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录 第二十二章 明哲离去

到了斋堂，他才发现，斋堂居然只有寥寥几人。一路走过来，总算知道原来又到了日休的日子了，他四处走了走，果然看到了明哲，他一个人孤独的在那里坐着，啃着大米饭。在日休是不可能看到定颖小和尚的，他要回家送些银钱，还要去城里打听消息，回来后讲给喜欢听的师兄弟们听。

他很是自然地坐在了明哲师弟的旁边，“师弟，好久不见啊，哈哈”明远今天心情很好，他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再过不久就能再次突破的情景了。

“嗯—”明哲心思反而不高，回应很是平淡，明远也不在意，这个师弟整天研习经文也就算了，自他还要练武，还要按时上课，每天都忙的不行，要是明远自己，没自闭就算好了，沉默点儿反而正常。

不过今天反应有些过于沉默了，明远一边吃着饭一边和他说个不停，可能确实太久不见了，明远连今天早上遇上一只喜鹊从门前飞过都能说个半天。

“嗯—，那恭喜师兄了—”明哲不咸不淡的又回了一句。明远说了半天，只等来了这一句，有些小郁闷，他也知道这个师弟的性格，自己吵闹这么半天，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还真是很符合他。

他讪讪地笑地着“不说了不说了，唉～师弟那你有什么好事儿？也和我说说呗，嘿嘿—，我们互相交换一下，让师兄我也开心开心——哈哈～”

明哲思索了一下，张了张嘴唇，还真准备说些什么。明远瞬间就惊了！开口道，“师弟你还真有好事啊？难道你又参悟了一本佛经吗？哪本？维摩诘经？盂兰经？嗯。。不对，难道你正式拜师了！！？”

明哲还没开口的话瞬间就被憋了回去，摇了摇头，他叹口气说道“师兄啊，有时候我是真的羡慕你～，像你这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哎～”

“你平时都不关注寺里的消息的吗？”明哲继续说。

明远摸了摸鼻子，扒了口饭，没说什么，尴尬的看着他，他好久没去上课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去殿里考了一下经，而且还是倒数，其他的他还真的不关注。。。

“净持师叔要回大相国寺了。”明哲无奈继续说着。。。

“师叔，哦，不，师叔祖要回相国寺啊。。。”

“啊！？？，回相国寺？师叔祖不是灵隐寺的吗？怎么用’回’啊？嗯！？净念师叔？”明远睁大眼睛看着他。净念师叔就是一直帮助明哲的那个把它看做自己亲弟子的那个师叔，他们其实严格意义上更算得上是真正的师徒。因为净念是净字辈的，明远其实应该叫他师叔祖，不过明哲不用在意这个，他的师父就是净念的师兄，一直是叫师叔的，明远也就跟着他有时候也喊师叔。

“嗯，师父他们二人其实并不算是灵隐寺的本地僧人。”明远想到了他练的大相国寺的武功，他确实有些迷惑。。。

“师父他们早年陪同一位禅师修行，那位禅师四处游历，最终坐化在了灵隐寺。他们一派其实都算的上是大相国寺的，后来随着禅师逝去，他们便留下来追随禅师的遗志在灵隐寺继续参禅，最后直接加入了灵隐寺。”

“那怎么又要回去了？”明远有些发怔，怪不得这二位师叔祖都没有什么在院里收徒的说法，唯一有的一个徒弟，还是净安师叔祖在外面收的，就是明哲了。。。怪不得净念师叔祖对他这么好。。。原来这整个寺庙里就他们三个算是真正的一脉啊。。。

明远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发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明白他在想什么，明哲继续说道“没错，我早就知道了的，我从小练的就是大相国寺的功法，我也问过师父，师父当时走的时候却只是让我回灵隐寺，什么也没说。师叔那天验过我的身份和武功便一直把我带在身边。”

明远有些惊讶，难怪那天自己问起他武功时他是那样一副表情。

“师叔二十年参禅的日期已满，他前些日子便告诉我，他要回大相国寺了，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去。”明哲目光平静的继续说着。

“你做好决定了？”明远看着他有些迷茫的眼神。

“我想回去，师父他在我小的时候就和我说过，相国寺一直是他想回去的地方。他每次和我提到那个地方，都有一种渴望，我看得出，他是想回去的，我要替师父回去看看。。。”尽管语气依旧坚定，明哲的眼神还是有些迷茫的感觉。

明远知道，他还在犹豫，可以理解，幼时流浪那么多年，无依无靠，入了寺里后就在灵隐寺生活了十几年，这里早就被明哲看做了自己的家，师兄弟们早已被他看做了自己的家人，他不同于他的师父师叔，尽管修的是大相国寺的法他的根还是在灵隐寺的，不过也正是他的师父他才能入了寺里，也能有了这么一个家，这么多情绪交杂着，自然心里会有些复杂。

明远犹豫，他们师兄弟这么多年，明哲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明白这时候的明哲虽然看起来是不迷糊，但仍然需要一份助力，要不然他是不会这么甘心离开的。

他想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铜板，看着他，说道“师弟，我们来打一个赌吧，就这个铜板，你字我花，赌注就是这文钱了。”

说完不等他开口就又说“师弟啊，有些时候啊，一个人所做的决定不决定的其实并不重要，你想的很正确，为了师父，为了自己这些年的所学，都有需要去的理由，但相国寺和你自己就像这枚铜板一样，你我在它抛出它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它的答案，我们其实并不要什么正反，谁输谁赢又有什么重要的，区别在于你或者我究竟想不想去做些什么而已。诺，我赢了，铜板送你了，走了啊。”明远在他面前放下铜板，端着碗就慢慢走了。

明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铜板，看着已经快空荡荡的斋堂里，碗里的饭也有没动多少。。。

。。。

“师兄，净持走了。”清凉的夜色里，寺庙后院，一座很普通的庭院里，两个僧人正在月光下慢慢的的对弈着，穿黑衣的僧人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淡淡的说了一声。

明黄色僧衣的老僧看起并没有什么想法，微闭着双眼，只静静的对着棋盘，好似睡着了一般，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走了吗？什么时候？”

“快晚宴的时候，带着他师兄的那个徒弟。。。”对面和尚答到，语气也是不咸不淡的。

明黄色僧衣的老和尚好似想起来什么了一样，有些迷糊又有些怀念的嘟囔着。。。“净安啊？好多年了。。。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

“前些日子，那股气息，你感觉到了吗？”

“寺里很多僧人都感觉到了。。。”

“有什么头绪？”

“十二年前山下一户姓王的农户为了答谢寺里送上来的孩子。。。”

“净持知道吗？”

“他那天和他师兄那个徒弟出去了。。。”

“出去干嘛？”

“做法事。。。”

“哦——。。。”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老僧顿了顿又道，“那个孩子呢？还有谁知道吗？”

“净持并不知道。。。”

“哦。。。”

“嗯。。。”

。。。。

两人对弈直到深夜，棋局才算结束，皎洁的月光越发明亮了。黑衣和尚才走出了院门，直至走远。

老僧放下手中的棋子，从石桌底下敲出一块玉佩来，摸索着玉佩。玉佩上——正面刻着一个“政”字，后面则是一个“慕”字，那材质更是天下难得的美玉。

他喃喃道“老朋友啊，你可真是交给了我一个大麻烦啊。。。远离朝堂、远离江湖，那他自己，也可能并不愿意的啊。。。这个人情。。。唉～亏了，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