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乱 第二章，狼狈逃离浚仪的背影

秋七月，奉京东安抚使裴暨令，遣郡丞俞恢收捕反人家属魏起于浚仪，起东奔，遂追捕之。——《雒书-列传第九十三-季融传》

“反贼魏起，速速束手就擒，胆敢反抗，定斩不饶！”

还没走出几里路，魏起就绝望了！

毕竟不是什么反侦察专家，连基本的隐藏行迹都不会，还没走多远就被衙役给追上来。

领头大喊的衙役声音倒是很熟悉，快班班头马龙。东槐庄隔壁马家庄人，长得大人高马大，五大三粗，因为有点气力，人又机灵，被县令看重，升做快班班头。平日里见了魏起也是点头哈腰，讨好的话跟不要钱一般往魏起身上丢。

之前也跟着县尉何平追捕过一些鸡鸣狗盗之徒，常常自诩浚仪神捕，大寇巨盗也是手到擒来。不过年前自己家不孝子魏弘到县里溜达，碰到马龙又去摊贩哪里白吃白喝，就狠狠教训了马龙一番，自此以后再也不敢提浚仪神捕的名头。

倒是不孝子回来得意洋洋吹嘘自己急公好义，救危扶困，打了欺行霸市的马班头一顿。被自己拿着鸡毛杆子追了两亩地。这么看来，这个马龙也就一个菜鸡。不过，这马龙的小臂都有自己大腿粗，万一被他砸一下应该很疼吧。

大丈夫怎么可以跟这种莽夫一般见识，拳脚相加不是一个乡绅的好品质，以后说出去和一个莽夫打了一架，不管输没输，都丢不起这个脸。还是想想怎么智取吧！

这马龙平常也爱贪财好色，有次在东城门口碰到，站着路边一柱香不动，有人过来打招呼也是哼哼哈哈回了几句就不说话了，等行人都走了差不多，突然猫腰捡起什么东西，宝贝一般揣进兜里，一溜烟跑没了。没过多久一个乡民就跑到城门呼天抢地哭诉丢了一块家传的宝珠。又跑去县衙报官，过了十天半月也没找到，估计就没这马龙给贪了。

自己身上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了，除了一贯钱，还得留着用。

哎，什么磕着肚子了，摸了下裤腰带，有点硬，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块绿猫眼石，小拇指头大小，应该是自己随身带的，之前没有认真找，都没注意到。前年有西域商人来浚仪贩卖，自己花了三百贯才买了一颗，这要丢出去，又要肉疼一番，不过现在被衙役围困在小山坡上，再不想办法脱生，迟早会被一网成擒。

咬咬牙，魏起还是决定拿出来赌一把，就这么丢出去也不是办法，要怎么才能把人引走呢！

魏起手脚并用悄摸摸爬到到左侧树林，折下一枝分叉的树枝，再从自己束腰上拆了一段绸布，拉了拉，还有一点弹性。系在树枝分叉的两端，这样一个简陋的弹弓就做好了。

抬起头，瞅了瞅马龙站的位置，还在一阵呼喊着“束手就擒，定斩不饶”。再拿起一段绸布包裹好猫眼石，特意露了一头出来，让人一眼就能见到翠绿色。放在弹弓上，对准马龙身前五六丈的地方弹射而去。

魏起赶紧反身爬回原来的小山坡，偷瞄了一眼马龙所在位置，果然人不见了。隔了五六丈的地方站着，嘴里还吆喝着其他快班衙役，“反贼魏起往南边跑了，你们速速追上”等快班衙役走远，才喜滋滋的捡起绿眼石，晃晃悠悠的跟上去，嘴里嘀咕着“发财了发财了，这好几百贯啊，老子都可以去满香楼，把头牌柳鱼儿包圆了”

看着马龙走远，魏起急忙起身，走下小土坡，绕过小树林，向着东边继续逃串。

走了个把时辰，远远望见渡口之上衙役设卡检查来往行人，魏起急忙躲到路边。

“奉京东安抚使裴使君令，捉拿反贼魏起，凡隐匿不报者一律问罪，举报反贼踪迹，县君赏钱十贯”一个衙役正在渡口旁告示牌大声念着县里发布的海捕文书。海捕文书上写着魏起籍贯姓名和所犯何事。旁边还有一张大幅画像。

另一批衙役正在一个个检查过往行人，拿着画像核对样貌，过往行人但凡不是本县人士还要查验路引，凡是有嫌疑的，还要拖到路边竹蓬里继续审问。

在另一侧的竹蓬里，人高马大的马龙正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听着另一侧县尉何平的训斥：

“马班头，早上不是跟我说已经把反贼围起来了吗，怎么围到我这来了，你挺得意的呀，你的十贯赏银3拿到了没”

马龙一边弓着身体，一边急切的呼喊者：

“县尉，息怒，千万息怒。”

“你让我息怒，你让我怎么承受县君的怒火，我不打死你个窝囊废！”

