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兄弟奇遇记 第一章

“铃铃铃……”

沐芳中学的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迅速整理好了书包，一拥而散地冲出了校门。只有周歆淡定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回味着刚才课上讲的一道数学题。

“从理论上讲，这道题应该只需要用三角函数就可以解决，”他自言自语道，“不过得先证明这几个点共圆，并且这两条线平行才行。”同时用笔在一张字迹缭乱的草稿纸上绘图。

可能是思考得太过认真，他没有注意到有一名同学正在向他走来。

“周歆，一会儿去找王九吧？”那人走近后说道。

周歆先是反应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来者。只见那人身高七尺，褐色皮肤，穿着整洁的校服，留着中学生统一标准的寸头；此时他已经背好了书包，正伫立在周歆跟前，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他。周歆很快就辨别出来者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伟哥。

伟哥的原名叫李繁，原本是周歆的同桌。虽然后来由于换座位的原因，两人不再是同桌，但是一直保持密切的往来。“伟哥”是男生们给他起的外号，这个外号的来历说起来很有意思。因为他在初一的时候被选为了班级体委，所以得到了“委哥”的称号。之所以后来变成了“伟哥”，疑似是一种“通假字”现象。

由于对方的出现比较突然，周歆并没有听清伟哥刚才说的话，于是他皱了皱眉头，做出了一个不解的表情。

伟哥读懂了这个表情的意思，于是又重复了一边：“我是说，咱们一会要不要联系一下王九，一起出去玩？”

“哦哦，好啊！”周歆连忙点头应道，“我刚才在课上还在思索这件事情呢。”

“那么快点收拾好书包准备出发吧！……”

很快，二人便走出了校门。各自找了一辆自行车，向王九的家骑去。

现在正值仲夏时节，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虽然此刻已是日薄崦嵫，但空气与大地中残留的余热仍然让人感到胸闷。在燥热的酷暑中，两人很快就汗流浃背。

两人之前已经去过多次，早已是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王九的小区门口。

随后两人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老小区了，绿化工作做得非常好。路边种着整齐的灌木丛，修剪得非常利落。两人沿着熟悉的小道来到了王九的楼下。

“终于到了。”周歆说道。

说着，他推开了楼门。

在他抬起脚正准备迈进去的一瞬间，突然看见楼道里站着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高大身躯。定睛一看，只见那人正俯视着自己。虽然光线昏暗，但周歆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张脸。那脸上留着一道很深很长的刀疤，沿着右眼，穿过鼻梁骨，一直到左下巴。在阴暗的光线下，那张脸显得格外的狰狞，令人不寒而栗。

两人被这景象吓得直哆嗦，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却了几步。

不过两人很快就回过神来，又一次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只见那人的表情异常的冷漠，一直用一种令人发寒的眼神盯着周歆，却又一言不发。

周歆以为这个人是要出去，所以退了一步给他让路。

但那人却纹丝不动，仿佛像是台机器，唯有眼神随着周歆的移动而微微转动了一下。

周歆顿时感到有一丝尴尬，他之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为了缓解场面的尴尬气氛，于是他讪讪地说道：“您……”

他话音未落，那人就突然伸出手臂，用一只粗壮的手指着周歆，厉声喝道：“匹夫，可识得孤？”

二人被这如同惊雷般的声音吓到，顿时语塞。

那人见两人迟迟不语，便继续说道：“孤来此为召尔。览此图，速往（往：在先秦文言里就是去的意思，作不及物动词。）。”

语罢，便在地上扔下了什么，然后从两人中间穿过，疾步离去。

那人疾步如风，须臾之间便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二人仍在震惊之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片刻之后，周歆才回过神来。他顿时感到恼羞成怒，如此无理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怏然说道：“这人什么呀，说话跟古人一样，《资治通鉴》都比他说的话更通俗。还骂我们是匹夫，我看他才是老匹夫。”

“这是什么？”伟哥指着刚才那个老匹夫留在地上的东西。

“老匹夫能留什么好东西？”周歆不屑一顾地说道。

“好像是一张纸，”伟哥仔细观察了一番，说道，“一张泛黄的纸。”

“那还是捡起来吧，没准能当草稿纸来用，正好我还在想题。”

“这好像是张图”伟哥把它捡了起来，拿到亮光底下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有一些图案，饶有兴趣地说道，“咱们也许应该回去研究一下。”

“呵！图？”周歆冷嘲了一下，说道“估计是他瞎画的吧。我看这人就一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你看他那大刀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一会儿再让他给忽悠了。”

话虽如此，伟哥还是带走了这张纸。

两人很快就上楼来到了王九家里。

打开门后，只见他穿着个睡衣，头发蓬松着——一看就是刚起床。他这几天身体有些虚，所以请了病假并没有去学校，一直在家里休养。

“随便坐，”王九捋了捋他那蓬松的头发，打了个哈欠说道，“刚睡醒，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没怎么收拾屋子，别介意。”

