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烟对柒拾俯身行礼,带着一众奴仆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柒拾在梧桐树下驻足了许久,直至一声“及时到,请大国师授冠礼。”
礼仪师高亢的声音使熟闹的观弈阁瞬间安静了下来。
柒拾穿过人群,缓步走向背脊挺直的苏辞面前。
只不过两年的时间,苏辞便如同脱胎换骨般。
不管是规矩,还是为人处世,甚至是道法都学到了极致。
挽发戴冠,这一过程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观弈阁中的众人却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反应过来,只因在柒拾为苏辞戴上发冠的那一刻。
一道成人男子的手臂粗的紫色天雷,迅速从云层落下直直落在柒拾的头顶。
柒拾的身形渐渐淡化,安静平和的脸上却还是没有因这道紫雷多出任何神情。
不,苏辞不允许。
苏辞原本温润好看的眸子变得一片腥红,师尊是他唯一的亲人。苏辞不允许,师尊先他一步。
“以吾三魂,续汝之命。同生同灭,同赴黄泉……”
一字一句,都压抑着苏辞最隐匿的情感。
柒拾原本淡化身形,忽的恢复为实体。
一手抓住苏辞的衣领,一手将困于掌心的紫雷拍入苏辞眉心。
那紫雷根本就伤不了柒拾,只是近些日子来,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天道的禁锢。想借此,来一个金蝉脱壳罢了
柒拾与苏辞待的越久,脑中便会莫名的多出许多让她窒息的记忆。
且这些记忆应是前世因果,是她亲身所历所以又不得不面对。
柒拾没想到苏辞竟会是这样的反应,强行使用上古秘法。
柒拾平和的气息中染上了一抹恼意,足尖轻点将苏辞离了观弈阁。
离去时还留下了两个傀儡人,善后。
边关,须愚站在高高的城门上眺望着着那一望无际的黄沙残旗出神。
一年前边关烽火再起,须愚便被再次调回了边关。
许是与那呆和尚相处了一年生了依赖,许是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有了犹豫。
亦或是呆和尚长着一张让人见色起意的脸,让须愚生出了别样心思。
须愚便开始了各种坑蒙拐骗,将冯谬拐到了边关。
在边关的这一年,每每须愚出战对敌冯谬总会在城门口等她归来。
须愚想自己是喜欢上冯谬了,须愚曾问过冯谬是否后悔跟她来边关。
那时的冯谬对须愚笑了,笑着对须愚说“我若不想来,将军是带不走的。我虽是佛门中人,但亦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有一次与敌军的交手中,险败须愚使计假死。
在交战中,须愚假意被刺穿心脏坠马而亡。
瞒过敌军,瞒过了除自己营中两位副将的所有人。
趁乱混入了敌营,将敌营的粮草一把火烧尽。
还炸了敌营的上万头战马,当须愚偷袭归营时却在十里处的万骨窟窿瞧见了冯谬。
满身是血的在死人堆里翻找,若不是冯谬有一颗标志性的光头。
须愚都不可能那么快认出冯谬“呆和尚,呆和尚。”
须愚走到了冯谬身后,边习惯性的拍了拍冯谬的光头边出声唤到。
冯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身形先是一顿而后猛然转头。
由于两人距离过近,看到须愚的那一刻冯谬的身形险先晃倒。
须愚手疾眼快的环住了冯谬的腰,须愚看着冯谬以往干净的好看脸此时全是脏污。
掏出随身汗巾,眼底第一次露出认真。细细的为冯谬擦拭起来。
擦拭干净后,又很是恶劣捏了捏冯谬的脸颊。
冯谬再见到须愚的那一刻,一直堵在心底的情绪渐渐消失。
自从遇的到了须愚,冯谬渐渐有了佛经里说的喜怒哀乐。这让冯谬,不由的茫然。
须愚见冯谬眉宇间的茫然,伸手按住了冯谬的头。
小心翼翼的在冯谬的眉宇间印下一吻“呆和尚,还俗娶我可好?”
须愚说的很小声很小声,小到只有须愚一人听到。
“报~将军。我军以右副将为首,的三万兵马现被困藏弓谷。”
一声急促战报,打断了须愚出神远飘的思绪。
庸国愚城,五王府苏烟焦急的推开了叶候所居雅仕苑。
满眼都是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靠近躲在角落里的叶候。
黑暗狭小的角落里,叶候犹如惊弓之鸟抱膝蹲靠在角落里。
“母妃,母妃不要丢下我。”
拂埃轩,柒拾一只手推门而入。将怀中的苏辞丢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十七,可真是好高深的道法。竟还会,为师都不敢使上古献祭之术。”
柒拾的声音里没有责怪,没有怒气。
还是如同平常淡然的口吻,可是苏辞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柒拾发怒了“十七只知同生同死,师尊是十七唯一的亲人。十七是不会让师尊先离去的!”