何平抬起脚，一脚踹过去，马龙顺势而倒，还滚了一圈，赶紧爬起来，又对何平拱手道：

“县尉息怒，我等本已将反贼魏起困于山中，谁知这反贼狡诈，于地上深挖地洞，藏身土坑之中，我等不察，方被反贼瞒骗，不是我等不尽力，而是反贼实在狡诈，防不胜防。”

马龙一顿胡扯，完全当袖里的猫眼石不在一般，在何平面前信口雌黄，何平气急，上去又给马龙踹了两脚；

“我让你不察，我让你疏忽，我让你放跑反贼。县君有令，三日之内抓不住反贼魏起，尔等全部重打三十大板，夹械三日示众”

“我等定当领命，三日内决计将反贼魏起抓获归案”马龙急忙回应道。

“快滚，尔等再不速速缉拿反贼，就等着县君之怒”

何平怒喝一声，靠着竹蓬的栏柱坐下。抓捕反贼本来就是县尉职责所在，更何况这种谋反大案，昨夜带人突袭东槐庄，满心欢喜以为可以将反贼一网成擒，拿的首功。居然让魏起给跑了，心里窝着一把火。今日清晨马龙报说已将魏起围困于山中，正准备向县君报告喜讯。马龙这蠢货又把人给丢了，人长得五大三粗，一点小事都搞不定，要不是油腔滑调巴结县君，哪里轮得到马龙在此叽叽歪歪，早就以追捕不力的名义打断马龙三条腿。

一个小乡绅，家里一仓库粮食，一仓库铜钱金银珠宝也是让何平垂涎不已，但是都是反贼家财，一律充公。自己也趁乱抓了几条小金鱼，让人包好送回家里，总算不虚此行。虽然跑了魏起，起码自己不亏。

但是县君的命令，京东安抚使裴使君的严令还是让何平有点紧张，真没抓到魏起，自己也得重打三十大板，夹械示众三日。自己这身体也能硬抗，能不被罚，何必受苦呢。必须加紧盘查，魏起想跑出浚仪，这个渡口是必经之地，只要守住这里还怕魏起跑得了。

远处的魏起看着渡口叹了一口气，浚仪往东只能渡过阴沟水，现在这个渡口被堵得严严实实，估计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原本还想拿着路引，用王贲的名义通过这个渡口，谁知何平他们也不是废材，拿着画像一个个核对，自己过去也是自投罗网，还是另想办法。

悄悄回身，魏起逆河而上，走了三五里，都没有可以渡河的地方，还下水试下深浅，确认靠自己无法过河，又往前走了一里地，在河边一片树林有个小竹屋，因为被树林遮挡，直到进入树林，沿河走一阵子才能看得到这个竹屋。河边靠着一条小船，魏起大喜过望，有船就可以过河了，这些衙役果然百密一疏，让自己有了一线生机。

魏起看了下竹屋，里面没人，船上也没人，估计出去了。这没人在，怎么过河，难道自己过河。想了想，从包袱里数了三百文钱放在竹屋里，

回身跳上小船，立足不稳跌了一跤，只好趴着。再慢慢起身，船总算不晃了。再拿起船浆在水里划拉两下，尴尬，船没动，又左右晃了几下，把魏起吓得差点连船桨也丢水里，

再看看船头还有个绳索系在河边木桩上，魏起也不敢下船，小心翼翼解开船头的绳子。这回不敢再乱动了，轻手轻脚的动了下手，再坐起来的时候又晃了一下，又把魏起吓个半死。

船晃晃悠悠的往水里动了起来，魏起赶紧坐直，保持好平衡，拿起船桨划了一下，船顺着水流向前游动。

一看船动了，魏起又兴奋起来，再用力划了一下，结果船又晃了一下，又小心翼翼贴船趴好。等船平稳走了一会儿才敢直起身来。然后轻轻划下船桨，就这么慢慢挪到河对岸，靠岸的时候，碰到河边大石头，差点又翻了船，

这趟船划得魏起心惊胆战，能顺利渡过河已经邀天之幸，再也不敢回头，跑下船头一溜烟进了附近的小树林藏好。

过了河总算逃离了浚仪县的追捕。不过海捕文书可不是只在浚仪县里挂着，估计整个京东诸郡都已经洒满文书，现在还要面对陈留郡兵，甚至是京东路所属军兵的追捕，前路依然迷茫。

肚皮开始咕咕叫唤，翻了翻包袱，拿出河边小竹屋顺来的几个馒头啃了几下。发现路引掉下，

路引，上面写着“前往定陶探亲”这莫非是有人指点我去定陶，万一是有陷阱呢，算了先去定陶，看看情况再说吧。

背起包袱，魏起继续向东，开启逃亡之路。

雒哀帝弘德十年秋七月，太祖起于大野泽，陈留郡守季融遣郡丞俞恢收捕太祖家眷，高祖东奔小黄。──《国史·高祖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