三门峡发掘的西周时期的虢国墓中也出土了至少6枚玉韘，形制和妇好墓的玉韘基本相同8

韘的功能后来逐渐出现分化，有了实用功能和装饰功能的不同，长期以来一直两者并存。但随着弓箭在战场上的作用越来越小，韘的实用功能变得越来越弱，装饰功能逐渐增强。这种趋势在清代满族贵族阶层中尤为明显。

满族是依靠骑射征服天下夺取政权的，因此，清朝统治者对这一立国之本极为重视。满族八旗子弟于弱冠前，照例要到本旗弓房锻炼拉弓。先由“一个劲儿”（大约十千克拉力）开始，循序渐进为“二十个劲儿”，甚至“三十个劲儿”。拉弓时都要佩带韘以保护手指，因此八旗子弟对此物甚为重视，几乎人人拥有，渐而成为传统。由于是实用，韘都选韧涩材质制作，大小因人而异，以便套带。同时，韘也逐渐被比较口语化通俗易懂的“扳指”一词所取代，在相关的文献记载中，扳指有时也写作“搬指”或“班指”。

随着清朝政权的巩固，征战的减少，八旗子弟对骑射的娴熟掌握日趋丧失，但佩戴扳指的传统却一直保留下来。扳指逐渐成为一种极为时髦的佩饰品，上自皇帝与王公大臣，下至满汉各旗子弟及富商巨贾，虽尊卑不同但皆喜佩戴。其质地亦由原来的皮革、犀角、驼骨等扩大至象牙、水晶、玉、瓷、翡翠等名贵材料，价格也扶摇直上。在晚清小说家李保嘉所著《官场现形记》第十三回中，文七爷的一个翡翠扳指价格高达九百两银子，令人瞠目。

考察扳指的演化历史，将这种骑射实用器物转变成为具有收藏意义的欣赏之物，进而成为天朝玉器雕刻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则是在清代乾隆帝的直接倡导和推动下完成的。

二乾隆制作玉扳指的历史缘起

乾隆帝是一位修养非常全面的君主，文能琴棋书画，武可骑马射箭。在平时的骑射活动中，乾隆帝所使用的扳指基本上都是用角类或牙类材料制作，从故宫博物院所藏的《乾隆大阅图》（图一、图二）和《威弧射鹿图》（图三、图四）等绘画作品中可以看到这类扳指的样貌。但是，对于用来陈设和鉴赏的以珍贵材质尤其是玉制作的扳指，乾隆帝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投入了很高的热情，使扳指这种原本是实用为主的日用物品走上了具有很高艺术趣味的大雅之堂。我们可以从他的《御制诗文集》中了解到有关这方面的情况，解读乾隆帝与玉扳指制作和收藏的历史机缘。

乾隆十七年（1752）仲春清明前后，一枚玉扳指被送到了乾隆帝面前。这是一件质地极为温润，做工相当精致的作品，乾隆帝非常喜爱，于是为之写下了《咏玉韘》的诗作。诗中乾隆帝将实用的象牙或骨制的扳指与玉扳指做了比较，认为象骨扳指是“象骨徒传古”，而玉扳指则是“恰似琼琚”、“温其德美信堪师”，高度评价了这件玉扳指对人的思想所产生的启迪和警示。这是乾隆帝的第一首咏扳指诗，后被收录于他的《御制诗二集》卷三十二中（图五）。可能是这件扳指给乾隆帝的印象太深刻了，几个月以后，乾隆帝的诗作中再一次出现了这件扳指的身影，这一次，乾隆帝对玉扳指之蕴意的发挥更进了一步。“终不可谖惟令德，佩之无斁岂虚谈。环中内外光明莹，一气浑融万理涵。”3小小的扳指承载的是如此深邃的道理，怎能不叫人刮目

相看呢？这成为日后乾隆帝认识和评价其他玉扳指的基调。从此以后，扳指进入了乾隆帝宏阔的视野之中，在直到嘉庆二年（1797）的四十五年间，乾隆帝为诸多玉扳指写过不下五十首诗作，显示出他对这种微小物件持续而长久的关注。

