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时代 三次搭档

第三十三章三次搭档

薄刃的推理环环相扣，尖锐的矛头指向九骨，而九骨也果真像他说的那样，由佐仁做着“伪证”消失了。

我也问过佐仁九骨去哪了，因为自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卧室的门也紧锁，不知所踪。

佐仁没做解释，他只说搭档执行任务的同伴会换成鹭昇，日期定在四月中上旬。

执行任务的前一天午后我去了樱花树林，落寞的坐在秋千上，怀抱着青柠，一遍又一遍感知薄刃留下的记忆。

他的声音在如墨的黑暗中游走徘徊，每个尾音都拖沓着自信有力的尾巴，我总能回忆起与他的初次见面，那个满脸笑容穿暖花开的男子。

然后我开始有了莫名的悲伤，不仅是因为九骨受到怀疑，更多的是为薄刃，因为在他厚重的长篇大论中，没有只言片语提到他的红舌封门，那条红头巨蛇就这样不被缅怀的死去了，为了最爱的人放弃生命，最终却白在世间走了一回。

我想这就是狴犴之术副作用的魅力，就像语录里的话：“逝去无悲痛，新生无欢呼。”

而对于薄刃做出的九骨是神之九术载体的推论我一点都不表示吃惊和怀疑，因为九骨曾经告诉过我，就是在我现在坐着的秋千上，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九骨告诉我说，如果想成为神，神之九术中至少要拥有四个术，而他就是九术之一的鸱吻之术的载体——身体里拥有鸱吻巨兽之灵。

所以他的死亡代表着重生——时机一到便可破茧而出。

他说他一直守在佐仁的身边是因为他觉出佐氏家族的强大，他说下一代的新生神，很可能在佐氏家族中。

也许是巧合，他的结论在第二天就被我从薄刃和鹭昇那里偷听到了，可是我自始至终也难以相信佐仁会有成神的野心。我只觉得佐仁是懦弱的，在万目桃花出现在泷泽镇而他只想着和其他队长汇合的时候我就觉得了。

但薄刃说九骨是虫的结论还是吓到我了。

因为我那时只是觉得九骨算是和我同病相怜的人，身体里都栖息着一个强大而沉默的灵，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以免被鸠占鹊巢。

但如果薄刃说的是真的，那九骨就是生来如此，他其实是虫，只不过外表是人的摸样……

这个想法让我全身一震差点从秋千上掉下来。

可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他，无论他是虫还是人。

反正都是一样的，万物不是起源于虫么？

我反而突然为九骨担心，因为这么秘密或许已经被佐仁知道了，如果佐仁真的有成为神的野心，那么他会怎样对已经受伤的九骨，是帮着他做伪证，还是已经将他软禁了？

也许都是错的呢，也许只是个笑话……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度过了整个下午，直到鹭昇过来找我，告诉我说任务的时间要提前。

我跟他回去的时候身后突然起了风，然后我听到细碎的撞击声……

黄昏下，粉色的樱花花瓣带着金色的阳光镶边儿，纷纷掉落如雨而下，无数的色彩在一瞬间一同脱离枝干然后放肆的颓败……

我似乎可以听到有悲伤的歌声随着樱花的消逝而从地面升腾飘扬在空中，我突然想到将我被从万目桃花中解救出来时的那个身体触碰……

粉红色，密集的，画面。

我的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九骨是虫，而且坚信不疑。

于是四月的某个黄昏，樱花花瓣在我眼前一同衰落，命运之轮滚进了一个巨大的时间沙漏，时限是整整六年。

水月嘱咐了我许多话，她总是像女人一样心地细腻，他让我一定要听鹭昇的话，还要我戴上隆薄之刃。

他说我现在已经是虫师的身份，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等我结束和鹭昇的任务就会带我去总部，办理入队的手续，真正的成为九队的一员，九队的虫师。

我也自然而然的感觉出这次任务的惊险，居然要用入队这样难得的事作为走在归程时的信念。

鹭昇带着我去了婆庵落镇，一个和泷泽镇一样的海边小镇，只是我们这次的任务不是在集镇里当“探子”，而是去海的对岸。

渔船——水月之前嘱咐说这艘船只是个幌子，做苦力的是真正的渔民，但主力都是一队的人，负责送其他队的人到海的对岸。

鱼腥味，柴油味，甜酸味，机械噪音……

鹭昇把自己包的很严实，但即便是这样渔船的主人还是可以立刻认出他来，那人是一队的虫师，他很热情的和鹭昇打招呼，自然而然的面对了鹭昇那张冷面孔，然后把注意力转向我。

哦？九队的小虫师也来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要怎么回答他，于是突然就慌张起来，迅速追在鹭昇身后头都不敢抬起。

