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贱 第二十二章 花明

我一毕业便被陆鑫召唤到他所在的城市，他说早就盼着这天的到来，无法再受相思的煎熬了，我自然欣然前往，在那座我们曾经求学的城市找了一份长笛培训的工作。有时我在想，若不是我当初选择逃离他，或许我不过是他风流史中的一个过客，他也许并不会对我死心塌地，像他这种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的人，必定是对求而不得的人和事念念不忘，这原不是我欲擒故纵的伎俩，却阴差阳错成了注定。

陆鑫早我一年毕业，水到渠成地接管家族事业，他爸为了让他尽快上手，将他安排在核心岗位上，还找来最信任的老员工手把手带着他，这使得他的业务能力得到显著提高，加上从国外学到的新思路，使他很快有了自己的一套方法，不到半年就能够独当一面进行商务洽谈。

他爸很是欣慰，送他一辆718作为奖励，他开出来在我面前臭显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被这么优秀的男人爱上感到自豪啊？”

我笑着推了他一把，“去你的！”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他眨眨眼。

“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一个学舞蹈的人竟然有如此灵敏的生意头脑。”

“此言差矣，可别瞧不起学舞蹈的人，你想啊，学舞蹈首先要过的就是身体柔韧度那一关，压腿、掰胯、下腰，加上毯子功，哪个不是疼死人不偿命的？而正是这些基本功锻炼了我强大的忍耐力，如此高强度的疼痛我都能抗住，还有什么能难倒我的呢？”他认真分析着，“况且我大学的专业是企业管理，经过系统的理论学习，加上国外先进理念的碰撞，自然提升了我的见识，况且这些年我也没闲着，除了学习还打了两份工，算是实践了，对于生意的门道我还是略有所知的，至于生意头脑嘛，或许是家族遗传的优质基因吧。”

我作势鼓鼓掌，“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去学舞蹈？”

“这个说来话长了，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住院，然后我爸妈就想让我通过锻炼强身健体，把我送去学体操，可是体操太痛苦了，就在老师的建议下改学舞蹈，起初我自己也不喜欢，感觉男孩子跳舞怪怪的，但当我看到别人在舞台上挥洒自如时，便下定决心既然要学就要学到最好，就一直坚持了下来。”他如是说。

“原来如此，我觉得你的舞感很强，”我想到他在舞台上耀眼的样子，的确是用功苦练的结果，“在群舞里，聚焦点都在你身上。”

“哈哈哈，那就是我天赋异禀了，”他得意地说，“不然你怎么就被我拿下呢？”他坏笑着。

我听后挑着眉找出了他话中的不妥：“别得意太早了，你还没真正拿下我呢。”

他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神色立刻恢复平常，“我知道，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让爸妈正式接纳你成为我的妻子。”

说是这么说，可谈何容易，我本以为靠着自己可以与陆鑫回到同一个水平线上，而事实却是他和我不但不在一个水平线，反而高出我太多，无论学历还是内在，无论家世还是地位，都让我望尘莫及，要得到他父母的首肯谈何容易呢？正想着我有些失落地低着头，不敢想下去。

“小喆，你别担心，今生我非你不娶。”他并不是第一次说这话，我知道他是为了宽我的心，但他越是这样说，我却不知怎的越感觉希望渺茫，但我没有表现出来，看着他诚恳的模样，我还是选择相信他比较好，起码可以暂时麻醉自己。有时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而自己对未来却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行，因为我实在太普通了，而能够与陆鑫相配的优质女青年多了去，我的筹码不足以让他父母觉得非我不可。

“你这个音又吹错了。”我严厉地批评眼前这个小男孩，每次给他上课我都觉得生无可恋，因为他自己根本就不喜欢长笛，是被父母逼来学习的，学乐器就是这样，如果你没有兴趣，就根本不会有耐心去练习，因为任何乐器在初学时都得忍受那刺耳的音，不像声乐或舞蹈那样学几节课就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没效果就更加不愿学习，恶性循环最终放弃。

“我没有吹错，”小男孩反驳道，“这个音本来就是这样的。”他狡辩着，明明自己课下疏于练习，还来糊弄了事。

“谁说的？你仔细看看谱子！”我有些不客气地说。

他倒也来了气，“我不看，谁爱看谁看。”

嘿！这熊孩子！我作势要打他，他见状立刻大叫起来，我这扬手还未打下，门便被推开了。

“怎么了？老师，我小孩没吹好么？”是小男孩的妈妈。

“呃……他在家是不是没练？前几节课的错误到现在还没有修正。”我解释道。

“不好意思，我们工作忙，没时间监督他，您见谅，我下次一定让他好好练。”家长陪笑着说道。

我还没说话，那小子便开口了：“我才不练呢，我早就受够了，我不学了！”