那么，乾隆帝最早开始制作玉扳指的时间到底是何年何月？又是什么契机使其开始玉扳指制作的呢？如果我们把视线转移至同时期内务府造办处的活计档案，就会发现实际上早于第一首吟咏玉扳指御制诗创作的一年多前，乾隆帝已经对扳指进行了相当的工作，并开始了玉扳指的制作实践。通过这些档案，我们可以更详细地了解到乾隆帝与玉扳指制作的历史缘起。

乾隆十六年（1751）五月二十七日，“太监胡世杰交：甘黄玉有字仙人筒子花插一件，木座；汉玉耆草

杠头一件，木座；汉玉起铉元洗一件，木座；汉玉螭虎花觚一件，木座；甘黄玉蚕纹水注一件，系乾清宫；汉玉双象元（圆）陈设一件，系乾清宫；憨达憨班指二件。传旨：着带往圆明园交如意馆，钦此。”1这六件玉器和两件扳指交到圆明园如意馆要干什么，档案没有进一步交代。但两天以后的五月二十九日，记录显示这些材料即被交到如意馆，并带来了详细的活计要求：“本年五月二十九日，太监胡士杰交：堪达憨扳指一件、

汉玉小杠头一件、汉甘黄玉花插一件、汉玉汉纹花觚一件、汉玉回纹卧蚕花插一件、汉玉双象暖手一件、汉

玉花觚一件，传旨：着将汉玉小杠头一件、汉甘黄玉花插一件改做扳指四件。用其做玉扳指，照新堪达憨扳指里口做，外口照旧堪达憨扳指做，下口照旧扳指做，上口照新扳指做。其做外身花纹时，照汉玉汉纹花觚

上花纹做一件，照汉回纹卧蚕花插上花纹做一件，照汉玉双象暖手上花纹做一件，照汉玉暖手样式改画英雄花纹做一件。其汉玉花插着姚宗仁收拾。钦此。”2

将这两条档案对比，虽然堪达憨扳指的数量和各件玉器的名称稍有差别，但显然说的是同一批东西和同一件事情。第二条档案记录只有一件堪达憨扳指，但从后面的制作要求中又很明显得知实际上有新、旧两件堪达憨扳指，正与第一条档案的记录相符。根据乾隆帝的御旨，用其中的杠头和花插两件玉器改做成四件扳

指，扳指的式样包括上下的里外口径是分别按照两件堪达憨扳指制作的，扳指外身的花纹则分别按照另外几件玉器上的花纹制作。这是笔者所见的内务府造办处活计档中首次出现的制作玉扳指的记录。

通过这两条活计档案，可知乾隆帝制作玉扳指的缘起和式样与两件堪达憨扳指有密切关系。那么，这两件堪达憨扳指又是怎么回事呢？乾隆帝的御制诗再次为我们提供了清晰的线索。

乾隆十七年八月中旬，乾隆帝到达热河避暑山庄，准备本年的木兰秋狝。此次秋狝乾隆帝想必带有各种扳指，驻跸热河期间抚弄玩赏之余，写下了《角韘歌有序》的诗作。在诗序中他这样写道：“古之缮人掌韘决之制，以象骨为之。其时不通北塞，便无过于象骨者。然象骨脆而易纰，类不如今之堪达汉角也。堪达汉者，出黑龙江，似鹿而大。《尔雅·释兽》所谓麉者，音义均近焉。倾命玉工仿角韘琢玉为之，既已屡命子墨，而角韘未免有数典之叹。且用之三十年矣，置之群玉之中，气象穆然，足以镇之。故长歌以通其义。”通过诗序，

可知满族骑射使用的扳指是用一种堪达憨的鹿角制作的，质地坚韧，不易纰裂，经久耐用。并明确讲到乾隆帝命工匠所制玉扳指的原型即是他自己用了三十年的堪达憨角扳指，而用玉模仿角扳指正是出于对玉温润特

质的喜爱。正如诗中所说：“角韘角韘予所服，卅年一日心手熟。……我爱温和易玉为，规模考度泐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