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摩江畔 四回 这个随从不简单

当天晚上，敏广志并没有着急离开，带着贴身随从在汝阴城里好好逛了逛。她跟在主子身边的时间并不算长，都比不上那些府中老仆人的零头，但却深受信赖，大多数时候，两个人是形影不离的。

街道上，敏广志的视线被一处摊位吸引。是一处售卖女裳的摊贩。尽管并不是那种富贵人家穿戴的高级材质，但勉强也能算个中等偏上吧。

见得敏广志这等年轻男子在自家摊位处停留，老板虽有不解，但好歹也是顾客，只当他是给中意之人购买罢了。看着笑脸相迎的老板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家衣裳这也好，那也好，敏广志反正是左耳进右耳出，他自己心里早有了决断，停留在一件颜色偏暗的深色系衣裳旁，久久不愿转移视线，来回细细打量，爱不释手。

“来，你快来试试看看。”

他一脸期待地招呼着。老板顺着招手的方向看去，脸上立马疑惑了起来。

“公子，你在和谁说话呢？”

这时的敏广志才缓过神来，定睛一看，跟在身旁的随从已不见了踪影。他倒也不着急，略显无奈地摇摇头，给了一笔定金，让老板将那件衣服先留着，自己待会来取。站在街道中央，并不寻找，只是双眼一闭，全神贯注地用鼻腔这么用力一嗅，顿感一股浓烈的甜味侵入。他便寻着味道一路找了过去。

当时的随从正俯着身子，停在一处摊贩前，不停地咽口水，两个眼睛看得直瞪瞪的。这摊位卖的是甜点。

“果然，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敏广志的语气中并没有斥责，细细听来反倒是带着些许的宠溺。随从起身，瞪着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的很，嘴角略感委屈的笑让人不好意思多加指责。他抿抿嘴，不言语，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

“你呀！”

说着，敏广志便取出了钱袋。

“老板，你这的点心每样都给我来一份！”

“好嘞！”

“嘻嘻嘻……谢谢少爷！”

“呐，我帮你买点心了，你也要帮我一个忙啊！”

“没问题，你是少爷，我当然都听你的！”

答应的时候，她信心满满，别提有多干脆了，可当两人去到女裳摊位的时候，她脸上却写满了迟疑与尴尬。

“少爷……”

她有些不乐意，想要再央求一下，可刚刚开口就被敏广志挡了回来。

“欸，刚才你可是答应的好好的啊。”

“可是，可是……我从来没穿过啊，而且我也不爱穿这种的。”

说着，她嘟起嘴来，不情愿的神情还怪可爱的。

“就是没穿过，所以才要有第一次，懂么？以后你总归要嫁人的，你总是这个样子有哪个男子想要你嘞？”

“不要就不要，我还看不上别人呢。再说了，我才不要嫁人，我待在少爷的身边挺好的。”

“我谢谢你哦！”

敏广志付好了钱，将衣裳小心地包装好。

……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两个人已经快到了司氏两国的国境边，预计加快些速度的话，当天偏晚的时候就能躺在府中自己的床上了。两人驾车行于大道之上，远处却有众多模糊的身影浮现。

“少爷！你看！”

定睛一看，有数十人的队伍朝着他们的方向策马而来，中间的旗帜上印着姓名道：“翟隆腾”。

“停车。”

“不是吧，你们就玩不厌嘛？”

随从颇为无奈，好似已经知道将会发生些什么。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拦路！没看见旗帜上的字么？还不赶快让开！”

最前面的几个人凶神恶煞的，那模样就像和敏广志有仇似的。敏广志没有回应，将眼神投向人群深处，脸上一直挂着淡笑。

“我看你是找死！”

只见那护卫大喝一声，拔刀而出，径直拍马而来。

“放肆……”

低沉而平和的声音从队伍深处传来。敏广志听着，他的笑容更加明显，非常主动地走上前两步。

人群中有男子缓缓策马而出，那人身高八尺，五官端正，体态壮硕，下巴周围还隐约蓄着一排的胡渣，纵使穿着稍显厚重的便服依然能够清晰的看见肌肉的轮廓。男子翻身下马，缓步上前。

“胆子不小啊，敢拦我的路。”

这话听上去是剑拔弩张，可说话这人脸上的表情却耐人寻味，没有丝毫的杀气，反倒是轻松非常。

“几天不见，排场够大的啊！”

敏广志也是不甘示弱。两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竟一同大笑起来，奋力相拥。这场景可把那些护卫们给看傻了，反观随从是无奈地看着二人，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所来之人，乃是司国大将军的长子——翟隆腾。他们两人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竹马，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

一番寒暄之后，方知这些人乃是一些军中的好手。这几日边境处总有一些流寇干些烧杀抢掠的事，但地处边境，不能有太大的动作，毕竟盟约已成，突然带大批的军队开赴两国边境，影响不太好。出于以上的考虑，翟隆腾才特地从军中挑了五十个好手。而且他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放出了消息说：“今晚会有一支押送贵重物件的队伍途经边境。”到时候那些流寇肯定是会像发现了猎物的饿兽扑食一般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既然两个好友都碰上了，敏广志自然是要插一手，帮帮忙的，随后便带着随从一同踏上了灭寇的行程。

