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内堂,苏羡江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双亲。
眼前的父亲,和自己印象中的模样,有很大出入。
上一世,由于自闭症的缘故。
苏羡江关于幼时家人的记忆,其实相当模糊。
方才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大哥,主要是大哥的长相,和自己实在太过相似。
但印象中,似乎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此刻却正一脸欣喜的望着自己。
脸上的宠溺之色,即便是两世为人的苏羡江,都感觉颇吃不消。
这让他很是怀疑,自己之前的记忆,是不是存在着某些偏差。
“羡儿,方才听下人来报,你居然开口说话了,这是真的吗?”
说这话的,是自己的母亲,俞秀珠。
不得不说,年轻时的母亲,真的是风姿绰约。
想当初,父亲年轻的时候,因为性格叛逆,事事都要和祖父对着干。
但偏偏,似他那般执拗的性格。
在婚姻大事上,却全盘顺从了祖父的安排。
上一世,不通男女情爱的苏羡江,对父亲这一行为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眼下,直到见到了此刻的母亲,他终于是恍然大悟。
这其中,想必是母亲貌美的因素,占了极大成分。
即便是那般叛逆的老爹,也难以拒绝此等良配。
当然,除了样貌姣好之外,母亲的性格也无比贤惠。
在父亲刚刚过世的那半年里,整个家族上上下下,都是母亲一个人在操持。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大哥也相继出事。
即便是父亲不在了,有精明强干的母亲顶着,他们的家也不至于说散就散。
想到这里,苏羡江喉头不由有些哽咽,沙哑着嗓子道:
“爹、娘,我的确能够说话了,日后,我一定会尽心服侍你们二老的。”
说着,苏羡江便跪在地上,冲着二老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记忆中,自打他幼年患病来,父母双亲就从未苛责过他一句。
即便是,他连自己拿勺子吃饭,都做不到。
可耐心的母亲,还是一遍遍的教他,如何穿衣吃饭。
甚至,就连印象中常常冷着一张脸的父亲。
也不知多少次的一遍遍教他,“人之初,性本善”,这三字经最简单的开头六个字。
如今,随着散碎的记忆渐渐恢复,他越想,便越是觉得亏欠二老。
因此,这三个头,他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在磕。
“好了,傻孩子,你能康复,我和你爹此生最大的心愿便已然满足,快起来吧,再磕下去,娘就要心疼死了。”
由于苏羡江磕头的动作太快,父母二人都没来得及阻拦。
待到俞秀珠过来扶起苏羡江时,他那小小的额头上,已然是鼓起了三个紫涨的大包。
这一幕,直看得一旁的苏临渊倒吸冷气。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上去凑个热闹,请个安。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也不见得比弟弟硬多少。
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好,太好了,我儿大病初愈,正是要摆酒庆祝,来人啊,设……”
幼子恢复健康,本就是医道宗师的苏松筠,自然是欣喜非常。
在座的众人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儿子怪疾的复杂性。
如今竟能奇迹康复,简直可说是邀天之幸。
当下,便想摆酒设宴、招待亲朋。
但谁知,他口中最后一个“宴”字还没出口。
老宅之外,却猛然传来了一阵砸门之声。
随之而来的几声枪响,更是让他的眉头,跳了一下。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不等苏松筠派人去查看究竟,负责看门的门头,便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一边跑,一边满脸惊慌道:
“老爷,外面来了很多带枪的军爷,点名道姓要让老爷出去,我不敢放他们进来,就把大门锁上了,可现在,他们居然开始砸门啦!”
闻听此言,苏松筠眉头一皱,喝到:
“慌什么?你先去问问他们的来意,等我给大帅那边打个电话再说。”
他口中的大帅,正是吴配孚。
只可惜,刚刚从外地回京的他,却尚不知晓。
那吴配孚已经兵败,被赶到了长辛店一带,自身都尚且难保了。
果然,一通电话打过去,却是根本没有人接。
而屋外的砸门声,也越来越甚。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苏松筠搞不清楚状况,烦躁的在屋内踱着步。
“爹,我听说,今天早上的时候,冯遇祥发动了兵变,把曹坤都给软禁起来了……”
苏羡江如实的将自己上午听到的消息,告知了父亲。
“什么!?竟有这等事?糟了!”
