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之路 第一章 楔子 暖春宴

人间天上，初春景富贵。

九重天百花峰的“暖春宴”在仙界负有盛名。

宴席在各花神府邸轮流举办，天帝的几位弟妹都会驾临。

恭贺天界冬去春来，祝祷人间风调雨顺。

今年的暖春宴设在梅花仙子的洞府内，大家围着一张团圆桌浅斟低吟.

闲谈间看厅外仙家景致：远山迎春花初绽，近处积雪压梅枝。

冬君皓玄坐在主宾位，花主御衣坐在他右手边的次宾位，我坐在他的左手边，主人梅花仙子宫粉在末位陪坐。

宫粉仙子是个酿酒的好手。

她家的冬藏名曰“暖春”，乃是神酿。

人初尝此酒时只觉香醇，唇齿间荡着淡淡的梅香，渐渐入了五脏，暖意蔓延周身，如春日融冰雪，温暖烫帖。

我平日不大善饮，一杯缓缓饮下，双颊泛起红来。

我停了杯，从右手侧的碳炉上取小泥壶，给自己酽酽的沏了杯烫口的茶：“今年的暖春比去年的滋味更绵密些，好喝。只是雷神殿下没来，可惜他没福气尝这样的好酒。”

花主笑盈盈地：“皓钦兄长自小疼爱你。他若听了你这话，知道你惦记着他，不定多喜欢呢。”

“贤妹们不知，皓钦贤弟昨日就喝着暖春了，赞不绝口呢。”冬君道“昨日我进宫面圣。皓钦贤弟正在陛下处商量军务。兄弟们吃了顿饭，桌子上摆的就是暖春。”

怪不得雷神没来，想必是候在宫里。只待天帝陛下诏令一下，他持诏到前线，便要开杀戒了。

“亏得你深秋携来的糯米好，比去年的更加香甜，做出来的酒口感也绵软醇厚。”梅花仙子笑盈盈的“可得多谢你了。”

梅花仙子亲手制的酒曲，我秋日携来的糯米，发酵后灌入入冬的头场雪水，埋在梅花仙子的洞府前月余，便是暖春了。

我道：“这米是我下界封地的供奉。去年种下了四五种新品，这种尝着是拔尖儿的，可惜产出不多，不能在人间广种。你也是好舌头，想来是带累你家的酒味儿了。”

我拿着茶杯在鼻前晃着品香，说话间瞥见厅外一闪而过的大红色衣衫。

侍女们不会穿正红。

那红色又正又艳，不象侍女的服色。况且她们早就被远远的打发到院子外面候命去了。

这女孩儿叫什么名字来着？眼熟的很。想是我近来记性不如前了。

仙途漫长，琐碎事千万。忘性大是个好事。我这个忘性大的本事其实挺让仙人们羡慕。

我一边往外望，一边道：“你一年里头，到有三季在睡觉。我秋日里来时，也不知道你醒没醒，就把糯米堆在门前地上，想着百花峰的山风都携了花神的灵气，吹一吹这米，只怕好吃些。”

宫粉仙子顺着我的眼神儿向外看了看：“上神你说的这个理是不错的，确实被山风吹过会好吃些。”

她随即告退了出去：“花主殿下且陪两位殿下再饮一杯，小神去安排茶果。”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花主笑着答应，又转头向我道“我到下界巡花时，喜欢随手收花蕊上的雪水。各种花花蕊上的雪水味道也是不同的，沏茶出来，品茗闻香，才有意思呢。”

冬君的手上转着个闻香杯：“宫粉仙子家的茶，用的是梅花蕊中之水，比雪水更稀罕。门前那枝老梅，乃是梅祖，花蕊里的水又清又甘，一年才得那么一小坛子。你尝尝，爱是不爱？”

我端起自己跟前那杯酽茶，猛喝了一口，茶味清苦。我舒适的叹了口气，道：“茶好喝的很。”又道“茶太酽，尝不出水的滋味儿，倒是解酒。”

花主和冬君一齐摇头：“谁叫你搁那么多茶叶，暴殄天物。”

我那时总是笑话冬君，说他的元神是一坨酷爱八卦的冰坨子；而他的胞弟雷神皓钦神君向来话少，大概是一团默默的声与光。

冬君皓玄神君语音低沉悦耳，我素来喜欢听他说话：“元极宫白鹤仙使前日传诏，明日陛下于内庭设家宴，想必贤弟妹们都接到诏书了？”说着他扫了我俩一眼。

他是一尊冰冷冷的神尊，英俊的脸颊上嵌着一对深不见底的棕色双眸。

我点头：“白鹤仙使前日确是来小妹住处传诏了，要我明日进宫饮宴。还请皓玄兄长指教，是不是要起战事？”

我边说边将茶杯撂下，摇着碧落扇，移步到窗边远眺，清风拂脸，消散酒意。窗外仙家圣景难描，天青色的天空下百花峰春景初显，翠绿枝头花骨朵微绽，一层层的铺叠了满山满谷。

“你还真是个一杯倒。”花主走过来，替我将鬓边垂下的一缕头发抿好，随手拿起我的茶杯，添了半杯茶递过来。

花主行动间，腰间的玉佩叮咚，周身芬芳暗溢。她七色裙摆被穿堂风刮得微微飘起，衬得腰肢更加婀娜。

“嗯，听说修罗族的多罗王反了。”冬君回答我。

花主向门外探头，见宫粉仙子没回来，跑去将门关了。

她转回来，坐到冬君的旁边，低低声音问他：“愚妹近日听闻一则八卦，甚是有趣，是关于人族的北朝之主，叫月影的？”

冬君笑得有些尴尬：“正要跟你们说说的。其实十年前，我就见过那位名叫月影的人族，下界北朝的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