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君且当歌 006 眼见为实

墙上的火把忽明忽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灌进来的寒风，在狭小的暗道内呜呜作响。

暗道的正中心有一座密室，密室里摆着一座巨大的金丝笼。沈瑶双手被悬吊在头顶，双脚也被两条精钢的锁链锁住，无法动弹。

没多久，有人开了门，脚步声便一步接着一步地响了进来。

很快，一个女人出现在她面前。

这女人面若冠玉，身材瘦弱，一看便是中原女子。沈瑶看了许久，总由不得感觉眼熟，仔细一想，她的轮廓竟然与赫连翼有几分神似。

女人让看守的人将沈瑶放了出来，她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沈瑶的伤口，未发觉大碍之后便让她跟着自己走。

沈瑶懵懵懂懂的，不知不觉的便跟着她走了。这一走，两人便一前一后，一直走到了宫门口。

宫门外，一辆纯金打造的黄金马车正等在路边。

见他们来了，内侍立即来迎，将她们迎上了车。

车内，沈瑶忍不住问，“我们去哪儿？”

“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女人笑笑，浮度很轻，她眼神透彻，就好像有万千星河在里面闪动。就是这样一笑，让沈瑶放下了所有的不安。

但她也知道，这女人能在宫中随意走动，还能带着她一路出宫，绝对不简单。

女人柔声道：“你可以叫我三娘。”

“三娘……”

三娘随手撩开了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路途颠簸，你先喝些水吧。”

侍女便从桌子下面取出了一只茶壶，将水缓缓倒入茶杯，并且双手递与她。

沈瑶接过那杯水，茶香扑鼻，她忍不住抿了一小口，是上等的碧螺春。夏国人多爱喝马奶酒，奉饮奶茶。而碧螺春盛产与苏杭一代，在夏国着实是十分罕见的。这更加印证了她绝非一般人。

只是她究竟想做什么？为何要将她带出宫？

“三娘，我们到底去哪儿”她再次问。

“城郊。”这次三娘用极为平淡得语气道，“让你看看这个国家最真实的一面。”

沈瑶着实搞不懂她的意图。“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忘了，咱们中原有句话，叫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她这话着实说沈瑶无言以对。

三娘又道：“这些年征战，疾病，饥荒，导致了许多人流离失所，夏国百姓活的痛不欲生，你既然进了权力中心，难道不想看看被权力掌控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被权力掌握的真相……呵，”她笑，“我一个连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无法保证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关心权利。”

“在我面前你不必伪装了，沈瑶。”三娘直接唤出她的名字。

沈瑶身子一怔，手里的杯子也掉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搅乱了车内的宁静。

三娘命侍女将打翻的杯子收拾好，再道：“你不必惊慌，我自然是不会害你的。只是你既然要嫁给赫连淮，就应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是吗？”

沈瑶再一次想到赫连淮对自己做过的事，打从心底不愿意在提起这个人。

她双手握成拳头，眼里藏不住惊恐的回避道：“我不知三娘究竟与赫连淮是何关系，但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那正好。”三娘也不愿提他呢，“赫连淮可以不提，那赫连翼呢？”她道：“昨天夜里，有个傻小子站在我寝宫外面自言自语了一宿，他说了不少你的事。”

沈瑶又是一愣，“这怎么可能呢？他现在巴不得我赶紧死。”

“那傻小子向来嘴硬心软，他要杀你，又怎么会留你到现在呢。昨夜他说了不少你的事，所以我也知道了很多，我想在他心里，你们至少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朋友？”赫连翼把她当朋友？“太荒谬了。这绝对不可能。世上哪有掐着别人脖子，还把人锁进笼子里的朋友？”

“我想他也很矛盾，毕竟一开始，他打算杀了你。”

“这才是我嘴最不明白的地方，他为什么要杀我？他杀光了我婚队里的所有人，他简直不是人。”

“因为你是沈瑶，而你要嫁给赫连淮。”

“就因为这个？我做错了什么？”

三娘叹了口气，“那赫连淮在夏国为虎作伥，鱼肉百姓，如今要是在与大汉联姻，有了大汉的公主撑腰，日后就没人可以制服他了，这样一个人做了大王，不禁夏国会亡，恐怕他还会发动战乱，跑到别的国家去掠夺，这样的结果，你愿意看到吗？”

沈瑶眨了眨眼睛，确实无话可说。

三娘约莫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应该快到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马车才渐渐停下，到了地方，内侍便掀开帘子恭请三娘下车，沈瑶也跟着一起下了车。

山坡上，枝不繁叶也不茂，满目萧条，除了枯树之外再无其他。瑟瑟的寒风吹在沈瑶身上，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数着月份已快要入冬了，虽然沈瑶穿的已经很多了，但冷风吹在她身上还跟进了骨头一样，从内而外的散发着寒气，饶是夏国的冬天要比大汉还要冷上很多。

“三娘，你要我看什么？”她搓着手，无奈道。

三娘抬起手，指了指山坡下面一处村子，“我想让你看那个。”

顺着三娘雪白细长的手指往下看，只见那枯树尽头之处，有一个小村子。然而村里却都是草棚，找遍了，也看不到一处木屋。这草棚夏天居住倒还可以，可如今确是寒冬腊月，根本抵御不了风寒。

村子里也瞧不见几个人，偶尔见着的人也都只穿着一些褴褛的粗布衣裳，有的一穿就是好几十层。可沈瑶知道，以夏国的织造水准，根本织布出密不透风的布料，这样的衣裳缝隙很大，无论穿多少层都漏风，不管是穿得多的还是穿得少的，只怕真下几场雪人就被冻没了。

