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相欠凭何相见 第八十九章 前尘篇（九）孤老终身

凌云升了个火和李思红先烤了几个饼。他用树枝拨弄着火，李思红就静静的看着飞舞的火星。

“其实，凯豫和怀玉姐是不用精魂术的。”李思红开口说道。

见凌云面不改色，也没说什么，她又说：“可是，他们长得太好看了，说不用精魂术，怕是没人相信吧。”

“我相信。”凌云道。

李思红和白凯豫并不知道在镜花水月阵中，凌云和白怀玉看到了彼此的记忆幻境。

凌云记得白怀玉的父母把精魂传给了两姐弟，还让他们以后不要用精魂术。如果李思红再如此说，肯定就是真的了。

李思红继续道：“他们没有坏心眼，没有害过人。我不知道凌云大哥为何要助我们，可是，我和凯豫很感激你。凯豫只有一个姐姐，我们走后，你可否也帮忙看顾着怀玉姐？”

凌云讶异，觉得李思红的要求有点莫名的唐突：“白姑娘不用我照顾吧，她的修为高得很。”并没有直接回应什么。

“凯豫和怀玉姐小时父母双亡。凯豫说，他也不记得了，是怀玉姐对他说的。就是他们父母杀了人，人家来复仇这样的。父母双亡后，他们住在阿姨家。可是怀玉姐十六岁那年，什么封印被解开了，长得实在太漂亮，阿姨容她不下，他们两姐弟只好又投靠了另一个在庙里修行的姑姑。这些事都造成怀玉姐这种什么都不轻易说出口，有事自己承担的性格。其实，这些也是凯豫跟我说的，我对怀玉姐也没那么熟悉。”李思红解释道，接着又说：“我只是觉得镜花山后，怀玉姐对你的戒心好像不那么重了，这才自作主张和你提一下的，你也可当我就是随便聊聊。”

凌云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一面给火加柴，一面不经意的问：“其实，我很好奇。人族寿命比鬼族短得多，而白公子又是有精魂的。那么，你年老色衰时，他却还是青年的样子，那时，李姑娘打算如何？”

李思红轻笑，没想到凌云会问这个，还真是聊开了。“其实，初见到凯豫，心动只是瞬间，根本没想过鬼族、人族和寿元什么的。后来是想过的。可是，今日不知明日事，或许我生产时就难产死了，哪里又能活得那么久呢？走一步算一步，想得太多太远，反而束手束脚的。此时此刻，我只愿想着与凯豫相守。”她回答得老实而且直接。

凌云突然很佩服李思红。“没想到李姑娘你竟然如此豁达。”

李思红微微一笑：“只不过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了。”接着叹了一口气道：“就是对不起我爹娘。还好他们两人也有个伴，我们家大业大，他们也不至于会吃什么苦。”她也只能这么想来自我安慰一番了。

这时白凯豫走进庙中，对李思红微微一笑：“应该很安全，我看姐姐很快也会回来了。”看见她脸色戚戚，关心的问：“怎么了？”

李思红摇摇头：“没事。就是想起了爹娘。”然后伸手把白凯豫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把一个烤好的饼递给他。

白凯豫安抚的握住了她的手。

凌云望着两人攥着的双手，升起了一个念头。原来在这纷纷扰扰的世间，能有个人让自己不顾一切，有多久就过多久的一直这么一起过下去，那么也不算白活了。

大家都不再说什么了，就只有柴火燃烧的霹雳巴拉声。

。。。

第二天天还没亮，整个破庙就被银白的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之后一直下着绵绵细雨，一些水滴从破洞的屋顶中滴滴答答的落在庙里。

“看来是场长命雨，一时三刻是不会停的了。”凌云被落下的水滴弄醒了。

白怀玉道：“雨中路不好走，我们再在这里呆上一晚，当作是养精蓄锐也好。”路上到处泞泥，一些地方可能也湿滑，对于孕妇肯定不是合适的出行天气。

据白怀玉说，过了腐骨川上的桥就是修罗山的地界，那里有一道结界，所部的是摩罗阵。摩罗阵是后来由人族而设的，阵法没有那么远古，也没有那么强大，作用好像也只是不让人族进入修罗山，至于为何就不知道了。不过，设阵者针对的对象应该只是人族，鬼族或许不会受扰。