然后我听到身后的笑声，瞬间害羞得满脸通红。

我心里抱怨鹭昇，因为他总是想着自己不会替我解围，这样我就无依无靠的在他身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可是我又必须时刻跟着他——因为莫名的自卑。

正在我愤愤的诅咒鹭昇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于是我毫无准备的撞了上去，紧张的头骨都要碎了。

如果这个人是除了鹭昇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即便是队长佐仁，我都会很霸道抱怨为什么要突然停下来，因为我是小孩子，我总是有撒娇不讲理的优势。

可是鹭昇就不一样了，我现在只剩下通红的脸和快速的心跳。

我害怕他，那只曾经差点将我冻死的冰蓝色瞳孔。

我低着头快速的后退两步，视线只敢停留在他的鞋上。

然后我听到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睡在上面。

哦？哦……

船上的床像格子，矮矮的，挤挤的，在狭小的隔间里，只有这一上一下两张床，鹭昇住在上铺，那个刚刚打招呼的人睡在下面。

我动用所有的关节和力气，尽量灵活快捷像猴子一样爬上床，然后迅速平躺下来一动不动安静的像只睡熟的猫。

总是有莫名的紧迫感和自卑感，直到鹭昇关门离开。

开船了——颠簸的床。

一晃一晃……困。

睡醒一觉之后我才发现海上的时间走得真的很慢，墙上的表才转了不到一圈。

太无聊，可又不能动弹，因为我想下来的时候发现底下的人正在熟睡，我不想打扰他，不想给这里的任何人添麻烦。

于是我开始想象海对岸的样子，虽然要去干“坏”事，但风景永远是无辜而赏心悦目的。

我想那里也会有彩色的房子，铁皮火车，穿着讲究的女人和男人，或者是蓝天团云和山，忙碌而朴实的农人……

我想，那里的人们的瞳孔应该是浅亮的颜色，赤瞳族，应该大多都是红色瞳孔的人吧，那么他们都会什么呢？不过我的瞳孔是黑色的，不会引起怀疑吧……

鹭昇的目标会是则样的人呢？可我连本族的高阶都没有见过，怎么去刺杀对方的高阶呢？

为什么不能和平的生活呢？

会顺利么？

门开了，鹭昇叫起我，去甲板。

看来不会顺利了……

甲板上有清凉的海风，呼呼的灌满我的白色睡裙，我看到灯下我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我想四周望去，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看到周围是绸缎般的海面，瞬间感觉到无轻松。

心情突然变得很好，于是我在甲板上跑了几步，听见木板下空洞的回音。

快到了么？我疑惑着问鹭昇，因为我四周仍然是海水，没有陆地的阴影。

鹭昇没有回答我，他背对着我将手臂放在栏杆上望着远方。

我快速的跑了过去，双脚踩在栏杆上，手用力的支撑着，尽量与他平齐。

我转过头得意的去看他，风吹起了他的刘海，露出他的额头，然后我第一次看到他完整的侧脸，洁白干净而不食人间烟火，完美得让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怦然心动。

我们现在在海的中央。鹭昇突然说道。

哦？哦。我尴尬的收回视线，然后脑袋开始像拨浪鼓一样来回的晃，因为我找不到视线的落脚点。

最后我只好抬头望向星空，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占星师，努力的参透星图摆布下万物的命运轮回。

不过鹭昇大半夜的为什么要把我叫到甲板上，算了，鬼才知道……

你不想问我些什么？相对的沉默良久后鹭昇突然说话了。

哦——啊，好疼，哦！

这是一连串的动作，我的脖子因为长久的仰望后突然转动而扭到了，于是身体立刻失去平衡差点从栏杆上掉下来，但我没想到鹭昇居然会出手扶住我，而且就在他触碰我的一瞬间我的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的记忆画面。

啊……我想问我们什么时候到呢？我牢牢的抱住栏杆，然后抓住鹭昇提出的话题赶快追问道。

我们不会到对岸去。

为……什么。我突然紧张起来。

然后鹭昇转过头，用他美丽的脸对着我，清褚倩倩的说道，你的旅程必须结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