他妈妈和我吃惊地看着他丢下长笛往门外走，他妈反应过来连忙扯住他的衣领，顺势拖到墙角，一巴掌打在小男孩屁股上，小男孩自尊心极强的，哪能受得了在外人面前挨打，于是一边哭着一边反抗着，很是可怜的模样，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学长笛的场景，小时候无法主宰自己的学习和生活，一心期待着长大，可没成想长大后更加力不从心，需要面对的问题更多更棘手，反而将原本能够主宰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别人，这是不是成长的悲哀呢？

我呆呆地看着小男孩在眼前被打得哭天喊地，突然意识到这难道真是我想要的工作吗，学生时代心高气傲，总觉得仗着自己专业好便觉得所向无敌，而就业的现实很残酷地将我拍打清醒，让我一度自我怀疑这些年的坚持到底意义何在，既不能完全满足我的物质需求，又不能提升我的社会地位，就连谈婚论嫁还得被一句“没有固定工作”嘲讽。当初我选择不靠陆鑫，不靠他的家庭，而当下如真的不靠他，那我早就喝西北风了，我这脆弱的脊梁骨什么时候能直起来？

小男孩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许是自己坚持不再学长笛，让他父母妥协了，一个8岁儿童尚能为自己的选择做主，我难道连他还不如吗？

于是我毅然决然地辞去了这份工作，重新投入到各类面试中，陆鑫虽感到奇怪，但也尊重我的选择，他见我没日没夜地准备面试材料便有些看不下去，直言凭他的关系网完全可以帮我物色到一份收入可观的工作，但我没有应允，依然凭借自己的固执找到了人生中的第二份工作——私企总裁秘书，这份新工作与我的专业风马牛不相及，但我坚信这家资力雄厚的实业公司能成为我的筹码。

新单位坐落在本市最高的cbd，在这里办公可以体会到都市的感觉，快节奏的工作状态让我有些手忙脚乱，主要是协助总裁安排日常事务性工作，因此经常跟着去开会、出差、视察，我很庆幸作为一个门外汉竟能有此机会接触这个行业的上层人士，这将对我的业务提升起到相当关键性的作用。为了能够快速上手，我报了个mba研修班，每晚和周末上课，因此白天忙完后晚上继续学习，比上大学时还刻苦，陆鑫说“未来的老板娘终于有点紧迫感了”，但我知道不过是玩笑罢了。起初公司开中层会议时我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到之后我大概能够明白30%，再到50%，最后可以根据他们的汇报提出个人的见解，这种成就感是前所未有的。

总裁对我的进步感到很欣慰，开始给我分配一些业务工作，并要求我每周都得向他汇报进度，能看得出来他在培养我，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看中我什么，当时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面试，却竟然通过了。

为了能出色完成第一次交办的业务，我经常向陆鑫请教，之前没有接触这行不知道，原来陆鑫在业务上确实很专业，而且一下就能看透事情的本质，做事懂章法，让我对他有了新的认识，他教得很用心，有时为我分析一个案子可以用整一上午的时间，我在学习他处理问题的同时也在仿效着他的思维方式，这是最重要的，因为我知道方法永远比努力重要，在这点上与学习异曲同工，而我最擅长的就是总结方法，因为我懒，不愿意以花过多力气和精力去解决本可以靠捷径就能解决的事情。

有陆鑫做辅导，我的案子完成得很出色，之后便得到更多的机会历练，我狠狠发力了五年时间，让自己从一个门外汉变为能够带领一个团队的小leader，总裁说：“小缪，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做企业的料。”

“这得益于师父您对我的栽培，只不过我学的专业不是这个。”

他笑着摇摇头，“不是非要学这个专业才能从事这个行业的，应聘的时候你的简历根本就不符合我们的要求，有很多从业经验年限较长的人都来面试，我却单单选择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这话问出了我的疑惑，我自然是好奇的，“不知道。”

“呵呵，”他笑着喝了口茶，“你思维敏捷、性格果敢，这是做我们这一行最需要的特质，成大事者皆是胆大的人。”

“光是这点吗？”我将信将疑，“那么多从业者应该都具备这些特质吧。”

“是的，他们各个如狼似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缓缓道，“但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眼里大多都是利益，而你的眼里却有着一股狠劲。”

我愣住了，连我自己都未曾注意自己的眼神，又是怎样的狠劲呢？我细细品味着这个评语，恍然想起夏竹清曾对我说过的话。

“你觉得你像什么动物吗？”

“像什么？”

“你像一匹狼。”

“为什么？”

“你眼中有凶光，而且懂得运用手段，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

原来夏竹清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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