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太听说儿子带她去做官,眼睛都放了光,还怎么会“舍不得”牛马一样的二儿子一家。
更何况住在一个村子里,就是分家,他们还敢不伺候她这个老娘啊。
“行,分就分。除了五亩地,其余一个草棍儿,你们也别想拿走。赶紧给我滚!”
刘氏听得这话,手头一松,心气一泄,直接软到在地。
若不是为了儿女,平日话都不会多说一句的她,怎么会如此以死相逼?
“二婶子,可不是你松口气的时候啊,赶紧把字据立下来。”
有妇人上前扶了刘氏,赶紧给她提个醒儿。
刘氏狠命扯了一把有些木讷的在家男人,“你想儿子活命,就赶紧签分家文书!”
任大山半辈子都在老娘的喝骂里活命,如今媳妇儿这般舍命闹得分家,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潜意识里对“自由”的渴望,却让他极利落的在分家文书上按了手印。
二爷爷笑眯眯提出要买两亩水田,刘氏赶紧应了下来,惹得正要说什么的任老大把话又吞了回去,末了也在文书上签了名字。
刘氏长长松了一口气,越发抱紧了怀里的儿子,“儿子啊,娘马上就带你去看大夫。”
可惜,她不知道,就在她舍命求分家的时候,她的儿子已经逝去了,却有一个异世的灵魂偷偷落了进来。
任是非只觉眼皮有千斤那么重,模糊中好似有很多人在吵闹,哭泣,他想开口,但是脑海里又有什么东西潮水一样用来,冲得他再次昏了过去…
头上是漆黑的棚顶,有风吹过时候,倒吊的几根灰条子好像随时都能落下来。身下的火炕,凉得同冰块一般,身上的棉被也是沉重又硬邦。
好在,耳鼻间没有半点儿消毒水的味道。
任是非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该为自己重新获得生命欢喜还是悲伤。
前世的心脏病太过严重,一辈子没有跑跳玩耍的机会,最后拖累的家里花光了最后一分钱,又死在了手术台上。
说实话,他活的憋屈之极。
按理说,如今能重活一次,实在算是件好事。但是融合了这具肉身的记忆,他实在是笑不起来。
虽然同名同姓,但这个任家倒霉鬼却是比他惨太多了。没有长辈疼爱就算了,居然从小都没吃饱过。
他忍不住抽出被子里的小手看了看,全是冻伤留下的疤痕,还有刀痕,跟前世白嫩的模样完全不同。
“二哥,大哥醒了!”
不等任是非在多想,旁边就想起一个稚嫩的童声,原来是任家双胞胎里的小弟辉哥儿,黑瘦的小男孩,却难得有一双大眼睛,叽里咕噜转着,很是可爱。
两扇破木门外,应声跑进来一个小丫头,正是叫月月的二丫头。
小丫头穿着一件破布褂子,袖子已经短到了胳膊肘,下边的裙子也勉强盖住膝盖,好在稀疏的黄头发梳的还算整齐。小脸上也没什么肉,笑起来露出摇摇欲坠盼着下岗的门牙。
但她很有哥哥的样子,直接捂了弟弟的嘴巴,末了偷偷摸摸从怀里拿出一颗鸡蛋,笑嘻嘻说道,“大伯母给大哥煮的,我偷了一颗,哥哥吃,吃完就好病了。”
小丫头的小手黑的厉害,剥掉蛋壳,蹭的雪白蛋清都沾染了一道道黑印子。
辉哥儿馋的眼珠子几乎要钉在鸡蛋上了,却死死咬着嘴唇,好似一开口就忍不住要把鸡蛋吞进去了一般。
任是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心底深处突然就酸的厉害,眼泪也淌了出来。
前世,他因为身体不好,自小就只能圈在家里,父母忙着养家,大哥大哥就负责照顾她,也是这般小小的模样就开始给她熬粥熬药,煮蛋,剥干净送到他嘴里…
“哥,我没偷吃,都给你,你别哭,别哭!”
辉哥儿不明白哥哥怎么突然就哭了,虽然哥哥平时很少说话,但也从来不掉眼泪啊。
任月月一巴掌打掉弟弟的手,骂道,“一定是你淌口水了,才不舍得吃了。”
辉哥儿委屈的憋了嘴巴,还想说话的时候,外边院子里的吵闹却是更厉害了。
刘氏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散乱的头发更乱了,脸上还带了泪珠子,眼见儿子女儿正围着一个煮蛋说话,她赶紧抓过鸡蛋就塞到了袖子里。
末了抹了眼泪就开始麻利的拾掇破衣衫还有沉重如石的破被子,“闺女儿子,你们放心,以后爹娘一定努力做工,赚钱盖房子,供你们读书,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饿死也死一起!”
随后跟进来的任大山,尴尬的搓搓手,脸色憋的通红,到底没说什么。
对于老娘和兄长心狠到真的一只碗也不分她们一家,他咒骂不出,反抗不了,只能对不住妻儿了。
他默默背起了软绵绵的儿子,怀里抱了懵懂的女儿。
月月懂事的牵着娘亲的衣角,一家人就那么净身出户,离开了任家大院…外的马棚。
任老太叉着腰,站在门口大骂,“黑心肝的狗东西,等着老天爷打雷劈死你们!赶紧滚,再进我任家的大门,就打折你们的狗腿!”
任老大媳妇儿手里抓了一把瓜子,笑着看热闹,不时劝一句,“娘,您老别生气了,二弟一家想过好日子咱们也不能拦着啊。”
任老太狠狠呸了一声,瞪着探头探脑的左邻右舍骂道,“看什么看,分家也是我儿子,打死他也是应该。”
左右邻居翻个白眼,都回去做饭了。
任老太骂到满村得烟囱都冒了青烟,这才想起,二儿子一家走了,没人做饭了…
“老大媳妇,你去做饭,晚上切两片肉炒个菜,闹哄一日,我也饿了。”
“哎呦,娘,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没动过菜刀啊。再说,我还要去给老爷裁纸磨墨呢,您想吃什么,还是自己做吧。”
任老大媳妇扭着圆润的身子麻利的跑了,今日撵了老二一家,得了绝大部分家财,她可是称心如意,这会儿还要回去盘账呢,谁有功夫去烧柴做饭啊…
任老太气得瞪眼,突然觉得,撵走老二一家是不是错了?起码,以后没人做粗活了…
不说老太太在这里后悔,只说任是非趴在陌生又熟悉的老爹身上,一路晃悠悠居然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
初春的晨风还是很凉的,他身下是草堆,身旁是蜷缩的弟弟妹妹,再看头顶左右,好似是个连先前那马棚都不如的…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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