说着，他又躺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刚才在楼门口碰到的那一幕，让周歆和李繁仍感心有余悸。所以二人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回应了几句寒暄话。

王九见二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便随手从沙发的矿泉水箱子里取出两瓶矿泉水，扔给他们。

“看你们这汗出的，这儿有水，随便喝，别客气！”

周歆接过水后，拧开瓶盖，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随着一口清凉的矿泉水沿着喉管流下，他的状态也逐渐恢复到了正常。

随后他也坐到沙发上，试图组织语言。

“话说你们楼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壮汉？”他问道。

“壮汉？”王九一脸疑惑地反问道。

“对，就是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壮汉，有将近两米高，特别吓人。”

王九思索了片刻之后，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说道，“在我的印象里，我不记得我的邻居中有这种人。怎么了？”

随后，周歆便把刚才在楼道口发生的一幕细细地给王九讲了一遍。

“竟然有这种人？”听完之后，只见王九愕然地说道，“也许他不是我们小区的人也说不定，这简直太可怕了！”

“嗯，确实。”看到王九也不知道这个怪人是什么来头，周歆见问题暂时得不到解答，于是准备就此作罢。

然而李繁好像并不想让这个话题终止。他抢过周歆的话说道：“不过，他刚才给我们留下了这么一张纸，”说着他拿出了刚才那位老者留下的那张泛黄的纸，并继续说道，“这上面也许有什么信息也说不定。”

“那个老头就是一个怪胎。”周歆冷哼了一声，略带鄙夷地说道，显然他对刚才那个无理之人对自己讲话的态度十分不满，“一个怪胎留下的东西能有什么价值？”

不过，尽管他嘴上不乐意，但他还是接过了那张纸，并端详了起来。

只见那张纸上有四块形状奇怪的印记。看样子不像是文字，倒像是某种特殊的图腾。这些图腾都是用一种嫣红的染料画上去的，在棕黄色的纸张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醒目。第一个图腾由三根曲线和一个圆圈组成，其中有一根比较短，夹在较长的两根之间。至于那个点，则在位置较为靠下的那根曲线的旁边。第二张图则呈一个圆形，上面绘着一些奇怪的花纹。第三个图腾的形状像是一片枫叶。而最后一个图腾则像极了甲骨文里的“山”字。

“这是什么鬼画桃符？”看了这些奇形怪状的图腾，周歆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里有字！”李繁突然惊喜地喊道，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这张纸的背面！”

周歆闻言连忙把纸翻了过来，定睛一看，果然有字！

不过与另一面的那些图腾不同的是，这些文字都是用一种棕色的墨水写成的，非常不显眼，如果不仔细看，甚至很难发现这里有字。周歆打开王九书桌上的台灯，把那张纸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发现这些字皆为楷书。由于这样实在是难以看清，三人决定先将上面的文字腾抄下来，再进行分析。