被诱入阵者的精魂会一直留在阵中，直到自己透支而亡，因此大家得同心协力，伺机为身边的人脱离法阵。

也是这样，让李思红在最佳的状态中面对这些阵法还是比较好的。

午后十分，雨还是没有停下的势头。

众人草草的吃了些干粮后，凌云席地打坐，李思红和白凯豫依偎着低声细语，而白怀玉自己却冒雨出去，说是再去看看腐骨川附近。

在细雨纷飞中，庙里迎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僧人。他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湿漉漉的草鞋在地上留下水迹。

看到庙中一行人，老僧人也没有惊讶。他自顾自的抖落蓑衣上的雨滴，然后开始清理菩萨像的蜘蛛网，把供台收拾好。

他自言自语的道：“除了我，好久都没人来这里了。”好像这场雨和这些庙中的人对他来说似乎什么都不是。

李思红挺直了背脊坐好，凌云和白凯豫惊讶的互望。

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这破庙，一直到老僧人出现了才知道有人来了。这个老僧人并不简单，可是他们却也没有感受到他的敌意还是威胁。

凌云礼貌的对老僧人行了个礼，然后说：“我们途经贵庙，打扰大师了。”

白凯豫道：“下着雨，大师还冒着雨来，要不要先烤烤火，暖一暖？”

老僧人微笑着向已经站着的李思红点点头，上下打量站在她身边的凌云和白凯豫，才缓缓的说：“这庙废弃好久了，平时也没人来。可是，死去的孩子没人诵经超度，老僧一年还是会来一次的。只是，今日却不巧了。”也不知道他说的【不巧】是指这场雨还是遇到了他们。

老僧人一面说，一面从他的包袱里拿出油灯，把自己带来的一小壶油倒入油灯，然后点燃。之后又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从另一个罐子中倒入半杯的水。最后他点燃香烛，拿出木鱼，就这样站在供桌前开始敲打诵经。

凌云和白凯豫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不知道这老僧人的真正目的，也看不透他是鬼族还是人族。只是听着他低声的诵经和那配合着敲打的木鱼，倒真像是在超度亡魂。

一炷香燃完，老僧人停止念诵，三人注视着他，看看他到底会再做些什么。

在对神像顶礼后，老僧人指着凌云说：“你把手指沾到油灯的油中，然后把指尖的油滴在杯里的清水。”

凌云没想到老僧人突然就开口和他说话，还给了这个古怪的指示：“为何？”

老僧人笑笑：“相见也是有缘。你们四个半人，我看不了他们，对你，倒是看得到一点的。”

什么叫做四个半人？难道老僧人知道他们应该有四个人？那半个人，是把李思红还没出世的孩子也算上了？

看到凌云的犹豫，老僧人又道：“你和他们不同，我帮你看看，不会害你的。”

凌云听不明白老僧人的话，可是却也不怕他害他，于是，便在手指沾了一点油，滴入水杯中。

白凯豫和李思红也好奇的围过来，注意着水杯的情形。

奇怪的是，本来应该漂浮在水面上的油竟然在水中分解成一粒粒更小的油滴，最后和水融和在一起，消失了。

凌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三人面面相觑。

老僧人起先是看着杯里的水的，现在却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回答凌云。

半盏茶的时间后，他张开眼睛对凌云说道：“你此去，反正以后就不要回你的师门了。如果真的回去了，只怕会有不测。”

凌云皱眉：“弟子愚笨，不知大师所言何意？”他的师门就是他的家。怎们能不回家呢？【家】就是他的地盘，又有谁可以对他不利呢？

老僧人悲悯的看着他：“说白了就是，千万别回去了，会死的。不能生同衾，就算死同穴，也只不过是独守回忆孤老终身。”

凌云更加不懂了：“弟子不明白。”

老僧人叹口气：“回去了会阴阳相隔，要轮回百年甚至千年才能再续前缘的。”然后他收起木鱼，向三人顶个礼，像来时一样，冒着雨就走了，那油灯和水杯都没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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