闻言,苏松筠面色一白,瞬间便想清了前因后果。
他追随的吴配孚,正是曹坤一手提拔起来的爱将。
如今既然连曹坤都遭了灾,那想必大帅的日子也不好过。
而屋外那些砸门的,定然是大帅的对头所为。
只是,不知道来者究竟是哪一系的。
若是西北系冯遇祥的手下,自家老小或许还能保得一命。
但倘若是皖系或东北那边的,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开门!快开门!国贼苏松筠,老子张中昌,奉大帅之命前来缉拿你,识相的快快开门,说不定还能保得一家老小,不然,老子可就要放火了!”
随着“张中昌”这三个字落入耳中,苏松筠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顿时更加惨白。
身为吴大帅的亲信,苏松筠如何不晓得张中昌?
虽然说,北洋时期,各地军阀为乱,大多名声都不是太好。
但张中昌的恶名,却尤为昭著。
此贼早年逃荒关外。
在东北流荡期间,就常与扒手胡匪勾结,横行乡里、鱼肉百姓。
宣统三年时,也不知是走了什么大运,居然被他搭上了陈启美的线。
从此鱼跃龙门,从一介胡匪,摇身一变,反成了陆军师长。
由于手下人手渐多,张中昌渐渐开始入不敷出,而这家伙为了筹集军费。
竟直接令手下军兵们,在地盘上大肆种植起了鸦片。
尤其是此贼调任鲁省督办之后,更是对当地居民横征暴敛,各种名目繁多的赋税,据说都收到了几十年以后。
当地老百姓恨其恨到切齿,甚至编排出了“也有葱,也有蒜,锅里煮着张督办;也有蒜,也有姜,锅里煮着张中昌”的童谣,来讥讽他。
眼下,苏家被此等恶贼盯上,怕是真的要在劫难逃了!
一念及此,苏松筠不由悲从中来,刚想说点什么。
突然,小儿子苏羡江却开口道:
“爹,咱家有围棋吗?我想跟您老对弈一局。”
嗯?
对弈?
听了这话,苏松筠不由更加心烦,暗道:
这小儿子到底是刚恢复健康,全然不知眼下的凶险,都到了此刻,居然还想着玩闹,实在是也太……
心中这样想着,苏松筠口上也没好气:
“去去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想着下棋?”
“爹,眼下屋子外面都是军匪,我们左右也没地方出逃,与其让那些军匪看咱们苏家的笑话,倒不如对弈一局,如此,才不至落了您老的威名啊。”
闻言,苏松筠心中先是一叹。
但转念一想,此时也确实没有更多办法。
再加上小儿子从来都没有求过自己,如今刚学会说话,就求自己跟他下一局棋。
若是不加满足,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念及于此,终于是点了点头:
“也好,刘忠,你去给小少爷拿棋盘来!”
叫了几声,却没人应。
反倒是小儿子乐呵呵的回了一句:
“爹,刘爷现在可没空帮我们拿棋盘,他老人家已经被我支过去请救兵了,相信,很快就能回来了。”
救兵?
听到这儿,苏松筠不由一阵苦笑。
小孩子说话就是没个正形,他小小年纪,哪里知道况下的凶险?
如今外面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匪,别说是小孩子请来的救兵了,就算是吴配孚,吴大帅亲自前来,都未必能镇得住场子。
眼下这京城中,又有何人的权柄,能比吴大帅还重吗?
不过,心中虽这样想,但苏松筠口上却没再苛责幼子。
此刻的他,只想着自家宅院的大门,能多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至少,也要跟儿子下一盘棋,完成他的心愿再说。
很快,其他下人便将棋盘、棋子,寻来摆好。
在越演越烈的敲门声中,苏家父子近百年来,开始了第一次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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