可惜啊，原本她的婚队里是有织娘的，但都被赫连翼杀了。说到底那赫连翼也是乱杀无辜，若认真算起来，他绝不能说是什么好人。可是……相比起那赫连淮，他的却似乎好上那么一点。

三娘道：“这原本是块空地，如今被难民占据，成了他们暂时的居所。你眼前的草屋草棚都是他们自己搭的。”

沈瑶以前就听爹爹说过，北方几个国家由于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方圆百里不是饥民便是暴军。“当今天下战乱迭起，为何不让百姓进城？。”

三娘叹息道：“这已经算是好得了，听闻北方其他城池禁闭城门，并且下令驱赶周边难民，流离失所的难民无处可去，又无食可食，都已经开始吃人了。”

沈瑶也只能跟着叹口气。

三娘又道：“眼下这个局势，夏国也庇护不了他们多久，城中百姓自己都快顾不过来了，又哪里还有粮食可以分发给这些难民呢？只怕日子久了，便会引起暴乱，到时候只会拖垮夏国百姓的生计。”

“那为何让我看这些。”

三娘眺望着远方，她看着那山，那山仿佛便有了颜色。沈瑶也跟着看，但在她眼底，那山黑黢黢，光秃秃的，什么看头也没有。

三娘回头看她，“我想让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赫连淮造成的。他那人急功近利，色欲熏心，也是主战派。若非他执意征战，还几次三番帅军出征，肆意践踏周边小国，一切也不会沦落与此。现如今的夏国朝廷，不愿与他同流合污的人都已被他诛杀殆尽了。愿意与他贪心享乐的皆为蛀虫。当年大汉内乱迭起，如今夏国的朝廷也一样的内忧外患。由他这样一个人，将来做储君，势必会生灵涂炭，直到灭国的。”

沈瑶听明白了。“所以赫连翼阻止我嫁过来，是为了断了他与大汉联络的后路。”

三娘点点头。“你跟我来，我在让你看些别的。”说着她拉起沈瑶的手便往深山里走去。

沈瑶不明所以，但仍是不自觉地跟着她走了。

两人往后山走了很长一段路，穿过一片枯树林，到了一处搭设的木屋前，三娘停住脚步，看了一眼沈瑶道：“赫连淮到底是什么人，你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沈瑶也不知道该不该如此听话，暗叹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吧。便打开了院门走了进去。一进屋便看见七、八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正来回溜达着，但这些女人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高兴的样子，只是一脸的哀愁。

此时三娘身旁的侍女也跟着走了进来，从怀中掏出一些银票送到其中一名女子手里，道：“眼看要入冬了，娘娘担心你们的身体，所以过来看看，过些日子娘娘会差遣有经验的稳婆过来照顾，你们生产之后身体虚弱，有什么需要买的也可以让稳婆代劳，她会照顾你们直到月子结束。”

沈瑶搞不懂便回头看向三娘。

三娘也知道她要问什么，便解释道：“她们都是赫连淮从各个城池里抢回来的战俘，被他玩弄之后原本是要集体活埋的，好在啊翼买通了办事儿的人，随便找了一些罪奴顶替，便将这些姑娘暂时带到了这里。原本这些姑娘也都是准备将孩子打掉的，但偏偏身体虚弱，孩子根本打不了，只能先在这里养着，等生了在做打算。可怜她们先前也都事名门闺秀、皇室贵族，只是遇见了赫连淮这样的人。”

沈瑶惊讶万分，捂住嘴巴不停的颤抖起来，“你是说她们……”她想起昨夜，身体也跟着不自己的抖了起来。

三娘再次叹息道：“啊翼想跟赫连淮斗，但我在宫中既没有氏族，也没有权利，以至于他根本不在储君的备选名单里。从小到大，他一直被人骂狼崽子，我虽然心疼，可是除了把他往王后那里推之外，别无他法。这些年我一直躲在不见他，就是怕他在因为我而受到歧视。”三娘一想起这些，就感觉无比心酸。

沈瑶也终于明白了，原来她事赫连翼的娘亲。

三娘忽然握住沈瑶的手，“你来帮阿翼吧？嫁给他，这样将来恢复你身份的时候，以你大汉长安和亲公主的身份，就谁也动摇不了啊翼了。”

沈瑶一惊，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要你同意，啊翼那边我自然会去处理的。”三娘说的急促，好像一定要沈瑶答应什么一样。

“三娘，你不要逼我，我……”眼看沈瑶无计可施的时候，那个跟随他们一起来的内侍急匆匆地朝她们跑了过来。

他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娘娘。不好了，娘娘。刚刚探子来报，说大王子一早便带着人闯入二王子的寝宫，说是以追查刺客为由，将二王子禁足在自己的寝宫里了。”

沈瑶一听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这恐怕是她昨夜擅闯赫连淮寝宫闹出来的事。“三娘，对不起，是我的错，昨夜我擅闯赫连淮的寝宫，还不小心说了赫连翼的名字，一定是他认准了我是赫连翼派去的刺客，所以才会跑去为难他的。我这就跟你回宫，你直接把我交给赫连淮让他处置吧。”

三娘却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道：“你暂时不要回宫了。这是神医段家的信物，段家一脉也是从长安迁居过来的，他们住在城西，你打听玄天楼便能找到，你拿着它去找神医段九，也许他能帮你把脸上的斑去掉。等事情过了之后，我会派人去找你。”说完三娘也不管她，急匆匆的径直走了。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