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之磨心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47

过去吗？那里真的是出口吗？那么美好，没有黑暗的地方，就是出口……

小七回过头，彼端的黑暗深处，忽然打开一丝亮光，静佛师太一袭黑衣，负手而立。她冷然的看着小七，唇角勾起不屑的弧度，目光如同看待蝼蚁。

到底，哪里才是出口？小七闭着眼睛，耳边嘈杂，顔桢明明站的那么远，但声音却近的如同贴附在她耳畔一般。他呢喃着，七七，到我身边来，我们还有很久的以后，不可以离开我，知道吗？

白晶晶也随之附和，小七，你还没有回扬州和我道歉，没有博得我的原谅，怎么可以走呢？

顔桢有说，七七，只要你回来，我们便抛下所有人，独自找个地方做我们的神仙眷侣……

就是这句！！

小七骤然睁眼，看着光明那端的顔桢，唇畔绽放出柔和的弧度。她转身没有顾忌的朝着静佛师太的方向跑去，不管身后的嘶喊有多声嘶力竭，她都不曾回头。那不是真的顔桢，真的顔桢不会抛弃所有人，他舍不得家人，放不下朋友，离不开小七……

光明的一面固然美好，但却虚妄，谁能猜中，那个和谐之后，会是血雨腥风还是死亡之门？静佛师太是真的，待她凉薄，看她犹如蝼蚁。这才是真的，可是，她不害怕真的……

“七七，七七，七七……”

一如所想，睁眼时看到的，是自己想看到的人;听到的,是自己想听到的声音。小七颤着睫毛，缓缓睁眼，入眼的是顔桢憔悴的面容，去年剔去便没有机会再长出的胡渣又冒出来了，给整个温润的男子添加了难以言喻的潦倒与颓废。布满血丝的双眼在看到小七弯动的食指时精光大现，怔怔的抬头看着冲他眨眨眼睛的小七。

“七七……你辛苦了……”他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颊，指尖眷恋着她的温度，眼里是溺死人的温柔与失而复得的庆幸，声音却是异常沙哑。

“随便呢？”小七勾唇，费力的开口问道。顔桢用手指理着小七的头发，笑着刮了下小七的鼻子揶揄道：“醒了第一句话就问那小崽子，不怕我吃醋吗？”

小七摇摇头，带着执拗的道：“随便不是小崽子……咳咳，他是我们的孩子。”

“果然，随便一出生就稀罕我了吗？要不是他你哪能受那么大的苦……还害的……我差点就失去你了。”那种感觉真的很无力，不同于小七来峨眉时的无力，这里面带了深深的自责与后悔，怎么可以为自己一晌贪欢让小七这么年幼就去承受生子之痛！好在，她熬过去了……好在，看到随便的那一刻，那种苦涩中无法忽略的疯狂欣喜，都是他无法否认的。他竟然在小七奄奄一息之时，有了欣喜的感受。不论原因如何，他都无法释怀自己的无耻……

“你是我夫君，不一样的……”小七牵住他的指尖，指腹间细细摩挲。顔桢笑了，起身出去，不过一会儿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小七眼里的希望淡去，她还以为，顔桢会把随便抱给她看看呢……

“七七，你才醒，伤了身子的元气，但现下不宜空腹喝大补的汤，我便煮了点白米粥，你先垫垫肚子。”顔桢忽视掉小七暗淡的目光，垂下眼帘仔细的吹着木勺中冒着热气的白米粥，又抿了一口，察觉温度适口的时候才将勺子送到小七唇边。两人早已不分彼此，于是小七也没什么顾虑的张口含住木勺。如此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那小碗才见了底。顔桢擦拭完小七的唇角，笑道：“你好好躺着，我去烧些热水给你擦拭一下身子。”

“阿桢，我想……看下随便……”小七抓住顔桢的袍角，低声说道。顔桢的身子僵了一瞬，转过身笑着抚了抚小七柔软的发丝，安慰道：“七七，等你身子方便了，我们再去看随便可好？你身子弱，我请了乳娘喂养随便，如今他正在睡着呢。”

小七失望的哦了一声，顔桢点点头，便出门了，在临出门的那一瞬，顔桢顿下脚步，头也不回的对小七道：“七七，随便是个小姑娘……就叫顔如初怎么样？初取小七芳名，初七的初。”

不等小七开口，顔桢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小七眨了下眼睛，看四周模糊的很，外面一片黑暗就知道现在是晚上。一想自己醒了这么大的事紫梦师姐为何没有出现，不仅有些疑惑，不过很快，这种疑惑便被席卷而来的困意所掩盖了……

