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 第三十七章、献祭仪式（一）

少年眼中失了生气，泪眼朦胧间看向华由阵中倒下的身影，抱紧了怀中的翡羽，转身离开。

他的脊背塌了下去，身子看着更单薄了些，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仍是有小声的呜咽从喉头漏出。

他的每一步都走的艰难，感觉不用风吹就会倒下，身后出现层层火焰将华由阵包围，这是他偷来的地狱之火，若是今日他们姐弟二人死在这里能解玄狐一族天罚，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愿意承担。

就像他的三姐一样。

少年就要踏出最后一步走出幻境，斜月冷枪从背后袭来，突然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又停了下来。

他并未回头去看，走出幻境，站在司城的城墙上看着空荡荡的一座城，太阳就在头顶可他依然冷的害怕，这座城亦是凄冷。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挡住了司城的阳光。

那人拿着翡羽的斜月冷枪进了华由阵，长枪一甩将祝余扔在半空又在腹部一击打落在地，亦姝撑着口气爬到他跟前瞧着他，看他随手将长枪扔向辛夷的后背，拼尽力气化作原形挡下这一击。

长枪从后背刺进去，她疼的不敢有任何动作，就是喘息间也会扯到后背疼得直冒汗。

那人饶有兴致地站在亦姝旁边看她被长枪刺中不再动弹的样子，指尖对着空中轻点华由停止摆动。

“华由发出的声响虽然好听，但毕竟是件死物，比不得小姑娘家莺谷回转的声音。”

话落将长枪从玉麒麟后背慢慢拔出，一脸愉悦地听着脚边小麒麟的痛呼。

玉麒麟在拼命挣扎，四只兽脚在地上留下错乱的划痕。那人用手抚过斜月冷枪，在玉麒麟的皮肉里转了个圈，看足了她痛苦的样子才将长枪从她后背取出。

“唔，啊……”玉麒麟趴在地上，血色将她晕染，在此处开花。

不知何时挣扎站起来的祝余被他伸手一挥又倒了下去，看他举起长枪对准玉麒麟的脑袋，急切吼道：“住手！时令神！”

“哦？”那人将斜月冷枪甩在他手边，笑道：“那就给你个机会猜猜小生是哪位时令神呢？”

天地间四时东皇、槐序、白藏、元英，四时运转才有四季更替，万物轮回，又有四位时令神掌管四季。

据说四位时令神在诸神大战中身殒，魂归天地，与天地万物合为一体。神明若是丢掉了自己的名字，便是意味着他放弃了神格，抛弃了他的属地职责，从此只能苟活于天地间。

一个不被世间接受的神明将不能接受来自天地的馈赠，意味着他一旦灵力枯竭他再也不能从天地得到灵力补充，甚至会渐渐丧失五感，天地之大再没有容身之处。

那人见他答不出，兽瞳变得危险，绾着的头发落在拂来的微风中。一同散在风里的还有他低头的轻语：“小生原来是时令神吗？”

那人脚步微动，一曲《海棠落雨》奏起，这些华由发出的声响空灵悦耳，但它一开始只是被用作禀告天地的祭器，后来人间不少好音律的士人将它带到诗会，华由才从神坛走下来进入人间烟火。

祝余将斜月冷枪拔起，抬眼答他：“上古神族皆以赤足行走，四时更替乃天地运行法则，即便此地虽是幻境，但若非时令神谁还有逆转时令的能力？”

将翡羽的神兵放在他掌中，那人将沾了血的道袍褪下露出干净的里衣，兽瞳闭合，“这曲子是她最爱听的，小生学了很久，只可惜曲子中有一段是错的。”

他说这话时笑得温柔又绝望，像个可怜的疯子。

昆吾剑从他身后穿过，他低头看去，剑上滴着他的血，他将斜月冷枪拢在怀中，垂下了脑袋。

身后站着的还未收回手的正是亦姝，玉麒麟的厉害之处在于五行之力她皆有之，自然可以吸取阵中的五行之力，华由虽是音功，但它是金属蕴灵。

“昆吾剑只能暂时压制他，我们借魂力去他的记忆中走一趟吧。”祝余听她说着，眼含笑意抬手替她摆正了发钗，又将她额前的乱发绾好，亦姝把脸也凑过去让他擦，被甩了帕子在脸上也不生气。

“祝余，你看我，看我嘛。收拾一下还是能继续养的，毕竟我可是祖奶奶的心头宝。”

祝余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主人巴不得你离得远远的，好叫她不用被你烦。”

“一提到祖奶奶你就笑了，若是日后不在祖奶奶身边，你岂不是连笑都不会了？”亦姝问得有些忐忑，害怕祝余会生气。

“怎么会？”他说得坦然又随意，仿佛在心里回答了无数遍。“小亦姝，我们该去他们的过去瞧一瞧了。”

亦姝看向斜月冷枪，这是翡羽的神兵，这样的本命神兵是不会有第二个主人的，一损俱损，主人不在了，神兵亦会殉主。

斜月冷枪还在，只能是这把神兵它想为主人最后做一件事。

祝余将曲回取出看它升起与斜月冷枪对撞打开一条通道，那人指尖一缕黑气爬出指向通道，亦姝和祝余相视一眼迅速跟上。

通道关闭的那一刻，亦姝看向祝余，随后笑着微微摇头，她怎么会听错了，之前祝余所说的分明是怎么会不在祖奶奶身边。

通道里漆黑一片，越是前行越是看不清路，便是一双神仙异兽的眼睛都是一样的睁眼瞎。不知什么时候一脚踩空跌倒，还未起身便听得旁边有人在说话。

“三姑娘好，小生安衾。”

果然熟悉的让人觉得可怕，原来那个疯子的眼睛这么好看啊，青衣布衫，挺拔如松，眼里盛着烟雨江南，心里又装着万卷山河。

祝余不知在一旁站了多久，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很是促狭的看着她，末了还问她：“亦姝殿下刚才那副模样，小生都怕你扑过去呢。”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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