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神仙。”
当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产生的时候,黎弧自己都吓了一跳。
十万分之一秒后,黎弧决定将这个较之常人看来有些天方夜谭的想法告诉他那相依为命的奶奶。
他推开栅栏,跑到草屋数丈开外的小溪边,找到正在溪边搓脚的奶奶曹桃枝,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势宣布了自己的远大志向。
“啥?大点声?”曹桃枝的年岁已高,耳朵不怎么灵光,所以她的嗓门很大,这是耳背人的通病。
“我说我要当神仙。”黎弧以一种感动自己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当什么?”
“神仙。”
“神什么?”
“仙。”
“谁要当神仙?”
“我。”
曹桃枝终于听清了,然后便不在说话。低头抚摸肩膀上那只灰白相间奇丑无比的野猫。野猫趴在她的肩上酣睡,不时有鼾声传出,匀称而有节奏。
“我心意已决。”黎弧目光坚定而决绝,像是赶赴战场的死士。
“知道了。”曹桃枝的语气显的漫不经心。
“奶奶,难道您就没什么表示?”黎弧觉得此时此刻应该得到奶奶的支持或者是斥骂,最好是指着自己鼻子在喷出一堆吐沫星子,这样才符合老太太的行事作风。
曹桃枝果然有了表示,她从怀中拿出一根桃枝,眼皮不抬,递到黎弧面前。
黎弧接过,瞄了一眼,那是一根普通再普通不过的桃枝,黑不溜秋,像是烧火棍,他看了一眼就丢在地上。
“不要随地乱扔垃圾。”曹桃枝语重心长的说道。
“您也知道这是垃圾。”黎弧说。
曹桃枝又不说话了,眯眼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有泪珠自眼角流下来。
“奶奶,不至于吧,您大孙子我是去寻仙,您得支持啊,您这哭天抹泪的算咋个意思。”
“沙子迷眼了。”停了一会,曹桃枝说。
“奶奶,您觉得孙子是做神仙的料不。”黎弧拍着麻秆般的胸脯。
“在家放羊种地不香吗?”曹桃枝说。
“放羊种地就是浪费人生。”黎弧说的义正言辞。
“那什么不是浪费人生啊,是登月啊还是当和尚啊?”
黎弧:“……”
“去吧,做你想做的。”曹桃枝把肩膀上那奇丑无比的野猫揪了下来,然后将之当作擦脚布,擦拭着脚丫子上的水渍。毛皮很软很舒服,但野猫却一点也不舒服。
“奶奶,您不能这样虐待动物啊。”黎弧说。他把猫接了过来,塞入一旁的鱼篓,顺势压了一块石头在上面。
“那我走啦?等我真做了神仙,给你带半斤蟠桃,三斤人参果,二十斤苦竹回来。”
曹桃枝没说话,又闭眼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奶奶,您眼睛又进沙子啦?”黎弧说。
曹桃枝白了孙子黎弧一眼,说:“我看你不是诚心想走。”
黎弧果然走了,他是真的诚心要走,他不想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那样的人生简直太无趣了。
曹桃枝叹了口气,将鱼篓中呲牙乱叫的野猫抱了出来,用那双枯瘦如柴的手抚摸着猫的背脊,淡淡道:“护着他,别让他给妖怪吃了。”旋即原本浑浊的眼睛忽地精光爆射,“他要被妖怪吃了,回头我就把你吃了。”
野猫幻做一道灵光,直冲天际。
黎弧揣了三张韭菜馅大饼就出发去寻仙了。
但他不知道神仙在哪里,所以他决定去村子里找个德高望重的人去咨询一下。
他想起村口茶棚旁有个经常摆摊算命的瞎子,着装打扮像个世外高人,所以他将目标锁定了在了这人身上。
“老先生,您知道哪里有神仙吗?”黎弧的语气恭敬万分。
老瞎子伸出右手,朝黎弧勾了勾手指。黎弧把手递了过去,紧紧相握。
“想什么呢,钱,银子。”老瞎子一把拍掉黎弧的手。
“没钱。”黎弧向来很实诚。
“没钱吃的也行。”老瞎子也很实诚。
黎弧想了想,从地上找了块石头递了过去,“这馒头您收好,有点硬,不过含嘴里也能充饥。”
“你他妈当我瞎啊?”算命瞎子把眼罩摘了下来,亮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原来你是假瞎子,骗人的。”黎弧说。
“你说你要找神仙?”算命先生说。
黎弧说:“对,我要去寻仙。”
“你不是当神仙的料。”算命先生说。
“那你说我是做什么的料?”黎弧说。
“我现在缺个徒弟。”算命先生说。
黎弧:“……”
“你要真想寻仙,我倒是知道几处仙宫府邸。”
“快告诉我,在哪儿?”黎弧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我喜欢吃韭菜馅的大饼。”算命瞎子使劲朝黎弧身上嗅了嗅。
黎弧忍痛割爱,从行囊中取出一张大饼递了过去,“现在可以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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