紫梦站在顔桢的身后，不发言语。顔桢拉开火箱，一股浓烟便汹涌而出，弥漫了整个小土屋。紫梦皱皱眉头，终于忍不住道：“不是，还有几个月吗？为何非要这时急着了断？”

“你应该知道，生产那天若不是七七好命，现今她们母女二人怕是已经在黄泉路上了。”顔桢没有转头，话语中确实无尽的冰冷。

紫梦抿着唇，她与顔桢如今能说得上话全因小七。若是平时小七在时她还能嘻嘻哈哈的和顔桢互相揶揄调侃一下，小七不在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同顔桢独处。这才知，原来平日里的温润如玉，只是给小七一个人的。紫梦苦笑，有些瑟然道：“是我没用……”

“紫梦，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把一切往自己身上揽，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顔桢直起身子，垂着眼帘看着土灶中欢舞的火舌。紫梦的指尖颤抖，蜷缩起来，却有握不紧的无力感。她苦笑道：“可是，要让我彻底对师父失望……我做不到……”

师父，虽然这个词紫梦自从剔除峨眉弟子名额后就再也没唤过了，但十几年的养育之恩，紫梦怎么会说忘就忘。即便那人对她再怎么狠辣，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小七不惜将她关入冰池废了她十几年辛苦练就的功力。但那人养她教她，与她有再造之恩，怎么能一个愤恨就可瓦解的呢？

“你已经很失望了，不是吗？在她将你带回峨眉关押起来的时候，失望与怨怼就在你心中滋芽，慢慢随着日子滋长，随着你对姬允潇的思念一块儿长成了茁壮的树苗。我只是给那颗树一个机会，如今小七被折磨到如斯境地，你亲眼看着，是不是应该……让那个树苗，长成参天大树？”

顔桢步步紧逼的看着紫梦，紫梦脸上顿时毫无血色。她洒脱惯了，从来不愿为人刀俎，可是自扬州被捉那日起，她便被折去双翼，成为祖上鱼肉，唯有任人宰割。最不甘心的便是那个拿着屠刀的屠户，竟是自己崇拜多年的师父……

看着紫梦面上的表情，顔桢舒口气道：“七七在这里多呆一日便多一分危险，随便你今晚就连夜带走，山下有姬允歌和韶芷接应。华琛儿罗浮元也在，华琛儿是朝华郡主，这次她带了随身侍卫众多。罗浮元，呵呵，这个人果真不能小瞧，镇远大将军之子，我竟然没有猜出来。好了，想来有官府的人在，你师父应该不敢对随便和你下手的。”

“这……小七生产也不过是三日前的事情，顔桢，你到底谋划了多久？”紫梦不可置信的看着顔桢，顔桢偏过头，勾唇浅笑：“多久？从和小七成亲那日便开始了吧！原本想早些解决的，只可惜让人帮忙岂是靠关系就行的？再好的关系欠着一个人情我与七七日后都会难安，只能一步步的先让他们欠你人情。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才到峨眉便听闻七七有孕，为了不让七七为难动了胎气，我只能按兵不动。”

“你怎知小七会为难？兴许她乐得跟你走啊！”紫梦继续追问道，顔桢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淡淡道：“七七的性子，不到威胁生死，她怎会轻易对一人死心？若是当日我讨伐她的师父，想必七七就是玉石俱焚，也不会容我带兵攻上峨眉半步。”

紫梦沉默半晌，忽然抬头，缓缓跪下道：“顔桢，算我求你，留……师父一条性命，如何？”

顔桢想是没有料到紫梦这般袒护着静佛师太，眉头微皱，声音也多了丝冷然：“她这般害你，你还为她求情？”

紫梦苦笑着摇摇头：“她虽恶毒，却也非大奸大恶之辈。自小于我有养育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恩……早如大海一般了……你在国子监之时四书五经学的何其之多？怎会不知呢？”

顔桢看着她，淡淡道：“国子监不是普通书院，除了四书五经外还有辅佐天子，朝堂公正，不可一己私利，妄害无辜。”

“师父……也是好人，只是一时执念深重，才会行事偏执。”紫梦还欲争辩，顔桢却将她扶起，继续道：“若不是为了日后安宁，我倒是宁愿做七七的豆腐郎，不用为朝廷做事，受那勾心斗角。可见，人人都有不顺心之事。你师父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你再怎么求我也是无用。大理寺少卿本是文官，圣上肯让我带兵围剿峨眉便是开了先例，为了七七，我自然不能，拂了圣上给的面子。”