由于周歆小时候练过书法，对楷体书具备一定的了解，所以腾抄的工作就交给了他。腾抄的工作进行了将近两个多小时。原文如下：

與倾覆其缰脫兮，羁紲丧其驷奔。仓惶兮以奔无处，旦至乎彼江陂。

杳不察朕迷途兮，謇亡乎此旷野。忽反顾以遥望兮，唯巍峨之岩岩。

神瞀乱余郁悒兮，重彷徨而踯躅。哀旷野之广袤兮，茕茕乎余孑立。

山崩兮其鸟无归，将飘荡夫何方。遵彼坟以彳亍兮，度余身之何从。

依前圣之节中兮，赴鰲魚之腹中？望朝霭之渺渺兮，水瀠洄而淙淙。

倏见滨泊舴艋兮，盍渡乎彼江流？寻豪湍以溯源兮，羁旅乎夫河伯。

逸瞢晦以逐昭兮，分袂夫其乱世。畦菌桂之万顷兮，蓺蕙圃之苾勃。

牡鸣出而暮归兮，藉芳兰之尨茸。芳菲菲其漫天兮，草靡靡其氤氲。

熠熠乎其杲日兮，璀璨乎其明星。拊余马以俾奔兮，何同亡以流揜？

望良驹之虺颓兮，朕潸然而涕泗。怨灵修之浩荡兮，焉遂失此下土。

狎党人而违贤兮，是用乎以不禋。长欷歔余郁悒兮，厦倾倾以流揜。

昔旭日之中天兮，謇坠乎斯无光！水汩汩其不淹兮，煦翕忽其炎炎。

解缆绳以执楫兮，怀区区余将渡。泛咫尺而怀故兮，舟容与而不前。

景往矣不可追兮，光去去其匆匆。泛彼舟游天河兮，览大造之无徼。

（原文是繁体字，且没有标点符号，此处是为了阅读方便，所以使用简体字。为了不破坏读者的阅读兴致，在此只呈现原文，译文在后面单独给出）

“原文中有几处不太容易辨识，不过好在这样的地方不多，没有到影响理解的程度，通过推理大概可以猜出是哪些字。”周歆在完成抄写工作之后，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又转了转脖子，说道，“全文辞藻颇为瑰丽，言语真切，楚楚动人，属于典型的浪漫主义风格。在修辞方面，与楚辞有异曲同工之处，采用了动静结合，正面抒情的描写方法，并且运用了大量的比喻和夸张。而从内容上来讲，则与屈原的《离骚》有几分相似，显然是一位亡国诗人在流揜途中所写下的。不过与《离骚》不同的是，这篇辞的写作时间应该是在亡国以后，所以不可能是屈原本人的作品，所以关于这首诗的作者还有待考证。而且感觉这篇辞读起来好像还没有写完，或者说这只是一个片段。”

他像一个老文学家一样开始做起了文本分析，说话的时候还有些陶醉在自己的言语当中，似乎全然忘记了怪人的事情。而李繁也在此刻陷入到了沉默当中，他盯着那份腾抄出来的辞，仿佛若有所思。

“可这也没有解释什么呀。”过了半晌，他才说道。

“江，”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周歆竟然不假思索地就应道，“注意文中所说的‘江’。”

“我不太明白。”李繁反应了片刻，面带不解地答道。

“你看第一个图腾的形状，难道它不像一个江嘛？”周歆把那张纸翻过来，指着第一个图腾说道。

李繁顿时恍然大悟，面带惊奇地说道，“原来如此。”

“可是天下有这么多江，我们又怎么知道这是哪个江？”一直默不作声的王九突然说道，“况且谁知那老者是何居心？万一是个人贩子呢，回头再把我们给卖喽！我看咱们还是先不讨论这个了，咱们去找蛋哥玩吧，而且也可以咨询一下他的意见。”

蛋哥的原名是李羲，是他们的另外一个同学，平日里与三人十分交好。只是今日他由于家里有事情，所以像王九一样也没来学校。

“好主意。”周歆回答道。

于是三人便又出了门，向李羲家赶去。

古文译文：

马车轰然颠覆，缰绳脱落，失去了羁絏的驷马开始慌乱逃窜（这里是个比喻，失去羁絏的驷马指的是诗人本人，而马车颠覆指的是楚国的覆灭，这种修辞在楚辞中比较常见）。慌乱之中，马儿不知道在奔向何处，在早晨的时候，跑到了一条江旁。由于在黑暗的时候没有看清楚路，所以我（诗人）迷路了，哎竟然流亡在这旷野之中（诗人自叹）。忽然回头望向身后的路，只看到了陡峭巍峨的山崖。我心阴郁，仿佛受到了万重打击；彷徨之余，徘徊在这条陌生的江边。我哀叹，在这广袤的旷野之中，竟然只有我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这里。山崩塌了，飞鸟无处可归（同样地，这里是诗人对自己的一种比喻），将要飞往何方啊！我沿着河畔踱步徘徊，考量该何去何从。是不是应该向屈原那样的忠节之士，葬身鱼腹之中呢？我眺望着早晨渺渺的雾霭，看着淙淙的流水萦回。

忽然间，我看见岸边停着一艘小船。忽然间想到，为什么我不乘着这艘小船渡过这条江呢？（以下是诗人的幻想）沿着滚滚的江水去寻找水流的源头，在河伯那里借宿。逃离黑暗，追逐光明，远离这乱世。我要种植万顷的菌桂（一种楚国的芳草），在我的园中种满蓬勃的芳草。公鸡打鸣外出耕耘，日落西山而归，晚上枕着柔软的芳草入眠。我要让我生活的地方充满芳香，草木氤氲。正午的阳光是如此的明媚，夜晚的星星又是如此的璀璨（这句与前面的“逸瞢晦以逐昭”相对应）。

（以下回到现实中来）

拍打我的马，让它自由地奔驰去吧，何须与我这个流亡之人一同沦落天涯呢。看着我的马是如此的面黄肌瘦，我心不忍，不禁潸然泪下。埋怨君王的作为，导致楚国的覆亡。与结党隐私之人相近，与忠良之士相远，正是因为这样才致使楚国无人续香火。感叹呀感叹，大厦倒了，只能去流浪。回想起昔日楚国鼎盛的时期，就如同旭日中天一般；而现在，就如同日暮西山一般，暗淡无光。

伫立良久，江水在汩汩不息地向前流着，早晨的微光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正午炎热的太阳（这里体现时间的流动）。解开船的缆绳，拿起船桨，怀着区区之心，我就要走了呀。然而，仅仅是滑了几下，怀念故土的情绪又油然而生，舟停在水中央不前进。

过去的美景就让它过去吧，时光就是会骤然而逝。我要乘着这小舟游览天河，游览无尽的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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