起初，翟隆腾是要自己在队伍里面充当诱饵，起一个带头作用，那现在有了敏广志随从的加入，这诱饵的人选便自然而然地更换了。毕竟诱饵过于危险，还是武功高强的人合适些，更何况翟隆腾的身份也比较特殊，要是有什么意外，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怎么样？行不行？”

“没问题，放心好了少爷，我你还信不过么？”

随从，敏广志，翟隆腾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来。对此，其他的护卫们反倒是显得有些不乐意。

“公子，我们这些人本就是军中的好手，杀贼这种事情也是家常便饭，现在一个女子要来当我们领头的，有点说不过去吧。再者说，她上过战场么？回杀人么？”

敏广志与翟隆腾二人相视一笑，目光锁定在了一旁的随从身上，表情颇为轻松，似乎已经猜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些什么。她漫不经心地吃了块点心，把包装纸随手这么一丢。

“谁说只有上过战场才会杀人的？”

话音未落，长剑已然出鞘，只听“刷！”的一声，就这么一瞬，一线残影骤出，远处细小的包装纸以成两半，徐徐落下。月光之下，此剑剑身泛青、剑锋锐利，与随从此刻冷若冰霜的脸倒是相称的很。这个距离早已超出了剑身的范围。想不到以随从一届女子的身份，即使不中刀，依然能以剑风伤人于数米开外。

在场一众护卫们脸色都吓白了，与其说是恐怖所致，不如说是折服于随从超出常人的能力。

“这人靠得住。”

众人心想。

想要从被人看不起的女子变得令人重视，她需要这种伎俩。

“现在还有疑问么？”

无人敢应答。

很快，女子率领队伍消失在山丛中。临行之前，敏广志喊住了她。

“无论如何，小心。”

“嗯。”

整个过程中，敏广志一行人借着月色跟在诱饵的身后，为了不被发现，还特地保持了相当一段距离。

一段时间后，作为诱饵的队伍开始在山道边扎营露宿，人群中点着点点篝火和燃烧地正旺的火堆在山林间十分的显眼。当然，只是为了引诱流寇上钩罢了。

“快看！”

隐藏着的众人一同将头探出去。不远处的半山腰处的密林间细细簌簌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向着山下的队伍靠近着。

“走。”

翟隆腾轻声下令，几十个人像长虫一般在密林间小心蠕动着缓缓向下靠近。

女子坐在火堆边，靠着一旁的木柴，右手持剑撑地，闭目养神，静心凭听力感受着周围的情况。她的双眼突睁，眼神迸发出厮杀的坚毅，看向对面不远处的山峰之上。

“来了……。”

她站起身来，月光下的身影，显得十分的鬼魅。山林间，风势很猛，搭配现在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阴冷的空气之中弥漫着丝丝肃杀之气。

女子踏着自己的身影，手中紧握着长剑，刺进一旁的树干中间。一挑，密密麻麻的树屑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远处飞去。紧接着，密林间传出了一阵哀叫声。

眼看被人抢了先机，那些流寇便不甘示弱起来。

“动手！”

一声简短的命令喊出，短短几秒数十个流寇纷纷现身，朝着队伍迅速聚拢过来。

女子二话不说便朝着远处迈开了步伐。她一马当先抢在众人前面，背影显得有些高大，此刻映在众人的眼中，俨然如同一个巨人一般。

这种场面对她来说并不棘手，只能算是牛刀小试罢了。毕竟自己在府中的这几年时间里面，除了练功便再没有做过其他的杂活，要不然也做不成敏广志的贴身随从。

面前的那些流寇以最简单的方式冲向他们，蜂拥而来。

“愚蠢。”

即将相撞时，女子凌空一跃。

夜色下，那流寇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一个黑影忽隐忽现。女子的剑锋从半空之中垂直落下，轻轻这么一点，那人便没了声响。

有人趁她落地，还未稳住身形之际，从侧面举刀砍来。她倒是不慌不忙地一个劈叉，堪堪避过，可手上的动作也不耽搁，看准空隙一刺。冰冷的剑锋，穿心而过。

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她都不正眼看，迅速地收回长剑，在手中绕了个剑花，反手持剑，仅半个转身。在剑鞘与心口碰撞之际，传出一声闷响。那人被力道所震，当场气绝身亡。

只听得山林间剑锋凌乱的呼啸声，犹如狂风打竹一般来势凶猛。这些流寇可没见过这种架势，本来还以为就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打劫罢了，顿时方寸大乱，更谈不上稳住阵脚。

不多久，原先躲藏的队伍也加入了战斗。短短片刻之后，山林恢复了平静，唯有穿堂风声一遍又一遍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