苏辞从软榻上爬了起来,亦步亦趋的走到了柒拾面前。
如远山泉水叮咛的声音里,尽是坚定与淡淡的委屈。
柒拾拧眉,拂袖转身却被一只很是好看的手拽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中。
“师尊,不要丢下十七好不好。十七只有师尊了,十七不想看师尊离十七而去的背影。十七,好似喜欢上师尊了好似从初见时便喜欢上了。”
“放手!”柒拾细细的眉头拧的更紧了,声音也冷了几个度,寒气四溢。
柒拾真的很讨厌触碰到苏辞,柒拾真的不知道那些纠葛为什么要带到这一世来?前世的他与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但那些记忆太过压抑,压抑的让柒拾喘不过气。所以也未曾去细细研究,只要记忆涌上脑海,就会强制的压制下去。
苏辞知柒拾是真的怒到极点,可柒拾现在说的是要他放手。
若此刻放,柒拾还会要他这个徒弟吗?
柒拾可不止自己一个徒弟,所以自己会不会是最可有可无的那一个。
苏辞越想越是不能接受,伸手便环住了柒拾腰。
柒拾的怒气直接呈现在了脸上,一个转身便将苏辞摔倒在地上。
径直走出了拂埃轩,苏辞见柒拾离去的背影下意识的起身想追出去。
一段陌生的记忆,从灵魂深处横冲直撞闯入脑海。
九重宫阙上,云层重叠中。有一抹青色的影子,渐渐显现。
背靠在一棵巨大的金色梧桐树根上沉眠。
一眠一万载,一醒一万载。从混沌初开,睡至万物生长。
他被俗世称为帝神,掌万物生死……
当苏辞从记忆的长廊走出时,睁眼便见柒拾再次离去的背影
“兰因絮果,一场劫。十七,勿要将为师教你的都还给为师。”
还有跨出门的那一刻,似事而非的话。
回到梧桐苑的柒拾,伸出藏在衣袖血肉模糊的左手。
眼角划落一滴泪珠,苏辞恢复记忆用了十天。
而自己却只用了五天,因为她的记忆早已复苏,只是被强制压制了下去。重新一遍遍,继续着那份窒息痛苦。
若初次察觉是排斥与反感,那第二次的融入便是刺骨的震颤。
柒拾没想到自己越是抗拒,记忆越是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时候汹涌而来。
那时柒拾过肩摔了苏辞怒气难消的回到梧桐苑,灵魂便如同被撕裂般。
边关,须愚骑白马着红装。
身前是双手合十的冯谬,不极不缓的伴着日落晨光来到了,距营地二十里外的桃花林。
“呆和尚,这桃林你可欢喜。这是我前些日子寻找据点埋伏敌军时发现的,这里的桃花就像是被时间遗忘定格了般。常开不败,花可用来酿酒”
“万里黄沙粉色缀,白骨销烟黄土埋。”
万里黄沙中的粉色桃林,便是那个说岸上无人候,回头便无岸的老人所在处。
冯谬想及此眸色便变得无比晦暗,冯谬感觉自己的心好似变了。
“竟不想,你这呆和尚还有此番兴致。”
须愚的眼底有光划过,说着揽过冯谬的腰“呆和尚,你可要抱紧了,否则摔下去可就不好。”
片片桃花落,衣衿翩翩舞。
那一身没有绣花的素红衣袍被吹起,半掩半遮间是那样的耀眼。
不禁让须愚怀中的冯谬恍了眼,愣了神。
“将军,为女儿身。与男子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冯谬站定之后,便红着厚厚的耳垂连连退了好几步。
语气里藏着,冯谬未曾察觉的慌乱。
“将士百骨掩,黄沙伴吾战。呆和尚,我这一辈子要么战死边关。要么长胜边关,但最终的结局都是白骨黄沙伴。你可愿跟着我,不离去。”
须愚走在冯谬身前不远不近,笑得耀眼惊艳。
黄沙,桃林,红衣佳人,蓝天白云,销烟,将士,白骨。
这刻的冯谬与须愚都不知情可沦陷至骨。
庸国愚城皇宫,半倚床榻的黄袍天子痴痴的看着手中画。
画中影,一袭紫色羽裳淡漠孤寂的窈窕背影。
“可以唤你阿柒吗?可以为我停留一次吗?哈哈哈哈,罢了,罢了~”
