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东行记 第五章

三日后，陈末在一股香甜的味道中睁开双眼，此时已近黄昏，屋外的槐树上传来几声鸟叫。

陈末费尽力气地坐起身来，只觉得胸口闷疼，大气都喘不上来，嘴里苦涩不堪，还有少许药渣儿残留。

“斧头！”陈末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嗓子嘶哑，一点儿声音都叫不出来。

陈末只想喝口水，真的只想喝口水……

无奈之下，陈末只能自己起身倒水，好在他刚下床时，一个他生面孔推门而入，迅速扶他上床，又倒了一杯水送到陈末的嘴边。

好机灵的小斯！

陈末心想，喝完水便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一番眼前这个小斯。个子差自己半个头，瘦瘦精精的，皮肤有些黝黑，但是眉宇清晰，一双大眼睛呲溜溜地转着，咋一看颇有还以为是个姑娘家。可是看他的衣着打扮，怎么也不像是府里的小斯。

“你是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陈末捏着嗓子，发出一丝丝声响来，离得近些勉勉强强能听清。

“嗯，大少爷前几天受伤，老爷责怪那几个人照顾不周，都被遣送走了。”

“叫什么？”

“青琉。”

“清流？”

说话倒是干脆利落得很，却一直将脑袋埋得很低很低，以至于陈末也没能看见青琉的全貌。

陈末语塞，眼前这小斯确实也算是一股清流了。

“大少爷好好休息，小的这就让他们弄些吃食来。”

不等陈末说话，青琉就跑了出去，屋子里又剩下陈末一人。

不知为何，老觉得这个小子有点儿古怪！陈末望着青琉离开的背影，微微有些疑惑。

这边的青琉刚跑出来，便立刻挺直了腰板，低人一等的感觉确实不好受，奈何情节需要，只能先委屈自己了。

……

傍晚时分，陈末正觉得肚子有些饿，见三两个仆人端进来不少吃食，却不料几个仆人均被青琉轰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青琉两个人。

陈末心里有些发慌，莫不是哪家仇人上门寻仇来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陈末大跌眼镜，只见青琉坐在那里，吧唧吧唧着嘴，将桌上的吃食风卷残云一番，末了还不忘擦干净嘴边的油渍，最后以一声响亮的饱嗝为结尾。

“喏，我给你留了一碗肉粥。”青琉说着，将一碗清粥端到陈末面前。

肉粥？肉呢？

陈末瞧了一眼，干瞪着青琉，眼前的这小子就是欺负自己动弹不得，还说不了话。别的也就罢了，居然拿一碗清粥来诓骗自己，这是当他陈末人傻还是眼瞎？！

我靠！做仆人还有这样做的！？

陈末只觉得好气，可肚皮饿是真的。

“这真的是肉粥，只不过肉被我吃了，但是肉味儿还是有的！”青琉完全不理睬陈末的小情绪，自言自语道。

见陈末没有张嘴的意思，青琉撇撇嘴解释道：“不是我刻意欺负你，只是你这次伤了脾胃，半个月以内刺激荤腥你就别想碰了。”

陈末自然是不信的，只是此时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自己拿什么和这小子对抗？

不论怎么样先吃饱再说，这小子留着以后再慢慢收拾！敢从他陈末嘴里抢肉吃，不得付出点儿代价吗？但是现在，陈末忍着一肚子的火，接过碗吃了起来。

咦，确实有点儿肉味！嗯，味道真不错！

一碗粥顷刻之间进了陈末的肚子，正当他试着张嘴再要一碗时，房门“吱”得一声被推开，陈相顶着啤酒肚走了进来。

“吾儿可好些了？快让为父看看！”

陈相来到床前，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叹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爷不用担心，只要醒过来就不会有事了。”

一旁的青琉接过碗，淡淡地说道。

陈相这才注意到一直都在旁边的青琉，立刻满脸堆笑道：“青琉少爷辛苦了，青琉少爷辛苦了！”

“少爷二字不敢当，老爷唤我青琉就行，只是这两日我为了照顾大少爷自己也没休息好，现下大少爷醒了，我也能好好睡一觉了。”青琉不紧不慢地说着，将碗放在桌子上便出去了。

什么情况？什么鬼？

“他！他！他！”

陈末实在看不惯青琉这副吊儿郎当的德行，指着离开的背影，满脸通红地张大嘴巴问陈相。

陈相拍拍儿子的肩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啊，太不听话了，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像不夜街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少去，你偏偏不听，昨天要不然这位青琉少爷搭救，此刻你定然也不在了，同那些人一样！”

陈相生然泪下，用手拭去不存在的泪水。

搭救？陈末记得清清楚楚，他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何曾有人搭救过他？

“为父见这青琉会些术法，此去苍穹山就由他陪着你，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为父也放心些。”

什么！我不同意！

陈末咿咿呀呀半天，陈相一句也没听懂，

“儿子啊，去苍穹山的路又远又危险，为父实在是找不到靠谱的术士了，普通人陪你去我又不放心，也就这个青琉要价不高还有点本事，你就别挑剔了！”

“咳……咳……咳……”

陈相话音刚落，就听见儿子一阵猛烈咳嗽，慌慌忙忙跑到院子里叫人去了。

而陈末一连咳了好几声，只觉得胸口疼痛异常，嘴角还有少许血丝渗出。

院子里嘈杂一片，片刻过后陈相尾随青琉走进屋来。

青琉倒是淡定，给陈末把把脉络，又摸摸胸口，最后留下一句：“没事，被气到了，气平了就好了。”

陈末嘴上说不出话，心里的气全从鼻孔冒出来，也不知道这个青琉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能陈相这个老狐狸对他如此看重。

想到这里不由得瞪了一眼青琉，刚好和那双大眼睛对上，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沦陷，那一汪黑潭深邃而沉静，好像一眼看进去拔不出来似的。陈末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瞬间面色有些发红发烫，尴尬地转过头去。

陈末羞愧难当，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回对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