叶蓝秋溥唇微动,两字罢了像是叶蓝秋用尽了一身的精力与卑微。
浅褐色的眸子终被黑色眼睫盖过,与及那未划落便消散在眼眶两侧的晶莹。
“安排下去吧!”叶蓝秋似是做了一个决定,低沉的噪音里掺着点点悲凉。
隐匿在宫殿周围的人,手心被指甲掐的皮肉开绽,的点了点头。
像是在,回应叶蓝秋的指令。
观弈阁,梧桐苑落满金黄色叶子的石桌上。
有红光乍现,一盘残局渐显。
屋里已经陷入禅定三月有余,的柒拾似有所感的睁开如深渊的墨黑眼眸。
观弈阁众人,没有柒拾的指令便不得入梧桐苑,所以起身便是一身灰尘扑簌簌的掉落。
柒拾先是拧眉扫了自身一眼,便伸手拉开了屋门。
因那好巧不巧刺目的金色光芒,闪了闪长长的睫毛。
来到残局前,苍白的唇勾出一抹笑,眼却冷意盘旋。
看来即使她放弃了这场赌注甚至沦陷成执,这天道亦是将这场赌注进行着加着注。
柒拾想,如此那便再加一注吧。
伸手将不知何时落在自己肩上的梧桐叶子拈起,全身忽起寒气。
再伸手将局中被逼入死局黑子执起,金黄色的的叶子成粉未状的被执起的黑子吞噬。
黑子刚吞噬完,柒拾身上便暴出一束巨大的寒光似要将柒拾四分五裂。
知柒拾已出禅定从拂埃阁赶来的苏辞推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柒拾金光暴体四分五裂明明痛苦至极却一声不吭的柒拾。
苏辞想也没想的,使出这副身体不能承受的百视术法。
将时间到回到柒拾执黑子融梧桐的那一刻,周围一切花草树木包括柒拾都停滞了。
苏辞修长干净的手抚平了柒拾的眉头,冰凉的唇落在了柒拾的右眼。
眼底闪过很多很多让柒拾窒息的苦涩,苏辞转身抬手拿过了柒拾手中的黑子与金色梧桐叶。
嫣红的唇的动了动“阿柒,吾好像在第一世便动了心,乱了局呢!”
当黑子与梧桐融合时,同样的光亦是从苏辞体内暴出。
泛着红光的残局,黑子已呈气尽之势的局面变了。
苏辞浑身的气远也被黑子抽了一半。
血气不受柒拾压制上涌,喉咙血腥一点点的充斥着最后噗嗤一声而出。
“步步思索,步步生恨。我的小苏辞,你让阿柒该如何待你之。”
两分漫不经心,七分似笑非笑,一分噬骨痛的语调与那很是普通的脸。极是惊艳的剪水秋眸,又是那样的和谐。
柒拾俯身低头伸手将倒在铺满梧桐叶地上,的苏辞打横抱起。
直直走近了梧桐林,穿过一层淡淡的暗紫色护罩进入一片虚无的空间中。
“无妄,无悲,所因,所果,与天盟约。”
柒拾的眉眼扫过四周,眼底划过复杂。语气却是淡然的,好似在问你今天有没有睡够一样。
话落,柒拾的脚底的有深渊显。
墨染的黑色无比奇异亦夺人眼目。
柒拾看了一眼怀中的苏辞再道“吾之魂,汝之心。吾之血,固三魂。世世辗转,生生离索……”
这是柒拾师父教给柒拾最后的秘法,将苏辞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摘除。
时间倒回到柒拾将苏辞抱出破庙的那一刻,原本恢复所有记忆的苏辞此刻脑海中像是从观完书本。
从最后一页开始往回翻,翻回最初的那一页。
这世间除柒拾与那世外人冯谬记得完完整整外,无人知柒拾柒国师还有过一位十七徒。
被世人推崇尊敬,姓:苏,字:归辞,名:辞。
“苏辞,这一世好好活着。我会尽量避着你,这样的你可否在这一世一生安康。”
柒拾看着怀中恢复杂乱差的苏辞,淡淡的的扫了四周一眼寻了一处还算完好。
能遮风避雨的小小角落,动作很是轻柔的将苏辞放置墙角。
手一扬凭空出现了一件与苏辞身上一样脏乱差却很是厚实的披风,柒拾看似冰冷的眸子里有一闪而过温柔。
披风将苏辞裹的严严实实,让不知何时黑沉下来的天空,寒风阵阵却不得侵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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